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与被凝视之间,自我认同如何可能?─《窃听风暴》
有点久的片子了,拖了好久终于把心得写完,在此分享。
原发表自:http://www.wretch.cc/blog/fayemei&article_id=9158530
表面看来总是冷漠,执事态度总是不讲任何情面的人,内心底也许仍然存有人性最
根本的良善。以生命热爱艺术的演员,拥有着爱人给予她世界上最多最深刻的爱,却可
能在受现实压迫之际背叛了他的爱人,甚至出卖自己的灵魂。人性究竟是坚韧还是脆弱
呢? 或者,我们无从基此定义人性的本质,却也难以否认,我们对人性可能的过度高估
甚至轻易误解。然而,在受压迫者与加害者之间,如何可能有合理的平等的地位,来比
较其展现的人性之优劣呢?
片名《Das Leben der Anderen》意即别人的生活,这的确是一部时代背景为宛如
" 白色恐怖"──那个政治迫害思想的东德时期,有趣的是,主角不是受监控窃听的受
迫者,却是负责监控他人的执法者。以这位一丝不茍为党为其专业而活的秘密警察卫斯
勒的角度,观众们仿佛也立于秘密警察一方,共同欣赏一幕幕被监控却不自知的人们,
如何在自我认同与他者凝视间的矛盾下生存。也许在这过程之中我们无法不感受到压迫
者的痛苦与无奈,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剧中身为执法者主角的心境。让我们试着回
想,他的神情与言语也许不若受迫者愤慨激昂,但他所为的一切──不惜冒着受思想迫
害的风险决意违背其职责,竟只为保全了他人的理想与生存意义,此等决心与意念却不
亚于受迫者,更有甚者,在他因此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之后,仍感到欣慰并且甘之如饴
。
卫斯勒骨子底或许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从一丝不茍的专业态度的认知里,
仅有定罪及无罪的区别,却在开始窃听剧作家吉欧德瑞曼的私生活后有了极大的转变。
有别于他以往接触的人们──仅求生存而顺从压迫(邻居)、求一己私欲而不问是非(古
毕玆)、为理念与自我而不顾一切(豪瑟),德瑞曼则是更压抑且复杂的,他的表面服从
掩饰不了在创作中散发的个人理想与情感,他的内心底仍是个不愿屈就于现实的艺术家
。然而我们不应认为,相较于卫斯勒所遇过的人们,吉欧德瑞曼的品格情操更为高尚,
由于在整部影片中的德瑞曼对自己受到监控毫不知情,故他那较为真切的行为也才能够
忠实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而在一次试探之下,卫斯勒从德瑞曼身上发现了人性不是只
有非黑即白般的那样可以分析计算,爱也不是只有妒忌与占有,人在受压迫之下所能作
为的也并不是只有憎愤与伤害,正如在他凝视之下的女人克莉斯塔西兰,却是艺术而非
性感肉欲。那一个拥抱稍稍抚慰了受辱的西兰,也深深地触动了卫斯勒原先冷漠无情的
心。
透过卫斯勒,这些被凝视(监听)者的内心纠葛却更为深切,剧情因角色间立场之对
立差异而有了多面向的问题切入点,最令我在意的是──于现实与理想有所冲突下的我
们,自我认同如何可能?进一步地问,凝视与被凝视之间,自我认同如何形成?然而这两
个并不是完全一样的问题,不可否认地,都是非常大的问题。而就本剧而言却能让我们
发现,“自我”并不是一个能够遗世而独立形成的,人性也并非我们想像之中那么容易
地理解。卫斯勒在酒吧里对西兰以其戏迷的立场,试图唤起西兰对身为一演员的价值重
视,成功地阻止她为保全其演出的机会而屈服于部长淫威之下。但是两人再次见面之时
,却是西兰被补,卫斯勒也不再是喜爱她的热情影迷,而是不得不依上司命令尽其职责
的秘密警察,以她的演出机会为要胁,逼她供出德瑞曼的罪行。质问之中卫斯勒却在对
话中强调"妳的影迷",似乎仍不放弃激励西兰可能不畏权威而能坚守自我的情操,仅管
如此西兰最后仍是认罪了,并以供出德瑞曼的罪行作为换取自由身的条件。我们难以否
认,卫斯勒是难以体会西兰当下的立场与内心的挣扎的,而选择却总是一瞬间的决定,
我们又如何在每个不同境遇的当下,作出完美且并且忠于自我的选择 ?但是回答这个问
题之前,容我提醒各位别忘记先思考──“自我认同”又是如何形成?
我不禁想起剧中豪瑟所说的一段话:“如果你真的能适应任何环境,你就没资格当
人。”但是如果我们不能适应环境,又该如何生存? 若不以严格逻辑去深究的话,他的
意思是在于强调忠于自我,而不应处处迎合环境,轻易被环境所左右。不过,似乎又回
到了最根本的问题,什么是“自我”呢? 或许,人性之美在于其不易彼此相契妥协之独
特性,没有完全相同的人们,没有绝对完美的性格,这种不完美之处,正是人性最独特
、不可取代之处。剧中拒绝向威权妥协的豪瑟,他努力活出这样的自我,然而似乎不难
想像,他的“自我”却也是依附着如此不人道之威权,才能有所发光发热,试想,如果
失去了这一个相对的反对客体,他的“自我”是否又所不同?
我想,相较于其他影评,本文对这部片的观察角度也许有些不同,是因为我一直都
不认为主角保全被监控者的行为仅仅是出自于人性良善的一面,我个人深信,人性中的
善与恶是无法各自独立地存在的,也不足以作为评价人格之优劣。卫斯勒如此作为在我
解读不见得是所谓的“良心发现”,首先,时代性的对与错绝非当下即得以厘清,其次
,将自我置于险境难谓仅出自无私无我的动机,仍不脱目的在于成就自我的可能。对我
而言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卫斯勒极力保全德瑞曼的人生舞台之所以甘之如饴,是因为他
为德瑞曼对理想的信念及对伴侣的包容所感动,因而跳脱过往对人性仅有公式性判断的
认知,为促使自己所认同的一切得以保全,而背弃当下社会所赋予的身份立场( 执法者
的立场 ),因此,卫斯勒不仅保全了他人,也成就了自己,因为这个保全他人理想的目
的,不能没有他的参与,这也是他当下所追寻的自我认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