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三次，我一直最注意 Carol & Therese两人初相遇的细节。百货公司柜姐这么多、来逛街的贵妇这么多，也未必只有这个柜姐这位贵妇放下世俗壁垒勇敢追求自我。那是什么缘份让她俩在茫茫人海互相看见呢？
是那台火车。
Carol 还没登场时，已经先在一片黑暗中进百货准备的 Therese，利用这段没人看见的时间先做什么？趁没人时偷偷玩火车模型。后来的台词中我们知道 Therese喜欢火车，不过她要整理还要如数家珍地销售的，却是琳琅满目的洋娃娃。女生爱洋娃娃男生才玩火车，这种偏见连 2016 年的今天都才摆脱掉一点点，何况是 1950s不太像普通粉红乖女孩的 Therese？当然只能偷偷玩。
洋娃娃是静若处子，毕竟那还不是会走路的机器人；火车才是动若脱兔，虽然还是一个玻璃方框但可以一路环游迷你世界。洋娃娃与火车，一个女生玩具一个男生玩具，已经具体而微地代表了 1950s美国经济极速成长郊区极速扩张时，上班男人与持家女人被赋予的社会分工。这分工压抑的还不只是扫地煮饭带孩子的女人，还有要打肿脸冲胖子游走职场丛林施展男子气概的男人，后来本片的男人如 Therese男友与 Carol老公都流露了这个不得已。
百货开张，一大群贵妇与少量男人蜂拥而入，Therese 独独注意到一位：居然有别的女人也在看火车！而且还看得出神到身子不小心把火车按停了。发现闯了个小祸的 Carol不好意思地游目四顾一下，心想应该没人注意到她吧？不过正好四目交投，发现这个柜姐注意到了，只有她注意到唷。Carol 超主动，柜姐 Therese只不过分神招呼了一位客人，Carol 早已欺近身前，相当挑衅。
当然本片两人的挑衅都还是带着保留，于是由顾客 Carol开始两人若有似无的言语试探，就算你猜得出两人兴味相投，还是先若无其事从社会刻板试探起，“我要买娃娃，推荐我个娃娃吧”，柜姐还先行礼如仪照 SOP帮找娃娃，不耐烦的 Carol单刀直入“（少装了，）你四岁最爱的娃娃是什么？”带着挑衅等著柜姐卸除武装。不过这个大胆的试探，真正紧张的恐怕是 Carol，武装先卸除的也是 Carol，不但出击时左手不自觉摸了摸脸，甚至紧张地打开烟盒快要抽起来，自已都没发现 XD
Carol 直觉地坦率“哎呀我购物紧张就抽烟”，她虽然懂得保护自己但在这瞬息万变的当下还是流露了脆弱的真诚，谁知柜姐礼尚往来回以脆弱的真诚“哎呀其实我上班也紧张”。我想，两人的恋情就从这里萌芽了，因为本片塑造已久的 1950s行礼如仪茫茫人海中，两颗真诚坦率毫无防卫的心灵已经相见，彼此都知道要在这冷漠异化的世界里寻找交心，就是眼前的妳！接下来当然还有很多一步步越走越深的试探，不在话下。
只要这个开关打开了，接下来有时灵通、有时笨拙，那都没有关系。Therese 改销售火车，短暂恢复了行礼如仪的柜姐身段，毫不自觉讲了一大堆超宅的火车玩具知识，嘴巴像机关枪眼神还飘来飘去，谁知眼睛直视转都不转的 Carol二话不说“哦那我下单囉”，超挑衅马上吓到 Therese出神了一下子。只要交了心，接下来就算彼此身段云淡风轻不痛不痒，但已经可以谈女儿、谈家庭、谈童年、谈想望，虽然各自才一句，一句就够了。
邂逅完成，打开开关，“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 ，突然让我有个脑补很大的错觉：本片标题与女主角名字为什么要叫 Carol《卡萝》？是否就是 Christmas Carol“圣诞颂歌”？Christmas Carol 的法文别称 Noel ，在中文世界则译作“圣诞佳音”，在圣诞节期间小朋友与社区合唱团挨家挨户唱，不管传递的讯息是爱、是善、是感谢、是珍惜，都好。这片其实大部分篇幅里的时间跨度相当短，圣诞前相遇相知、圣诞假期结伴出游，Carol 的降临，对自我意识强烈感情通达但身遭保守社会从不鼓励的 Therese来说，是否就像天降佳音？
初相遇，只是《卡萝》极细腻戏路的初试啼声而已，短短一场才三分钟左右，让我三刷了才一次次累积抓到这么多细微的互动。本片从头到尾的魅力都是这种令人人都感同身受的细腻，语言与台词都没有呈现讯息或铺陈剧情的一对一功能，而都是你我每天怯生生的自然互动，让两位主角鲜活生动地更加立体。Carol & Therese 都很关注自我、都很大胆挑衅、但也都很脆弱怕受伤，因此才有这么多场一来一往鬼打墙好久都没进展什么的剧情，超拖戏，但你我脚踏实地的真实情感，不就是这样裹足不前一拖再拖才慢慢走出来的吗？
最后我还请教版友们一个有点乱入的问题：有人知道那辆玩具火车是什么车型吗？我匆匆看过三次，只觉得它红色的外型很像火车卡通 Chugginton 《恰恰特快车》的红色主角 Wilson ，也很像 Wilson 的灵感来源 F3 型柴油车 (EMD F3) ，在美国上路的年份为 1945-1949。我觉得这辆火车就是 Carol & Therese爱情的见证人，如果真是这台，我应该会败一台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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