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有雷
图文好读版：https://loory.tw/detention-movie/
~*-*~*-*~*-*~*-*~*-*~*-*~*-*~*-*~*-*~*-*~*-*~*-*~
《返校》是一部台湾校园惊悚电影，由徐汉强执导，王净、曾敬骅、傅孟柏主演，剧情改
编自恐怖游戏《返校》，讲述在民国 51 年，台风来临前的翠华中学里，高中生方芮欣、
魏仲廷因为睡过头而被困在学校，两人结伴寻找失散的好友，但却发现原本熟悉的校园已
鬼怪横行、人事全非，其中隐藏的各种线索都指向那不为人知的骇人秘密。
还记得 2017 年由赤烛制作的解谜游戏《返校 Detention》，由于是台湾本土的恐怖游戏
，又涉及历史与民俗题材，不仅刚发布就引发各界的关注，后续也受到许多游戏实况主与
电玩迷的好评与推崇，而在两年之后，导演徐汉强与监制李烈、李耀华合作推出了电影版
本，带着粉丝回到那令人颤抖不已的翠华中学，跟随学姊方芮欣的脚步见证台湾白色恐怖
时期的真实样貌。
在预告片释出便获得如此高的声势，《返校》无疑是 2019 年最受影迷瞩目的台湾电影。
然而在这种一致看好，并且前方耸立著原作高标的情况下，《返校》要面对的最大难题也
从“是否好看”变成“是否能满足大众的期待”，我想这便是所有当红作品改编成电影的
原罪，但即便如此，就我一位进场前没有接触过原作，并在事后补完的影迷而言，个人是
对电影感到相当满意，原因没有其他，正是导演徐汉强完全清楚《返校》作为一部电影所
该达成的目标。
就像是游戏强调的解谜元素，《返校》也让两位主角方芮欣、魏仲廷以摸不著头绪，寻找
失散的老师同学为目标探索整个校园，发觉学校在一夕之间变得破旧不堪的原因，搭配各
种还原、致敬原作横向卷轴，在角色提着蜡烛移动时从侧面拍摄的镜头，加上电影前段那
让人屏气摄息的气氛塑造，还有惊为天人的美术和场景设计，相信观众都能深深感受到编
导的诚意。此外，原本游戏里的五个章节到《返校》则浓缩为《噩梦》、《告密者》与《
活下来的人》三个篇章，借此以完整三幕剧的架构呈现也让全片故事节奏变得更为清楚明
确。
“自由就像是空气一样，你只有在快窒息时，才会察觉它的存在。”是我看完电影脑海里
浮现的第一句话。《返校》最重要的核心正是提醒我们现在拥有的自由，是建立在当时多
少人牺牲与奉献之上？看着张老师与魏仲廷向往自由、探寻世界未知的态度，再到他们被
警总发现后所面临的后果，两相对比，我们身旁这些习以为常的事物在过去是有多么的珍
贵和令人羡慕？
若从整体来看，《返校》本身剧情极为单纯，但电影却透过学姊方芮欣角色莫名在废弃校
园里游荡的所见所闻，就像搜集遗失的碎片一样，一块一块慢慢拼凑出那我们最不愿面对
的痛苦回忆。这不仅加深了整个故事的层次，为电影带来截然不同的全新面貌，观众厘清
事件真相的过程中，透过方芮欣的噩梦从了解她过去所做所为、现在内心的后悔与挣扎，
到最后那句贯穿全片、在我们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你是忘记，还是害怕想起来？”更巧
妙地呼应了《返校》无论是美好或痛苦都必须“牢记在心”，让它驱使我们成长的主题。
说得也是，无论是社会或个人，所谓成长进步不正是在一次次的尝试与失败之后才能累积
而成的吗？《返校》透过校园里的升旗典礼、教官搜查书包、政府整肃异己、禁书禁歌、
警总宪兵来家里抓人、犯人头套麻布袋、连带惩罚、刑求枪毙等台湾白色恐怖时期的历史
记忆，完美还原了当时戒严的时代背景处处肃杀的氛围，告诉我们不论结果如何，这都是
我们这片土地的历史，不该被随便遗忘。
《返校》靠着强大的剧本与剪辑在事件爆发前的表面平静和已经被查封的校园场景之间来
回穿梭，除了透过那些闪回画面制造强烈的悬疑惊悚氛围，让人难以确信何为虚幻、何为
真实之外，更以看似严谨安全的地下读书会所引发的后续悲剧，呈现当时再怎么滴水不漏
，也无法抵挡那不知何时会像汹涌潮流般袭来的恐惧。不过也正是如此，片中这些保密防
谍人人有责，丝毫不敢违背党的指示，无法按照自己意志行动的真实社会氛围，也一再突
显过去那些人尝试在警总监督下拥抱自由的伟大。
我真的很喜欢《返校》最终呈现整个故事的方式，就如同监制李烈曾在电影上映前说：“
《返校》不会在政治方面有过多着墨。”到头来，电影依旧把焦点放在方芮欣与魏仲廷两
位学生身上，巧妙的让戒严与白色恐怖成为电影的故事背景，并从青少年的角度切入当时
人们的生活样貌，让观众进入学姊方芮欣封闭的内心深处，看着这个被囚禁在大时代之中
的灵魂，如何受到家庭、校园与社会舆论等周遭环境的压迫，在遭受背叛的悲愤情绪之下
，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天真、从没思考过后果的行为。
但最终张明辉老师会突然冷落方芮欣，并不是像她认为的老师跟殷翠涵有一腿，而是不希
望自己创立的读书会连累到她。张明辉在生前最后写下的纸条：“白鹿与水仙，今生无缘
，来世再会，致自由。”不仅充满了他对方芮欣的爱与关怀，也是《返校》最后献给我们
最善良的温柔。
《返校》电影的核心是要我们勇于面对自己，无论是被忌妒所占据的内心、犯错之后的愧
疚与罪恶感，或者是曾经追求过自由的自己，都必须正视它是我们的一部分，唯有如此方
芮欣才能拯救同样被她连累的魏仲廷，也才能逃离她不断轮回的梦魇。不过整部片最让人
感动的是，正当方芮欣终能承认自己的过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张明辉老师原谅，甚至
是自己的行为也从未被他怪罪。
就如同我们都必须先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才得以让内心的释怀，张明辉最终告诉心中怀抱
著悲伤愧疚的方芮欣：“其实妳并没有错。”这就好像跟那些曾被严刑逼供，最终承受不
住而“认罪”，得以解脱、离开这痛苦深渊的“叛乱份子”说：“尽管你在这承认自己的
错误，但最终错的并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一样。”《返校》为的并不是批判指责任何人
，而是让我们了解这片土地的历史，给予那些曾被称为“罪犯”的受害者一个平反和被永
远记住的机会。
到头来，我个人并不认为《返校》的政治元素有真的被淡化，或许从表面上来看是如此，
但正因为片中每位角色的“行为”和“选择”都受到当年时代背景的影响，不也代表着政
治永远无法从我们生活中抽离，就算刻意去忽视、避而不谈，它也依然会存在我们社会上
的各个角落？我们不需要害怕政治，不要认为它只会造成人们的误解与争辩，反而是我们
只要敞开心胸去接纳、去聆听，会发现其实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和理解的途径。
就如同转型正义的价值和真谛，不是要报复、找出罪犯，更不是区隔彼此、分裂社会，而
只是为了追寻真相，发觉社会中过去留下的遗毒，避免我们再犯跟以前一样的错误，以这
“迟来的正义”还给受害者公道，让他们跟加害者和解，促使整体社会能朝着互信与和谐
的方向发展。我想这正是《返校》故事最后安排魏仲廷在多年后重新跟他曾喜欢的学姊方
芮欣见面的原因，面对过去的痛苦，并不是像白教官一句：“忘了过去，好好向前看。”
就能解决，而是在成功幸存下来之后，永远记住这段历史，不论是否要像魏仲廷一样选择
原谅，所有隐藏真相才能有重新被世人看见、记得的机会。
整体而言，虽然《返校》被定调为一部恐怖惊悚电影，片中也有许多吓人的恐怖桥段，但
最终我们会发现比起那些，最可怕的反而是人心，还有我们不敢面对的过去和内心阴影。
《返校》不仅是专属于台湾人的故事，更是全世界的人们都必须学习的惨痛教训，电影巧
妙地用我们每个人都有的自私欲望包装了白色恐布的政治议题，同时也告诉我们错的一直
都不是人民，而是过去极权统治的国家，就如同我们终究必须承认自己的罪过，我想在这
一切还没被人们淡忘之前，做什么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返校》的最大价值就是导演透过直白、更贴近世人的叙事方式，来呈现一道深藏我们内
心深处，但却逐渐被淡忘、忽视的历史伤痕，靠着饰演学姊方芮欣的王净优质表现，从根
本的人性出发，由各种角度观看同一起事件，带领观众回忆起建立在自由之上的悲伤过往
，但同时也在雨过天晴之后给予我们正向的希望，如同那首洗涤人心的片尾曲《光明之日
》，随着这场恶梦结束，我们似乎也从《返校》中获得继续前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