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wretch.cc/blog/fansss&article_id=9160064
屋里的一面隔墙里,藏着一位不能被发现的人。《墙之魇》的这个概念,是源自于
施儒珍的真实自囚经验。这段因二二八白色恐怖而生的悲剧,迫使具有左倾思想的
施儒珍在其胞弟家所砌的墙里,住了18年。在这段期间内受尽了生离死别的各种痛
苦,最终因生病不敢就医而死,被草草地埋葬在后院。
原本以为林志儒导演的《墙之魇》是试着要再现这段历史,对白色恐怖以及大时代
下的悲剧做出清楚且忠实的呈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导演却将焦点一转,故事
上也做了极大的变化,淡化影片背景以及政治上的指涉,“人性”反而成了影片里
最受人瞩目的主角。
这些改编使电影完全远离了真实故事(不至于背离)。墙里的主角成了一位被国民
政府追缉的左倾日本老师,窝藏他的则是参加读书会,追随其思想的台湾玻璃工(阿义)
。在玻璃工新婚不久后,妻子(阿贞)赫然发现墙里有人,所谓的幽微人性就在这
样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里萌芽滋长。而故事的真正冲突,则在于妻子怀孕后。彼此间
性关系的逾矩,仿佛成为三人间不能说的秘密。“性”与“道德”,在师生一气的社
会主义信念下,竟讽刺的成为跨越不过的固石,最后酿成一椿遗憾骇人的时代悲剧。
从剧情的概念上而言,三人间的情感纠葛自然精采无比,可是在许多细节上,却缺少了
说服观众的能量,譬如阿义独钟社会主义的原因为何?阿贞对着墙隙解杉的情愫为何?
影片里同样的画面不停的被使用,也几乎不见大全景的使用(室内景居多)…。说来,
这不仅是《墙之魇》刻意回避大时代的结果,其所反应的,其实更突显了经济因素的匮
乏直接影响了电影的制作,无法重塑过去白色恐怖时代的氛围。
不过,吹毛求疵是无谓也无味的事情。真正的创意,或许就是在这样困乏的创作环境
下产生。
令我相当惊喜的是,纵然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早已发觉电影制作上的某些限制,但影片
在中半段后急转直下,透过反复的剪接,《墙之魇》开始了一段段类似“罗生门”的
短故事陈述。这个聪明的作法,使得影片在使用重复的画面(素材)上有了一定的合
理性,同时也充分的表现了主角们自身心理的困惑与错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有的只是为了捍卫自己内心信念与尊严所对他人做出的搏斗、懊悔与牺牲。这些人
性内在深层的表述,成了影片里最精采的部分。
但,随着影片的罗生门式的陈述,我也不禁好奇,所谓“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在经历整个事件之后,《墙之魇》片末的最后一场戏,重新回溯了过去。国民政府追捕
读书会的成员们,为了要威胁阿义逼供,当着面一一枪毙了他的同志。阿义受不了这种
煎熬(人性被扭曲),发狂的仰天嚎叫…。
如此回过头来,颠覆时序性的“逆转”开放性结局,似乎诉说著日后的悲剧命格是早被
种下因子,是有机可循的。而在大时代下的人们,所谓自由意志也是被无孔不入的政治
给深深影响、推促著的,无法切割。
《墙之魇》表面上虽回避政治淡化时代,但实际上,片尾的这一记回马枪,却迸发出惊
人的力道,直指这种专制暴行所对人性所造成的扭曲,以及是造成日后诸多悲剧形成的
核心肇因。就精神上而言,这不正与施儒珍的真实故事相契合!
新闻局长谢志伟在看完《墙之魇》后批评真实事件被改的体无完肤。然而,我却庆幸著
,在资源如此匮乏的情形下,导演林志儒(以及编剧们)还能从墙缝中,瞥见那层人与
政治息息相关的依存关系。即便痛苦,即便悲哀,都仍勇敢地做出呈现与批判,那份坚
持与不凡的创作态度,不仅值得鼓掌,也实在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