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看了两次【攻壳机动队二:无邪】,重新地被巴特这个冷眼淡泊却包裹着柔情的
人造男子感动着。
这部动画电影跟它的前集一样,堆砌著不像是正常人类会使用的冗长对话,短短一
百分钟里出现了比【骇客任务】还要紧密繁复的典故与辩证,无怪乎华卓斯基兄弟
会奉押井守为偶像。
就电影来说,我并不欣赏如此将角色去人格化的安排,但押井守毕竟拥有东方人典
型的细腻,在近乎无人性的哲学絮语里还是安排了一些令人百看不厌的琐碎细节,
这必须经由重复地观赏看似无关紧要的影像、才能渐行累积起一些埋藏在冰冷未来
超现实内部的微妙情绪。
巴特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渐渐地取得了我的认同。
在前集里,他只能算是少校的支援性角色,我们的目光很容易被少校的冥想与矫健
所吸引,即使巴特在粗犷强悍之余还能多少显露出刚毅男子的体贴,并在最后些许
透露了些对少校可能的依恋与情愫。
这点在续集里依旧含蓄地隐讳地表现著。巴特在伙伴的眼中是如此寂寞著虚无著,
对战起来又是不要命的冷酷,即使身为全身都被电子义体化的人造人,旁人也都为
着他最后的人类的灵魂感到担忧。
但看到他那引经据典的无机雄辩背后,躲著一个极度溺爱宠物的温柔的心,实在让
人不得不对他产生一股悲伤的暖暖的同情。我好像看到【终极追杀令】里头仔细地
替盆栽擦拭灰尘的李昂,在肉体与灵魂同样疏离的世界里靠着一己之力战斗着生存
著,各人生命却毫无方向性地停驻著,不知道在等待着期盼著什么。
巴特想念少校吗?可能是、可能不是。这点无论在第一集或第二集,都是极端内敛
地、以最低限度地若有似无地暗示著;巴特读过的经典直逼现实世界的某些博士,
却对存在与人生没有既定的答案,他不相信灵魂,却也无以证明任何存在的根基,
似乎是不可知论者,却又把握著某种感情,这样的存在很轻盈,也很辛苦,像是《
挪威的森林》里掌握着力量的永泽、却又缺少等同著的潇洒,虽然永泽在最后也不
得不向回忆与情感略微低头。
巴特帮附生在人造女奴的少校披上背心时,我的心暖暖的、有些感伤,少校回过头
来,用无法灵活表达的神情说,“你果然一点都没变。”她已经超脱了,成为概念
上更高一级的存在了,至少和还会关心是否幸福的巴特比起来,她已经自由了,“
真是令人怀念的价值观啊。”是的,多么令人怀念,即使连强悍冷酷的巴特,也对
他从来无法了解的少校感到迷惑著,也许连带着想念著、怅惘著罢。
“当你连上网络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少校的话到底带有多少情绪与感
情,我实在无法肯定,就像我们永远无法肯定逝去的亲友是否真的伴随在我们左右
一样。巴特终究得看着少校离去,概念上确认着她的存在,实际上依旧只能以谜团
与神话的方式想望着她,所以只能沉默、什么都不说。
也许,这之中真的有所谓的爱情,那孤独而温柔的、强悍又虚无的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