原来平江不肖生当过那个毕业典礼后被学生追杀的训导主任，而且凳子真的
是七大武器之一！但带在身上跑路好像有点占地……
作者：寄尘
原题：不肖生其人其书──由“母子雁”连戏剧说起
原载：中央日报 1972.07.21~1972.07.22
读中央日报副刊寄尘先生“不肖生其人其书”一文，不禁引起了三十余年以
前的一段囘忆。
中视近月来上演的“母子雁”连续剧，吸引观众不亚于西螺七剑、女神龙等
剧。此剧取林于平江不肖生所著的“江湖奇侠传”，书成于民国十年左右，出版
于上海。后来上海某电影公司取其中部分故事，编作电影剧本，以“火烧红莲寺
”作片名，“火烧红莲寺”即此书中最紧张之囘目，亦即红姑母子报仇雪恨之故
事。中视则以红姑母子为剧中主角，易名“母子雁”，并指明此剧取材自“火烧
红莲寺”，以闽南语演出。谁知“火烧红莲寺”一剧自电影叫座以来，四十余年
后又轰动于台湾，这当非不肖生所能臆料者，不肖生死后有知，亦当啸傲于九泉
了！
对于不肖生其人，笔者虽非同鄕却曾相识，因就所知，将“江湖奇侠传”一
书介绍一下，使观众有所了解；更希望靑少年朋友们，不要朋信此类故事为眞有
其事，千万甭认眞而自误，把它当作消闲的玩意儿可也。
不肖生的原姓名为向恺然，湖南平江人。本书香子弟，为人倜傥不羁，文笔
潇洒。曾留学东瀛，归国后，蛰居沪上有日，开着无聊，舞文弄墨，“留东外史
”即其第一部作品，文笔犀利，将留学生描绘尽致。后返湖南，活动于军政界未
遂。民国九年，湘人躯遂北洋军阀张敬尧时，各地民军●起，所部数十人数百人
不等，自称司令，遇有零星北军经过，即允截击，夺其武器以扩充实力，就地捜
刮以养其众，民不堪其扰。张敬尧被逐率众离湘后，谭延闿、赵恒愚返省，先后
主政，划全省为十二军区，收纳各地民军，加以整训。其不受招抚者，则民军一
变而为匪，萑苻遍地，为患地方。湘督乃责成各军区司令兼任清乡司令，肃淸各
区匪患，以安桑梓。第十二军区司令为萧昌炽，司令部驻于平江，向恺然与萧为
同鄕，当萧于司令部于，正奉令淸鄕，因委任向为平浏醴及长沙各县交界地区淸
鄕处长，设淸鄕处于金井（长沙与平浏交界处，属长沙管辖）。
向虽文人，却具铁腕，对草莽豪强极为痛恨，毎有俘获立予格杀，悬首示众
，遂引起众家好汉之仇恨。众好汉中多谙武功，擅技击，每思乘机狙杀以雪愤。
未几，十二军区编并，向的清乡处长亦随之而下台。众家好汉闻讯乃相约乘机打
落水狗，为死者报仇。向侦知其事，在失势之余。知湖南无法立足，乃图出走以
避其锋。时粤汉铁路因军运频繁，客运几陷于停顿，且火车沿站停留甚久，最易
招致危险，乃由长沙徒步沿古大路向湖北进发，除身负包袱外，别无行李。向亦
谙技击，顺手武器（所谓顺手武器如扁担、板凳等，家家皆有，顺手即得，故名
。）最为出色，他舞动起板凳来，人莫敢近。
他艺高人胆大独自拣僻径行，每日行程不定，以避众好汉之袭击。众好汉亦
知其能，携带石灰，拟先毒瞎其眼，然后搏杀之。一日，向行至平江县境一荒村
茶亭休息，取一条板凳倚墙而坐，盖彼随时防范，以免四面受敌。未几，见有壮
夫窥探，旋见亭口及大道上三五人一组，约有数组。向知事不妙，乃背起包袱，
手携板凳起身行，一出亭口即被人打来石灰包，并横身阻道。向心一横，紧闭双
目，举起板凳，冲出茅亭，众莫敢撄其锋，一连冲过三四组人之包围。向因求生
之念发挥巨大潜力，如一头猛虎，横冲直闯，众虽持有扁担、木棒、短刀等武器
，亦不敢恃强恋战，边打边走，竟被突出重围，沿大道急步著逃走，闻追者已远
，觅得有水处喝了几口水，将头面石灰洗涤，不敢停留，继续攒程，一口气走了
六十余里，途中买了一些吃食，边吃边行，昼夜兼程，抵岳州，知已脱离险境，
私庆死里逃生，乃将板凳扔去，适有轮驶沪，立刻买票登轮。只此始获安全保障
，在轮蒙头大睡，以松弛紧张心情，及连日奔波之苦。
抵沪后，落脚于小客栈，进行工作不遂，长此赋闲，生活堪虞，每日躺在燕
子窝里，吞云吐雾，计划将来如何生活，终于被他打开了生活之门，准备煮字疗
饥，笔耕度日。每日在大烟盘子边构想故事内容，拟定囘目，囘到栈房，秉笔挥
毫，大写其小说。首写“玉玦金环记”，投稿报馆，长篇连载。这时，物价低廉
，稿费尤低，每月稿费收入，仍不足以供其食宿及烟费。后来他想起自己既知技
击，索性在武侠上人做文章，一面在报馆投稿，一面与书商接洽抽版税，或卖版
权。书商虽知其为新起作家，以“留东外史”及“玉玦金环记”两书曾为一般读
者所称道。极希望武侠小说能早日问世，因促成其事，并先付定金以坚其心。
向在一榻横陈中，忽忆及平浏两县交界处，常因争地盘、争水，或舞龙灯等
问题，而引起械斗，雇请武林人物以支持其打斗。于是他以“江湖奇侠传”命名
，以平浏械门为起因，以反清复明为主旨，而引起武林轩然大波，将武林名宿董
禄堂等纳入书中，为淸廷膺犬，以金罗汉吕宣良为反淸主脑人物，其中柳迟确有
其人，长沙武术名家柳森严，即柳迟之后人（柳森严于长沙陷匪后死于共匪之手
）。至于传中事实及大部分人物，均系睡在鸦片盘子边挖空心思，对着烟灯而虚
构。开始写来还凭眞实武功而加以描述。第一集出版后，即在上海一隅畅销一空
，乃再三续版，远销至大江南北。
＊注：柳迟原型其实不是柳森严先人，而是向恺然同事柳惕怡。
书商见销行不恶，促向再写续集。向以收入颇丰，亦有意将故事延伸，乃打
铁趁热，以后竟续上十余集之多，但以腹笥愈掏愈空，不得不想入非非，神怪迭
出，以吸引读者的好奇心，看了一集，不能不连续看下去，疯魔了一般小说迷。
后来电影公司也大动脑筋，将“江湖奇侠傅”中之部分故事改编为电影剧本，即
红姑为夫复仇一段，以“火烧红莲寺”命名。首次放映即极为叫座，连映十日，
场场客满。此片既轰动沪上，长江一带各埠电影院均争相租片。
电影公司见生意兴隆，又编映续集，一续再续，竟续至数十集之多，使影迷
不得不从头看到底，尤以低级知识的男女老幼特别着迷。湘鄂两地的学童，见红
姑的兄子陈继志小小年纪，武功高强，还能起飞，心向往之，常有瞒着家人，独
身或结岸离家出走，到深山穷谷寻找高人，拜师学艺，以致儿童失踪之事，常有
所闻，这些孩子们或膏虎狼之吻，或流为乞丐，或为人收为奴仆，其能逃归者寥
寥无几。向恺然以煮字疗饥，竟能时来运转，自属幸事，而虚构武侠故事时，他
决没有想到影响幼稚心灵有如此者。此书与电影为祸之烈，向恺然始作俑者，实
难辞其咎，而平江不肖生之名，因洛阳纸贵而一擧成名了。
湘主席何键，酷爱武术，尤喜提倡。当北伐时，何任国民革命军三十五军军
长时，慕向恺然之名，罗致于军部任秘书，此后向即追随何氏。何囘湘主政后，
特设置国术馆，自兼馆长，以向为秘书，代何忙持馆务，罗致各派名家于馆内，
以发扬国术，并附设训练班，以造就国术人才。
后来何氏又于第四路军总司令部设技术大队，向恺然居中擘划，贡献颇多。
凡国术馆训练班结训学员，均编入技术大队，提拔第一期结训最优秀学员李丽久
任大队长。一时国术人才辈出，且曾参加中央国术馆长张之江筹办之全国国术比
赛，获得优异成绩。向恺然后以国术馆幕僚长以终其生。这就是“母子雁”连续
剧与“江湖奇侠传”作者的渊源。
中视这次演出“母子雁”一剧，其内容及技巧，这且不谈，但有几句不得不
说的话，为电视公司提供参考：
一、値此提倡国语之际，“母子雁”一剧为什么要以闽南语演出，此剧虽系
不肖工杜撰，但故事出自大陆的湖南，作者亦系湖南人，并非如“西螺七剑”、
“义魄”、“开漳圣王”、“甘国宝过台湾”、“嘉庆君游台湾”等本省民间流
传的故事推上萤光幕可比。本来演电视剧，只要有剧本，不论用国语或方言演出
，应不受拘朿，但在提倡国语，统一语言的大前提下，似不宜将虚构的大陆民间
故事硬用闽南语播出，这不仅与提倡国语背道而驰，而且有提倡方言以抗国语之
嫌。以本省民间故事用闽南语演出，已嫌方言节目太多，但在“情有可原”之下
，还可勉强说得过去，若以方言演“母子雁”，这是对提倡国语的一大讽刺。
二、“江湖奇侠传”一书，及“火烧红莲寺”电影，过去大陆儿童学生所受
影响至钜，遂发生儿童出走，学生逃学，跋涉深山大泽，访寻高人求师学艺者。
且儿童摹倣性极强，往往受其感染，擧手投足，极不正常，这里并非故非惊人之
语，希望今日的电视剧“母子雁”，或不致如过去大陆一样发生严重影响，但为
防患于未然，尤其暑假期中，儿童无课业之累，一到夜晚都围在电视机旁，难免
不为感染。我们希望电视公司将剧本中的神怪部份稍加净化，如：人能空中飞行
，飞剑杀人，一哭一笑也是武功等的动作加以删改，以纯武术演出。以后对武侠
剧本，亦盼能避免荒谬神怪的作品，即武功只宜点到为止，不必大打出手，以免
刺激幼小心灵。同时更希望电视机旁的青少年观众，不要看得太激动了，因为这
是在演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