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最近很不爱出门散步。
我常常看到阿虎就坐在天公炉前看着远方的海,一语不发。
这种反常的状况在山鬼眼中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等东北季风的季节结束了就好!”祂
这样告诉我。
海边的东北季风阵仗某方面来说跟台风没两样;不晓得是不是天气使然,香客除了初一十
五固定来参拜以外,其他时间似乎少了很多。
“妳要感到开心啊!”男人喝着酒这样对我说,“代表住户都过得还不错;没有什么需要
向我们祈求的。”
这样说好像也对。喝了一小口酒驱寒后我就去抱着阿虎撒娇。
这样的日子过没两天,警笛声打破了宁静。
阿虎依然坐在天公炉前,看着海岸附近的警察忙进忙出。
“连封锁线都拉起来了耶!”看起来状况不小。
“嗯!是浮尸。”阿虎慢吞吞地起身走进庙里,“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嗯?”我没听懂阿虎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没想追上去询问。
“浮尸啊!那就是我的工作了!”男人推开酒杯伸了伸懒腰,“希望这次是好处理的浮尸
啊!”
我有点不明白男人的感叹;只能一脸疑惑地看着祂。
“同类跟同类总是比较好沟通的。”
好吧!祂们讲话向来没头没脑;我觉得我暂时不要多问比较好,不然显得我智商不足。
被冲上岸的浮尸数量日渐增多了。舆论开始发酵。
有人说是诈骗被丢包;也有人说是黑吃黑引起的命案。
尸体被抬上岸的时候已经肿胀的看不出原样。我突然想到山鬼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任凭
多么美艳动人、俊帅无双;到了最后的最后肉体都是这么的不堪。”
男人四处打量,回头跟阿虎说:“浮尸刚好九具。”祂拿出烟吸了一口,“这个工程不小
啊!”
男人跟阿虎翻看死者的蝶窦;发现里面蓄满了水。
“从这部分来看,他们是生前溺水而亡的。”男人指著大脑连结鼻中膈处的地方告诉我。
“但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是同样的方式死亡,这就需要点手段来弄明白了!”
阿虎对这样混杂的场合不耐烦,早就跑到角落一个小地方围绕在人家工作人员身边。
我猜是那个工作人员有养猫,身上可能有猫草的味道。才会让阿虎如此青睐。
傍晚,阿虎领着那九位亡魂来到庙门口。
门神大哥是很尽责的人物;所以祂们只能在庙门口请求做主。
“说说看吧!怎么会弄成这样呢?”男人走出庙门,很亲切的对祂们说。
“神祉在上,我等来自瓯雒。”为首的人深深一揖。“瓯雒的帮派暴力、贫困、政治压迫
和自然灾害想必神祉也有所耳闻。”
“吾等只是希望偷渡来这里能有个工作!工作过几年再回瓯雒。”男人静静地听着。
“之所以不走正当路线,说到底就是因为钱的关系!”为首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以走
陆路来说,沿途会遇上的麻烦可能比较多。所以我们选择了海路;却不知道海路的危险是
若遇上突发状况,你没有回头路。也没时间容你思考解决方案!”
“您现在看到的状况,就是我们的船只翻覆后沉没;所以我等命丧海中。”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们的吗?”男人听到这里,来龙去脉也大致了解。
“瓯雒有个习俗是落叶归根。”为首的男人带头再次深深一揖;再抬头,每个人脸上都是
血泪。“肉体回到故国怕是不可能了。只求神祉垂怜,让我等灵魂能回到瓯雒。”
“可!”男人爽快的答应了。“血泪擦一擦吧!我等等就请人送你们回去。”
祂一挥手,这九个亡魂就消失了。
我在旁边看着男人处理这件事情,只觉得祂的处理方式行云流水。
几乎没有任何拖沓。
男人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人嘛!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愿意离开故土离乡背井呢?”
阿虎走上台阶坐在男人身边,用头亲暱地蹭了蹭男人。
“今天这个算是好处理的;如果是难处理的,怕是得拜托城隍爷出面了!”
男人慢慢走回庙里,雨淅沥淅沥地落下;东北季风依旧猎猎吹着。
像是那些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的血泪与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