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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真的并不重要,只要我能清楚想像就行。”在上片名《盲》之前的序场末端
,英格丽述说的这句独白概括了本片。身为艾斯基佛格初执导筒之作,显然《盲》具
有极大的个人魅力与野心,虚实交错的情节编排,叙事节奏时而平缓令人屏息,时而
透过英格丽的独白搭配不间断的画面切换,结合起来极为流畅。电影前半段让观众摸
不著头绪,以为艾纳才是英格丽的老公,而他内心出轨偷窥对面大楼的邻居艾琳。直
至电影中半段,观众得以慢慢抽丝剥茧,莫登的出现,让观众得以知道原来莫登才是
英格丽的老公,艾纳与艾琳都是英格丽想像出来的。本片不断穿插英格丽的想像情节
,她是叙事者,正书写一个人生剧本,而想像的起源全来自于内心的惶恐:关于眼盲
的不安与心盲的封闭。
本片承接《八月三十一日,我在奥斯陆》的冷冽调性,北欧挪威一贯的冷色调为基底
,看似有些距离且冷静,但实则力道十足。首先,电影用了不少近景与感官特写,呈
现女主角英格丽身在眼盲世界中的不安与徬徨。电影一开始,英格丽的手打开柜子拿
咖啡杯,接着手指沿着桌缘抚摸,再伸手去拿茶包,此时镜头都跟随英格丽的手,而
不是拍英格丽的脸,观众往往会期望看到盲人的表情,但导演打破此视觉观影惯例,
将镜头放置于手的一举一动,让你更贴近盲人的不便与恐惧。但是同时,电影透过英
格丽的口述,出现樟树、行人、建筑物等外在环境之物,又运用中景或远景让观众抽
离,观看英格丽因恐惧出门,而只能借由想像保存回忆的方式。
电影将声音的细腻度极佳地展现,你可以听到环境的声响、打字的声音、碰撞的声音
,甚至衣服摩擦的嘶嘶声等等,让观影者得以体会眼盲之人对于声音的敏感度。电影
有几项符号性,首先,本片出现非常多背影,或是说很多颗镜头都先拍背影再转拍正
面。各式各样路人的背影、女主角的背影,不论是有穿衣的或是裸身的,或许这些镜
头都在暗喻不敢面对,而且背影不也代表着,我们看待盲人的方式吗?不论是无视或
是过度礼貌。电影的重复性在于空间,因为恐惧,英格丽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家中。
在家中,观众可以看到英格丽或坐或躺,日复一日英格丽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不同
的镜位角度呈现英格丽的诸多面向,仿佛眼盲的人也失去了时间性。
英格丽无法面对自己的眼盲,自惭形秽,于是开始幻想老公上约砲网站,好让自己能
好过一点。其实某方面来看,英格丽就像是测试莫登,测试他是否还爱自己?尤其两
人在床上那一幕,眼盲的英格丽询问莫登是否正看着她,我想这是人心不安之下相爱
的确认方式;而最后眼盲的艾琳问女儿她是否正看着远方的艾纳,女儿帮她乔了角度
,说艾纳正和她挥手。两段的呼应顿时成为一种趣味,爱,需要真诚的交流,但爱是
否也需要适度的猜忌与心理游戏呢?
我很喜欢眼盲的艾琳在公共汽车上回复莫登短信那一段。语音的回复让所有的乘客都听得
到艾琳与莫登的对话,但是却爱莫能助,只能假装看不见,这不也是一种“眼盲”吗
?另外,艾琳在英格丽的书写之下开始便盲人的段落也非常有巧思,英格丽一遮眼睛
,艾琳顿时看不见,手一放下,艾琳立刻恢复眼明;莫登与艾琳于高级餐厅约会那一
段,艾琳的言语行动都被在家中打字的英格丽的书写所控制,艾琳与英格丽的一体两
面真实又赤裸,艾琳像是英格丽的分裂细胞,书写艾琳正是完成英格丽想要却害怕面
对的人生。
电影的尾端走向高潮,莫登想要英格丽与他一同出席晚会,甚至买了件新洋装给她,
无奈英格丽无法面对眼盲的恐惧。但就在晚会现场,得知自己已经怀孕的艾琳前去晚
会找莫登,当然这一切都是想像的,此时的艾琳其实是英格丽的全面投射,英格丽不
敢面对眼盲人怀有身孕的恐惧感,于是借由她的想像,让艾琳去现场找莫登,好让一
切摊牌,而后画面变成英格丽直接出现在莫登房间,虚实交杂的情节,将英格丽的自
卑、恐惧、担忧与嫉妒全都一并讲开。英格丽说出口:“没人想跟有问题的人在一起
,至少不想长期在一起。”,透露她最深的恐惧,而场景不断地切换,更厘清两人的
关系,以及莫登与英格丽的心态。
结局英格丽终于走出家门,去买了验孕棒,观众看到英格丽整身简单又俐落地出门装
扮,在路人的指路之下,毫无畏惧地向前走,英格丽跨越了自己对自己的设限,结尾
画面明亮干净,自然光衬托之下,女主角的自慰是一种解脱,也是种情欲性的面对
(对比之前与莫登在床上亲热,英格丽自觉莫登只是带有愧疚的满足残障的自己的性
生活),“只要他别再这么天杀的无趣就好。”英格丽于电影最末调侃地说出这句话。
其实也暗示了,莫登非常爱他,恐惧的来源都是自己施压于自身的,英格丽的存在形
象更为鲜明,她与这个世界做了连结,与人做了连结。我想艾琳踏入晚会,实则是英格
丽希望别人看见自己,而莫登与艾纳的好友对谈,假装自己也还喜欢星际大战,也是
英格丽心目中希望与他人情感的延续。
眼盲的存在也许无法改变,但心盲是自己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