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展] 女性影展《思念之城》

楼主: ebishop (dark pupil)   2007-10-20 13:56:16
思念之城 (City of Memories)
李靖惠 Lee Ching Hui
2007 台湾 | 纪录片Documentary | Color, Black | Beta | 101min
若不是女性影展,我也许一辈子看不到李靖惠的纪录片,
因为她纪录的角落,太小,却太有存在感,是走在台北街头,
随时会擦肩而过的那种小,是放在心头上随时惦记着的存在感。
李靖惠的思念之城,纪录的不是台北离乡的游子,
而是台北离乡(离家)的老人家们,那些被子女送到养老
院“安养“的老人家们,灰色的步调却意外将我这离乡游子
支解,把我的心剪得细细碎碎,躲在电影院中稀疏
的观众里,眼泪掉个不停。
纪录片拍摄的地点是台北市的一家私人安养中心,
时间拉得很长,长到我内心呐喊著“快结束吧!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但是每个画面都直逼着我的眼睛,
深深刺在心里,李靖惠要大家去面对那个隐藏在城市繁华背后,
那种参杂着屎尿血眼泪食糜的力量,那是老去的力量。
养老院里,有一个失明的玉女奶奶、爱唱平剧情感丰沛
的小张奶奶、缺条腿的阿嬷、失忆的老父亲,爱吹口琴的
箫小弟(爷爷)还有其他眼神涣散,沉默如橱柜、
铁床、铁窗的老人家们。
失明的玉女奶奶,用触摸的方式生活,神智不太清楚
的她,似乎决定用嘴巴向世界宣示生命的存在。见她
躺在床上,动不动叫“阿婆“、“阿娘唯“,拿铁杯要
喝水,换来的是捆绑在轮椅上,因为玉女奶奶看不见,看
护怕她打翻刚煮好的饭。从前是个裁缝的她,每次被
绑都会用牙齿想办法把安全带咬烂。当双眼看不见,耳朵
与头脑也不那么灵敏的时候,玉女奶奶想用仅存的牙齿,
用呼喊的方式强调身为一个人的存在权利。蜷在床上的
是一个浸泡在悲伤与失落中太久的婴孩,本能地
喊著“阿婆“,或是,“阿娘唯“。
小张奶奶可以说是李靖惠纪录片中的主要角色,爱唱歌爱唱
国剧的她即使老了,穿得都还是闪亮的黑色毛衣,依靠着
辅具,俨然是个巨星。上海来的她,年少时可真风光,
跳舞唱歌打牌,风光的过去却在年老后如齿轮般
不停地在她心板上刮著。在狭小的养老院,老人家睡在
被隔板隔着的床位,像动物。好比小张奶奶说的,
“这里不是人住的,好好的人住在这里也会生病。“
她一只眼睛看不见,脚也不方便,却用唱歌来自嘲,
自娱娱人,在怎么快乐的曲调,小张奶奶唱起来都像
小调,她是个被困在养老院中的苦旦。最期待的是家人
的探视,好不容易等到大儿子来看她,买了橘子送她。
吃橘子成了思念的表示,橘子皮呛人,白色的思念纠缠着,
酸甜酸甜,小张奶奶躲著吃橘子,橘子吃光了,
剩下等待,连籽都舍不得吐掉。小儿子终于来了,
说要到加拿大去,这一走可把小张奶奶最后一丝
希望也掏空了,她好无助害怕,却走不出去,
走不出养老院也走不出绝望的深渊,只有与外籍看护
吵闹来的六瓶台湾啤酒。纪录片开始没多久,
小张奶奶说她总有一天会从五楼的养老院跳下去,
没想到后来,小儿子走没多久,果真跳下去了。
影片的最终纪录了李靖惠与小张奶奶最初认识时的对话,
李靖惠说要拍纪录片,小张奶奶用洪亮且清楚的声音问到:
“会播吗?“ “看得到吗?“是的,我们看到了。
看到阴暗狭小的养老院里,萎靡的老人家与机器人般
的外籍看护,看到铁窗里老人家的期盼,对照铁窗外
台北街头四季的流转,繁华的霓虹灯没有生命温暖的
表现。养老院是个停滞在痛苦、回忆、等待的空间,
老人家们睡醒等待着用餐吃饭等待着上厕所等待
著睡觉等待着天亮,在过年前知道无法回家过年
时崩溃了,但,崩溃又怎么样,等待继续。到最后,
我真说不出老人家等待的是与家人的团聚?回到从前
的机会?还是死亡?看着画面上无助的眼睛们,
眼睛旁的绉褶,煞那间我错觉是在看电视台上
洒狗血的乡土连续剧,但是,这些影像太真实了,
真实到我无法正视。
纪录片中,李靖惠纪录的多半是奶奶们,听她们用
最后的生命讲述台湾妇女的故事,她们曾经“好命“,
经历丈夫外遇娶“细姨“,不管过去如何风光还是辛苦,
最后都送到了养老院,阻隔时间与生命的密封盒。
来探望的也总是女儿们较多,儿子们相较之下,
显得不知所措,害羞表达对母亲们的爱与关怀,
亦或他们总必须在理想与现实压力下低头,
向前走都来不及了,怎么往后看?
看完电影,走出热闹的西门町,西门町是个新旧交杂的场域,
最年轻与最老的都在这里相遇。我们的注意力往往被
最新潮的刺激,巷弄中的过去斑驳成盲点,除非回头
仔细看,鼓起勇气仔细看,否则是不可能被两面刃划伤的。
台北街头秋天冷酷得异常舒服,哭太久的眼睛隐隐作痛,
我的心里从此多了一个牵挂著的地方,给爷爷奶奶婆婆阿伯们。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