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说,我个人对这部电影愿意给予水准以上的评价,
真的是满好看的。
我觉得我那230块花得颇值得。
以下有很大的雷,请自行留意。
我看完的感觉,与其说《艋舺》是一部帮派电影,倒不如说它是一部以帮派厮杀
为背景的成长电影;而赵又廷的“蚊子”,则无疑是整个故事的中心。在这里先不论
赵又廷至今为期仍短的演艺生涯引发过什么争议,他这次的演出在我看来是非常精彩
的,比起《痞子英雄》时进步甚多。
“蚊子”在一开始显得畏缩、欠缺自信,给人的感觉大致像是那种乖乖的、憨憨
的却也因此一直被欺负的小孩:老师对他没爱,同侪对他很坏。这么一个有点儿懦弱
的家伙,却在因缘际会之下惹上了校园恶霸“狗孩仔”(陈汉典饰),打了一场之后被
“志龙”(凤小岳饰)等人看上,开始了他的黑帮生涯。踏入江湖的第一课,则是这样
的几句话:“今天你不弄死他们,明天你就被他们弄死”、“意义是三小,林杯只知
道义气,没听过意义啦”。
“蚊子”是一个天真的家伙,在各方面都是。他对殴打手无寸铁的人感到犹豫,
他对打打杀杀的生活感到困惑,但他也天真地去相信兄弟、相信义气。凭著对兄弟的
信任和情义,“蚊子”的个性因此逐渐有了转变,变得愈发血性、热情。但同时他仍
是温厚善良的,他无法对“狗孩仔”下重手,无法坐视妓女“小凝”(柯佳嬿饰)被老
鸨欺压,无法抛下拉拔他长大的妈妈......他的黑帮生涯,除了和换帖兄弟们血泪交
织的共同经历,也有诸多对江湖规矩、生存法则的疑虑,只是这些都比不上他对兄弟
的重视。
“蚊子”的成长与转变是发生在重复不断的矛盾当中,一个基本上相当善良的大
男孩却需要借由逞凶斗狠来确立自己的价值;一群歃血为盟患难与共的兄弟,灌输给
他的观念竟是残忍的你死我活。他几度动摇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兄弟与他们教给他
的价值,结果到了故事最后,这个温厚的男孩竟变成了“太子帮”五人中最强悍、最
重情义的人。他凭著一股血气要维护艋舺与庙口、维护他的兄弟;当他发现兄弟中出
了叛徒时,他的愤怒也燃烧得最为炽烈,表现出生嫩、幼稚而凶猛激情的气势。相较
之下“志龙”简直就是个蒙其父庇荫的死小孩,老爸给人挂掉之后登时变得手足无措,
原本的那些霸气霎时显得十分可笑。
也因为这种温厚善良本质与对江湖道义信仰的矛盾,“蚊子”的故事便显得极有
张力,同时也很有说服力。故事终末时他与“和尚”(阮经天饰)的对手戏非常精彩,
那种欲置叛徒于死地却又无法抛下兄弟情义的情绪波折实在是很有感染力。血溅如花
的凄美打斗场面中,那个在开头被轻松带过的问题又沉重地被提了出来:“每天这样
打打杀杀,到底有什么意义?”最后“蚊子”终于了解到:“我混的不是黑道,我混
的是友情是义气。”他将友情、义气从凄风苦雨的江湖中抽离了出来,可是这些友情、
义气却早已在尺二、扁钻的刀锋下沦丧了。
老实说我在故事前半看“太子帮”五人快乐刺激的艋舺黑帮生活时,心里想着这
是不是把黑道生活和兄弟情义理想化了?但看到最后,我已全无这样的疑虑:义气啦
友情啦道义啦权力啦竟都如此虚幻,这实在是一部充满幻灭感的故事啊!看了之后绝
不会让人想要去仿效的啦!
“蚊子”和“小凝”的戏是另一个让我惊艳的部分。老实说我本来不怎么期待这
个感情戏的,但这两人在剧中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好得不禁令人想起“对喔豆导可
是拍过《求婚事务所》的哩”。“蚊子”的爱情如他的义气一样天真,他怜惜她、想
保护她,同时也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索求安慰,于是这两人在少少几个镜头下
便极其自然地走进了彼此的世界。他抚摸她的伤痕、给她在天花板上画樱花、允诺要
带她看电影的那几个场面美得不得了,要不是背景是在娼寮,简直让人以为在看校园
纯爱电影。对感情流动的描写和捕捉一直是钮承泽的特长,在《艋舺》里他对火候的
拿捏已臻完美。而“蚊子”的温柔与情意,也在另一种层面上反映了他心性中天真善
良的那个部分。
还有一个很精彩的点是“蚊子”与“Geta”(马如龙饰)、“灰狼”(钮承泽饰)的
关系。“蚊子”没有爸爸,能凭吊的对象只有一纸日本明信片;而黑道生活除了带给
他兄弟、朋友,还带给了他一个“父亲”。“Geta”作为庙口的老大、一方之霸,他
等于是这帮少年的严师,教他们理解道上的规矩。剧中他和“蚊子”的互动不太多,
但是他却给了蚊子宛若父亲般的温暖与形象。“Geta”出殡的那场戏,“蚊子”自告
奋勇代替避风头中的“志龙”捧牌位、披麻带孝,我认为是真正完成了“Geta”之于
“蚊子”的“父亲”形象。于是事后“蚊子”对复仇的执著竟远比“志龙”这个亲生
儿子来得强烈,对他来说那是真正的“杀父之仇”。
“灰狼”则是想要成为“蚊子”的父亲。他爱慕著“蚊子”他妈,也连带着对“
蚊子”特别关照,但他一直没被“蚊子”接受。直到“蚊子”跑去找他,要求他照顾
妈妈时,“灰狼”才终于能扳起了父亲般的面孔训斥他、开导他,让“蚊子”一度愿
意接受他的意见,可是这个“父亲”的形象却随着真相的揭露瞬间崩垮。而坏心眼的
豆导又在最后扔出了一只炸弹:
蚊子妈:He is your son!!!
灰狼兄:Nooooooooooooo!!!
这玩笑真是开得够狠够大的。真正的父亲,却也再无可能成为“父亲”。不过我
对这个桥段的使用相当欣赏就是了。
整体来说,作为主角的赵又廷在导演、剧本的加持下,加上本身演技的进步,成
功地将“蚊子”这个角色的模样建立了起来;他的单纯他的挣扎,获得了恰如其分的
展现、释放,可说是非常成功的一次演出。可惜的是同列主角的阮经天却显然没有赵
又廷那么突出;这绝非演技的问题(阮的演技还是技高一筹的),而是在于整个剧本的
重心其实是放在“蚊子”身上;“和尚”是作为“蚊子”的反面存在的角色,但他获
得的关照不及“蚊子”,于是虽然“和尚”的故事似乎该交代的都有交代,但却还是
显得有点薄弱。
《艋舺》无疑是一部商业取向的电影,然而它的故事完整、导演功力甚佳,可看
性十足。钮承泽独特的幽默感在本片中随处可见,也给这部阴沉的作品带来一些笑料。
总而言之,本片绝对是值得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