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胜者的书写。
记忆是修饰的自我安慰。
你有没有过那种时候?
午夜梦回时,被忽然从脑海底层浮上来的、羞耻的、不肯承认的记忆惊得浑身发冷,你忽
然发现你记错了细节,你描摹,删改,用各种理由合理化甚至窜改过的记忆里,你成了宠
辱不惊的被害者,不需要在二十年后忽然背起沉甸的十字架,不需要再想像那苍白细瘦的
手腕上渗出的鲜血。
自杀当死得如同希腊悲剧的英雄,在手腕上斜斜切上三刀,最好割断大动脉,来不及也不
需要被救。
亚德利安说,“我们念历史有何意义?举例来说,自杀者自杀的原因,除了当事人之外无
人知晓,那是亘古的谜团。”青年在课堂上掷地有声,恰如在开学典礼上迟来的被注目者
,他出场自当高调,连死亡也非同一般。
如果问莎拉对此作何感想,她也许会愿意引用狄兰‧汤马斯的诗,说一句死亡也并非所向
披靡。
记忆也不过是当事者编造给旁人的一个合理的借口,同一件事在不同人口中就有不同的说
词,当每个人说起维诺妮卡和亚德利安的相遇,便逐渐揭露东尼最开始给读者和前妻的叙
述所产生的微妙落差,特别喜欢这部在最开始采用单一叙事者的偏颇时,东尼的前妻玛格
莉特毫不犹豫地用中途离席表达了她的不满:
你用一副打算坦白多年心结的模样开始扯谎是什么意思?
整部最美的是时间轴的安排,倒叙和插叙一点一点地推翻原本主轴呈现的故事。
喜欢剧情安排东尼在二十年后忽然地领悟到一时气话造成的后果,就算那不能算是他的错
。
至于最喜欢的,莫过于电影对维若妮卡的刻划,东尼突来的领悟和迟来的道歉对维若妮卡
不具意义,就算到整部电影的结尾她也拒绝接受。我非常喜欢她早用一把火烧掉亚德利安
日记的桥段,电影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塑造脚色的立体感和决绝。
画龙点睛的是东尼坚持做代理孕母的女儿,无论是讽刺父亲没有做到随叫随到的承诺(典
型的英国尖酸幽默)还是在产房里握住父亲的手,低声说,“你现在就做得很好。”
她最后抱着新生儿出现在东尼经营的莱卡相机店内微笑,终于让宛如浸没在伦敦阴沉细雨
的电影里,迎来雨过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