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爆焦点》(Spotlight) - 将聚光灯照向黑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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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爆焦点》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2001年，一群波士顿环球报(Boston
Globe)的记者开始调查天主教神父性侵的案件，并发现此案的规模比原先
想像的还大上许多，这篇报导于2002年发表之后，更对全美国甚至全球天
主教会都带来震撼影响。
《惊爆焦点》看似四平八稳，整部片按部就班、抽丝剥茧，但有很多引人
入胜的细节与思考方向。而且正片结束后，跑出的一串城市名单，会令人
一方面庆幸真相被揭发，另一方面又极为愤怒──天主教会隐匿真相的理
由令人不可置信，没想到他们只为了自己的权威性与利益，竟然可以伤害
那么多无辜，还长期包庇纵容神职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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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片中主张将一宗神父性侵多位孩童的案件，交由波士顿环球报"
Spotlight"团队继续深入调查的，是一位外来的新主编Marty Baron。波
士顿的人口组成有很大部分是天主教徒，对棒球着迷，重视家庭。而
Baron是个犹太人，对棒球毫无兴趣，单身，也就是说他完全是个外人。
在地人或许潜意识中早已习惯性地不去探究天主教会里的问题，但对外来
者而言，看见问题并不那么难，追究下去也较无情感包袱。所以整件骇人
听闻的案件，最终是靠着不少外地人的努力，也就不令人意外了。片中有
一角色说："If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it takes a
village to abuse one."，自己人看自己家的问题，的确不容易，而太保
守封闭的社会，由于缺乏检讨力量与改变的勇气，即使表面上和谐平静，
背后却可能藏污纳垢。
在调查过程中，记者渐渐发现，受害者的痛苦不仅来自性侵本身，还来自
被孤立：伤害他的神父，受父母村里敬畏，位高权重，自己只能孤军奋战
或是暗自疗伤。片中有一幕，一群孩子唱着"Silent Night"，这首歌虽耳
熟能详，但在此刻出现却让人对歌词有了不同的看法......那些孩子们是
否有无数沉默的、痛苦的夜晚？他们无人可诉说，无人愿意处理他们的问
题，因为在一整个和谐社会的共犯结构下，他们注定被牺牲。
在记者调查几乎到了尾声，准备公开的时候，美国却发生了911事件，这
时要让本调查见光，压力变得更庞大，因为天主教是波士顿人的精神支柱
，关于教会的黑暗真相，很可能对“后911”的社会带来极大打击，心灵
顿失依靠。但从另一角度来看，若为了让整个天主教社会保有平静，而压
下新闻、或是在更久以后发表，只会让更多孩童陷入悲惨一生。后面这一
点，是需要摆脱情感上因素，不再“当局者迷”，才能看见的。
二、调查性新闻报导(Investigative Journalism)的重要
《惊爆焦点》的核心是记者们抽丝剥茧调查真相的过程，而不是记者们的
英雄行为──他们不是英雄，只是很专业、很负责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罢了
，而当一个社会可以让专业记者拥有好好工作的空间，整个社会都能受益
。看完整部片最令人感慨的，是想到现在还有多少媒体能养像"Spotlight
"这样的团队，给他们时间与空间去挖掘真正的大新闻，而记者们也还能
领到像样的薪水。
进入网络时代后，点击率是一切，记者花两小时上Youtube找到一则好笑
影片来报导，获得的点击率很可能比他花三个月研究的严肃议题报导还高
，在这种情形下实在也很难将问题归咎于某特定方。只能说，在可见的未
来，不太可能有平面媒体像片中这般让一小群记者在每一则报导主题花上
数月甚至一年来调查、研究，而这是整个社会的损失。
在"clickbait"（骗点击率）是一切的时代，《惊爆焦点》提醒大家，一
个民主、道德的社会，多么需要独立、认真、敬业的新闻业。而好新闻需
要很多时间与资源，关于这一点，导演不用什么热血澎湃的演说讲给观众
听，而是把那些繁琐的过程与工作内容演给观众看，这样的说服力更强，
留下的印象更深。
三、团队合作
《惊爆焦点》很有意思的一点，是还可以看到不同性格与强项的伙伴如何
互补合作，达成目标。"Spotlight"团队的主管Robinson有人脉与各种沟
通协调管道，Pfeiffer很有同理心与倾听能力可以让受访者吐露心声，
Rezendes则有用不完的精力与紧咬不放的决心。他们依照能力分工，合作
无间，挖出埋藏多年的离谱真相，也保护了很多潜在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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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Tom McCarthy过去作品包括《幸福来访时》(The Visitor)与《下一
站，幸福》(The Station Agent)等等，一向以处理细腻人性见长，不过
在去年他拍了生涯最烂作品《命运鞋奏曲》(The Cobbler)，跌破很多人
眼镜，没想到接着又以《惊爆焦点》展开最极端的大反扑，成为奥斯卡热
门片。
《惊爆焦点》步调掌握佳，即使有超过两小时的片长、内容大部分为静态
对话或翻查资料，依然不会让人感到无趣或冷场。片中一些蒙太奇手法，
不是为了快速交代剧情，而是用来提升紧张感。本片非常强调整体真实感
，呈现扎实的新闻工作，连主要角色们的穿着都很普通自然（几部奥斯卡
强片里大概只有《不存在的房间》(Room)与《神鬼猎人》的服装比本片丑
吧哈哈）。编剧下足工夫，重新拼凑出当年相关人士如何费尽心力一层层
挖出大新闻，但也不流于造神，在片中点出报社早在多年前就掌握足够证
据可以继续研究，却无人用心追踪。
演员们整体演出精彩真实，但完全不抢锋头，大家都明白本片的聚光灯应
该打在整个事件本身与揭发过程上，光是对一大群实力派演员能有如此的
掌控力，就足以显示导演McCarthy的细腻与能干。
虽然几位戏份多的演员如米高基顿、马克鲁法洛、瑞秋麦亚当斯都表现出
色，但我最喜欢的表演是来自Liev Schreiber与Stanley Tucci。新闻业
受尊敬人士该有的庄重与认真，都在Schreiber的演出里，而他的人高马
大，也突显了这位外来犹太人格格不入的感觉。Tucci饰演的律师，充满
了愤世嫉俗的态度，但那些态度只是因为现实中太多次的失望而造成，并
不代表他已放弃，他只是需要多观察别人、多保护自己罢了，在冷漠伪装
下的热血情感，特别令人动容。此外，Billy Crudup终于拿到自《成名在
望》(Almost Famous)之后最适合他的角色，令人颇感惊喜。片中一段来
自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客串，是由当年因拍摄导演McCarthy的《幸福来访时
》获得奥斯卡提名的Richard Jenkins担任。
1976年由劳勃瑞福与达斯汀霍夫曼主演的《大阴谋》(All The
President's Men)，是以调查报导为主题的电影中之经典作，《惊爆焦点
》很有资格与它相提并论。很有趣的是，《惊爆焦点》里的编辑主任是
Ben Bradlee Jr.，他父亲正是《大阴谋》里拿乌纱帽为赌注的华盛顿邮
报(Washington Post)主编Ben Bradlee。
与近期另一部新闻相关电影《真相急先锋》(Truth)相比，《惊爆焦点》
自然许多，没有Topher Grace正义感大爆发后的说教，没有凯特布兰琪将
挫折与童年创伤联结后气愤地说“他们不能只因为我们问了问题就惩罚我
们”，《惊爆焦点》不洒狗血也不造神，让观众自己去决定如何看待整件
事情，段数的确是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