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被这消息吓醒之后就没阖眼过。《星际异攻队》对我个人有着非常深远的意义，身为
本系列的狂热粉，精神恍惚了一整天后把杂乱的想法与观察大致整理如下：
1.首先是每次发生这类事情就一定会提到的老问题：创作者本人的道德到底该不该和作品
拆开来看？在一定程度上，我是可以做到把两者相互区分的，但也就仅止于一定的程度
而已，尤其当创作者的争议和作品核心价值有所挂勾时，两者真的很难不混为一谈。
就像去年《复仇者联盟》导演乔斯惠顿（Joss Whedon）被前妻爆出惯性出轨、多年来以
“女性主义者”形象作为掩护的丑闻一样，詹姆斯˙冈恩这次涉及恋童、性侵的争议言
论事件也无法和讲述“家庭”主题的《星际异攻队》系列脱勾，我必须坦承，现在我对
这系列电影的感受变得非常复杂，相信大多数粉丝也都是如此。
2.也因此，迪士尼对詹姆斯的处置是非常合理的，这甚至是他们面对此次危机的唯一选项
。基本上《星际异攻队》系列已经相当于被宣告死刑，不管詹姆斯留与不留，接下来的
《星际异攻队3》都会因为不同的理由被赔上，差别只在于：对迪士尼来说，留他的话赔
上的不只电影本身，也会赔上整个集团的品牌形象。
3.当然了，今天的开除决定做成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困扰接踵而来。熟悉本系列幕后制作
的观众应该都知道，詹姆斯从故事发想、剧本创作、台词编写、运镜设计、歌曲选用、
美术风格……等等几乎都一手包办，他在创作上是个极度的控制狂，在点子发酵的同时
往往就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步的执行面，因此《星际异攻队》系列是非常属于他个人的电
影，不管创作哲学、内部蕴含的价值观都是，尤其已经上映的第二集、正在规划中的第
三集更是如此（注），而喜欢本系列的观众大都也是因为与他的电波相互契合，真的很
难想像没有詹姆斯的话，这系列还算不算原本的《星际异攻队》。
注：有不少人提到第一集也有挂在剧作家字段的妮可˙普尔曼（Nicole Perlman），其
实她原本是Marvel Studios透过编剧计画培养的内部写手，从访谈看起来，当初她
的剧本创作似乎比较偏向某种概梗或计画雏型的性质，主要目的是被拿来作为游说
导演的素材之用，但詹姆斯加入后几乎全盘翻修了本片的内容，用随身听播放老歌
之类的核心元素也都是他的安排，妮可笔下的《星际异攻队》恐怕和目前的样貌有
很大的差别。
4.《星际异攻队3》目前已经是第一版剧本完成、进入前制作业的阶段，也等着明年开拍
，先前詹姆斯甚至曾表示过，自己会用这一集把目前这个版本的队伍故事做个总结性
质的收尾。未来最好的情况会是：Marvel与迪士尼选择保留他为第三集编写的剧本梗
概，找一位风格相近的导演来执导，尽量保持整个系列的完整性与一致性，从声明看
起来最坏的情况则是整个第三集完全砍掉重练、甚至把计画直接弃置、完全与詹姆斯
切割，不管怎样对电影和喜欢的粉丝来说都是很伤的。
我现在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觉得，干脆让那些角色维持《复仇者联盟：无限之战》结
局里的灰化状态或许还是比较幸福的一件事情。
5.当然某些已知事实的部份还是要厘清一下。首先，根据詹姆斯˙冈恩自己发布的声明，
他并没有真的将自己谈论的那些强暴或恋童行为付诸实行。虽然未来会不会又有新的证
据浮出水面谁也说不准（拜托别再来了），但就现阶段来说，他当年的行为是在网络上
发表各种涉及性的不当言论，而且当时的他将此视为一种愤世嫉俗下的反串，是一种意
图煽动、博取大众关注的争议式玩笑，这和直接将他认定为一位“恋童癖”或“强暴犯
”是有所区别的。
但我必须说，他那些荒谬至极的言论有没有伤人、恶不恶心则又是另一回事。
6.在那些推文备份里，其实也可以看到当年的这些言论有不少是詹姆斯与恩师罗埃德˙考
夫曼（Lloyd Kaufman）之间的网络互动，有几篇他甚至还标记了勇度（Yondu）演员麦
可˙卢克（Michael Rooker）。
罗埃德是特罗马娱乐（Troma Entertainment）的创办人，拍摄过《毒魔复仇》（The
Toxic Avenger）这种裸体、尸体满天飞的邪典名作，当年詹姆斯在他旗下得到了第一
份工作，从此便受到荤素不忌的B级片文化薰陶。先前他曾在访谈和贴文中透露，罗埃
德是自己“怪咖家庭”里的重要成员，也提过自己过往曾受忧郁所苦，有过一段非常愤
世嫉俗的时期，对他比较了解的人大概都可以在脑中想像，这几位不被主流所接受，边
缘、怪咖的电影创作者会在私下互开哪些夸张、恶烂的玩笑，又是怎样轻率地把这些荒
谬举止带到网络场合，以小白的嘴脸大谈各种社会禁忌，事后又天真地自诩为煽动者，
仿佛正在努力地从事某些“社会实验”。
就像几个月前台湾的陈睿明羞辱护理师事件一样，“社会实验”并不能当作开脱的借口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当年默默无闻、（不）年少（但）轻狂的詹姆斯˙冈恩玩了自
己控制不了的火，而这把火在多年后、在他功成名就之后烧回了自己身上，但很遗憾的
是，这些放荡、荒唐的边缘人过往多少都成了培养《星际异攻队》的沃土，这是他无法
切割的人生经历，也是粉丝必须正视的一点。或许很幻灭，但也让我无法用最重的力道
苛责他，因为《星际异攻队》那些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包含了这么不堪的私密部份。
7.关于因此事件衍生出来的Me Too争议，其实要说迪士尼的极速切割与Me Too运动完全无
关恐怕也和事实有点不符。单从实然面的角度，现在的业界与社会的确会更加严格检视
创作者的道德，也越来越无法容忍这类涉及冒犯性、仇恨性，甚至有实害嫌疑的言行，
不少国外报导也有提到这点。但这和应然面上詹姆斯该不该付出代价其实是两回事，我
们也不该认为是Me Too运动害他落得如此下场，他的那些争议言行就算放到当年的时空
环境，恐怕还是越过底线且无法辩解的。
8.有些值得注意的是，过往这类人事异动通常都是以Marvel或Marvel Studios的名义对外
进行处理，但这回却是透过迪士尼影业的主席艾伦˙霍恩（Alan Horn）直接开铡，完
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我的印象没错，这似乎是Marvel被迪士尼收购以来第一次
出现这样的状况。这点可以看出这次事件的涉及层面真的非同小可，但可能也反映了一
些几年前Marvel Studios被并入迪士尼影业直辖后的影响，我不太清楚凯文˙费吉（
Kevin Feige）现在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但未来Marvel Studios作为一个子品牌的独立性
，在人事上的话事权会不会更加受到箝制，值得观察。
9.很微妙的是，詹姆斯这回是因为政治论战而被杰克˙波索比克（Jack Posobiec）、迈
克˙切诺维奇（Mike Cernovich）……等右翼新闻工作者起底，但现在却可以看到一些
不明究理的网友将他的被开除怪罪到自由派、政治正确、女权、甚至是所谓的“社会正
义战士”（Social Justice Warrior）身上，有种大家一时之间都无所适从、开始精神
错乱的感觉。这其实也凸显了一件事情：每个人身上是可以有很多面向的，有些面向甚
至彼此互斥，我们真的很难用一个大大的标签去完整地描述他/她，然后借此相互分隔
、相互攻讦。
迈克˙切诺维奇这个人过往引发了不少争议，稍早也在推特上被人挖出一些不亚于詹姆
斯当年针对强暴所发表的争议言论，整件事情的导火线其实是网络上的扒粪混战，但真
要追究起来，远因仍然是詹姆斯当年的轻率言行。总之，这次事件大概可以当成一次关
于“界线”的教材，不管是玩笑尺度、所谓“地狱梗”的界线，不管是社群媒体使用的
公私界线都是，不要小看言论的影响力，希望大部分的网络使用者都能从中得到警惕。
10.最后小小抱怨一下，乔斯˙惠顿也是、詹姆斯˙冈恩也是，那些被我特别喜欢的MCU导
演最近都一个个地爆出争议，现在我都不敢跟人说我很喜欢泰卡˙瓦提提（Taika
Waitit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