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子阿嬷看到母亲替她在日本申请的户籍时,卧病在床、因插管而无法讲话的她红了眼
眶,她女儿在旁说:“妈,妳阿母没有抛弃妳,她有帮妳申请户籍,有看到否?”
我觉得我看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和解的可能性。
台湾这岛屿是乡愁之岛,我们有一群在1987年前无法回到中国的中国人,也有一群1945离
开以后许久无法回来的日本人。我们这里的地名,有许多来自中国,也有许多来自日本。
当然,也有一些是来自于离开故土后便再也没有回去的原住民的语言。
这岛屿累积著太多乡愁,而许多乡愁却彼此冲突。
我觉得这种冲突只有一种方法能化解,也就是时间。时间造就混血的下一代,直到我们。
我们身上背负著中国的、台湾的、日本的记忆、血统与乡愁,然而,我们也有他们那一代
没有的、对于这一片土地的认识,直到认同。
如马奎斯所说:“一个土地要有亲人的骸骨,才是故乡。”
如甘耀明在杀鬼最后写下刘金福的祖先所搭的船化为龙眼树在台湾“生根”,“日久他乡
是故乡”。
那也是湾生们念兹在兹的原点,他们也是这样的混血,他们也有“亲人埋骨于此”(这是
比喻,虽然我想应该有不少日本人埋骨于此没错),所以他们认同台湾,他们是应当成为
台湾人、却被时代玩弄的一群人。当多惠子奶奶说:“能出生在台湾实在太好了。”我只
觉得满心抱歉,很抱歉我遗忘了曾在这片土地活过的你们。
这些湾生的记忆如同富永爷爷的朋友一样,一个个走了,只剩下最后几位,但只要看到了
,就如富永爷爷说:“能见到你们实在太好了。”
此后我便不会抛弃你们了,我会连同这份记忆去看待过去,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