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舒月厅驻事─命罚(9)

楼主: cloudin (☁云应)   2023-11-04 05: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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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来矣……我回来了。”陈伶绣不断反复唸著这句话。
 
夺得周添赐身体后,脱离那群碍事的闲杂人等后已经过了两天。她没有返回周添赐的私
人住宅,反而是砸了一笔大钱包下市区内整栋豪华冷泉饭店,继续过著被当作周添赐的生
活。不过,这与其说是她的意愿,倒不如说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陈伶绣脱离人
世太久远了,久到不管接触任何事物都令感到陌生,她更不可能去接触真正属于周添赐的
任何痕迹,就算只有一丁点,那都只会让她感到恶心。
 她对着漆黑的窗户,倒映着自己陌生却又熟悉的影像:苍白的短发、粗糙厚重的手以及
过于肥胖的身躯,稍微动一下就会感受到来自关节处的不适感。她心心念念的那一刻终于
到来,却和自己想像的有些不一样。她并非后悔做了这一切,更不是对眼前被自己占据的
这副躯体,那原先的主人有所留恋。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啊,肯定是哪里不对。”她试着扯动两颊肌肉让嘴角提起来,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堪
入目,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陈伶绣摸著这副名为“周添赐”的身体,一想到她将取代这个人继续过著本来该属于自
己的人生,心中不免燃起一丝兴奋。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维持着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有
关系,蛰伏在幽暗不见天日的世界里,受尽冰冷的酷寒地狱折磨,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那个男人──那个曾经对自己许下承诺的男人,本应该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却在许多年
以前的某一天强迫葬送了自己大好青春。她错愕、难过、疑惑、愤怒,最后接受了这样的
事实:周添赐杀死了自己。就在她与周天赐在黑夜中的水岸边背靠着背,唸着相许终生的
誓言,猝不及防地,她感觉脖子被人用绳子缠紧,接着腰间一痛,不知道什么异物插进了
自己的身体。她本能地想回头,却只看到了眼睛发著光,露著笑容的周添赐。
 他没有说明任何理由,也不需要说明。陈伶绣双目闪烁著波光,那是倒映在湖水明月中
的悲苦。是啊,这还不够明显吗?她怀中那包为了私奔准备的金条家当,轻轻松松地给扯
离开身边。她几乎认不得印入眼帘的那个人,那个曾经说会爱自己一辈子,排除万难都要
在一起的那个人,此刻正揪起自己的梳得整齐的长发,把自己的头用力往水里压。
 周添赐说,过了这条河道对岸,有不一样的人生在等着我们。
 陈伶绣这时只感叹,原来上得了岸的只有他口中的“我”。太愚昧了,这愚昧的自己在
水中滚着眼泪,水色被血液弄得腥味此时又侵入自己的口鼻。她放弃了挣扎,也无力再挣
扎,就这样垂下了双手,跪软在地上。
 “没气了?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不然趁……”
 后面的话陈伶绣再也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庆幸自己此时已经没有半点知觉。她只求这一
切就这么过去,活着对她而言只剩下羞辱以及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羞愧。她想起了相处日子
不多但幸福的家庭。他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是否会担心自己呢?
 一切戛然而止。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玻璃倒映的影像中。他的脸孔极为模糊,只依稀看
得出是个男性。除此之外就像是充满噪声的电视机,撕裂破碎的线条重叠在他的身上不安
抖动。
 “妳成功了。”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无底深渊里传出。像是爬升了无数高度后,疲软又飘
渺,很难让人听得清楚。
 “我都看到了,是你搞的鬼吧。”陈伶绣开口,她还不习惯周添赐的声音。
 “我不过是推了那位姓周的男子一把,让他实现他心里本来就想做的事,明明是赐予人
勇气,却被妳说得真难听。但确实是如此。妳应该感谢我。”
 陈伶绣眉头一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感谢你?凭什么。我应该感谢你毁
了我的人生、感谢你让我的家人担心、感谢你让我失去本来的身体,从此用一个丑陋又衰
败,最重要的是令我痛恨无比的身分活下去?那么说起来我还真的是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妳言重了。”西装客脸上没有半点表请,当陈伶绣想再看清楚时,视线不知不觉变得
模糊,仿佛难以聚焦的相机一样。
 “那个混帐,他可是称呼你‘恩公’,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陈伶绣的周遭卷起了风,即便是灵魂进入了肉身,源自于浑沌的力量仍然存在。她回过
身,却已然不见那西装客的人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周添赐注定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凡人,我从来没有期望过他。但妳不一样。妳拥有憎恨
的潜力,虽然发生了我意料之外的事,那就是浑沌之力……妳失去了肉身,但却获得了比
凡人更自由的力量,妳要心存感激才是。”
 “哦?难不成你期待我回报你什么?”
 “这个自然。”西装客的人影又浮现在另一片窗户上,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陈伶绣捏着手,暗忖对方实际的位置,等待对方一个露出破绽便要给他迎头痛击。
 “你想要什么?”
 “混乱。我需要更多的混乱。”
 西装客的身影出现在每一面窗上,甚至浮现在镜子上。
 “我不懂。我问的是你的目的,不是想要怎么做。”
 “这就是我的目的。”
 “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果然是你们这种穿得体面的城市人才说得出口。我一个乡下女生
就算花一辈子也弄不明白。”陈伶绣紧盯着对方。像隼一般的双瞳已经勾著目标,这是周
添赐一辈子都使不上的眼神。
 西装客依旧四平八稳地发出声音,完全没有把杀意放在心上。
 “妳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存在就为了引发世界的混乱。从小打小闹的纷争到世界大战,
制造秩序的破坏和重建。这是我从有意识以来就存在的职责。”
 “说得好听。职责?”陈伶绣冷笑了两声,“为了你那无聊的职责,我可是受了不少罪
。”
 “只要能够添增一点混乱程度,这点痛苦可不算什么──”
 西装客话还没有说完,连同饭店到外部景色的窗户瞬间齐声崩碎,西装客的脸被辗碎成
粉,直到再也拼不起来为止。
 “滚。”她已经懒得再多说了。
 什么“这点痛苦”,从头至尾自己都是某个奇特生物的棋子,只为了那虚无飘渺到荒谬
的目的。她犹如活着就是在惩罚自己,即便换了一具躯体也是一样,什么也没有改变,只
是换了张脸承受而已。
 西装客清咳一声,空气好像给震出了波纹,被无情毁灭的窗户碎片眨眼间又恢复原状,
然而他并没有再回应有关她遭遇的任何问题,陈伶绣觉得十分不快,眼见又要再度发难。
 “嗯!”陈伶绣停下正要摆起的手,她几乎像是触电一样,察觉到了来自远处、不断著
搔著自己心窝的异样感,尤其是附着在自己体内的浑沌之力正在蠢蠢欲动。
 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自己。尽管速度缓慢,但陈伶绣明显感受到来者不善。她几乎
没有多做思考,马上就知晓是谁了。还能有谁?不就是这段时间内不断败给自己的丧家犬
。自己大发慈悲地饶过这人数次,却还是不知珍惜生命地飞蛾扑火。
 西装客也似乎有所感应,声音又不知打哪冒了出来:“是我提点了这个男人帮妳立庙,
保留妳残破的灵魂,这才成功凝聚了怨气,还让妳释放诅咒折磨他,甚至弄来了浑沌之力
,虽然这件事在我计画之外,但现在看起来是好事一件。好好想想吧,这笔交易划算至极
。”
 “你要我做什么?”
 “清除一些障碍。”
 “障碍?比方说?”
 西装客的身影消失了,从玻璃上消逝得无影无踪,也没听见他的一声回应,仿佛从来没
有出现过一般。陈伶绣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对着空气讲话的神
经病,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她是这么想的。
 那些人不除去,她难以继续以这个身分生活下去。
 陈伶绣吩咐了小弟散去,离开前特别要求把整栋楼净空,连饭店服务人员一并辗出去。
那些小弟一脸为难,但又像是早已习惯这种无理要求似的,并没有多问,旋即去执行“周
添赐”的交办。
 这张脸还能用多久呢?陈伶绣摸著坑坑疤疤的脸颊,她感到一阵恶心。
 ※
 奕茹挥汗如雨,步履阑珊地走在人行道上,一边抱怨这种没有半点风的鬼天气,一边喝
著运动饮料。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的,即便现在是晚上七点,却还是闷热得像是烤箱一般
,好像降一点温会要老天爷命一样。她本来心想:在这种请况下最起码应该也叫台出租车
吧。但舒月厅的那个女人却说自己缺乏运动,从火车站走到饭店也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最
重要的是她没打算支付出租车费用,于是才有她累得半死,差点在路上变成人干的桥段。
这女人可真的是险恶啊,早知道蓝月净这个女人肯定有事没事就会想一些法子恶整,自己
也就不去求她了。只可惜现在讲这些为时已晚。
 奕茹好不容易抵达了饭店,发现现场静得像鬼屋一样,好像整个饭店遗世独立,从整个
世界剥离。这里没有其他人,连柜台服务人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大厅空荡荡的,要
不是像是宫殿里才会出现的华丽吊灯此刻亮着,还以为这是什么恶灵古堡里才会出现的场
景,说不定下一秒就有僵尸从后面冲出来也说不定。
 “妳来了。”
 瞧,僵尸这不就出现了吗?
 “什么叫我来了,你们这群人搭出租车的好意思讲这么多。”奕茹白眼翻到后脑勺去了
,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僵尸,而是货真价实的蓝月净。她穿着平常在店里常见的水蓝色洋装
,配上这富丽堂皇的饭店,就像是要来度假一般毫无违和感。
 “妳是打算办完事后直接住下来吗?”
 “说什么傻话,我看起来这么有空吗?我是直接从店里过来的,为了配合时间,根本来
不及换衣服。”蓝月净扫著裙䙓,裙尾露出的是她穿着球鞋的双脚,和她的衣装十分不匹
配。“当妳说感应到浑沌之力出现的位置我马上就冲了过来,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
 “哼,那就不能等我一起搭车过来吗?叫我自己从家里走路是什么意思!”奕茹见四周
没有别人,很主动地帮自己从柜台饮水机倒了杯水。她一路赶来没有停歇差点渴死了。
 “妳感应得到陈伶绣的浑沌之力,理所当然对方也找得到妳。就是这么简单。”
 “妳省略太多东西了,说明白一点。”
 “简单说,我和两位新朋友得提早到这里做一些事前准备。妳太早来一旦被感应到就会
碍事。”
 “那妳也可以叫我晚一点出发啊。等妳场布完我再过来不就刚刚好。”
 “确实可以。不过等妳到恐怕又会拖得太久,事情容易生变,说不定我们会被对方察觉
,这就功亏一匮了。所以干脆同步进行,这样比较保险。”
 奕茹侧着头皱眉,正在思考蓝月净的这番话。
 “懂吗?”
 “好像……不懂。这怎么可能懂啊,你根本把我当白痴在耍。”
 “随便啦,时间不多了。”
 “话又说回来,妳刚刚提到我能感应到浑沌之力这件事,现在反而让我感到有点困惑。
好奇怪……。”
 “嗯?我想妳是指从妳踏进这间饭店以后,就突然失去目标一样,不知道对方的正确位
置对吧。”
 “妳猜对了。难不成妳早就知道了吗?”
 蓝月净轻握拳抵在自己下颔,说:“倒也不是‘早就知道’,我又不是未卜先知,只是
我猜当对方感应到妳逐步靠近时必然会有所准备,就像我们有备而来一样。那女鬼──陈
伶绣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别忘了她可是连续让妳中计的女人,想必也是心思缜密。所以
我预先想了几种可能性,第一:由内而外布下天罗地网,她可以好整以暇地在自己的主场
使唤周天赐底下的人来面对我们,毕竟我们都还是人类,当人类面对人类时,冲突起来总
是要顾虑很多,既不能下杀手,又要以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对付一个有浑沌之力的女鬼
,条件太严苛了,这对我们而言这是最不理想的选项;第二,制造出适合自己表演的舞台
、完美的主场,让我们像是进入森林一样,她在暗我们在明,好让她冷不防对我们偷袭。
”蓝月净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但是──为什么她不用第一种方式呢?妳不是说这种做法对她而言是最有利的?我必
须承认,一旦有普通人加入战局,我可能反而会想尽办法抽身。浑沌之力一旦打在人体身
上是会很严重的……”
 “妳仔细想想,她在地岩水库的破庙里和妳交手的时候,陈伶绣只使用了学生当作诱饵
,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的伤害那些人。”
 “妳想表达的是她其实还存有善心?别开玩笑了!”
 沙、沙沙──嚓!
 蓝月净头上的吊灯突然开始闪烁,像是受到干扰似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飘动起来。她的
表情看了来像是“妳废话太多了”那种感觉。
 “不是吧,我水都还没喝完欸。”
 “所以我就说,这种情况妳太早到或太晚到都不行,看吧,现在时间刚刚好。”
 趴嚓,灯灭了。
 两人立时止住斗嘴,迅速移动脚步,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蓝月净和奕茹竖起了警戒,两人
很有默契地背靠着背,屏气凝神地关注四周变化。
 唰──唰唰!
 蓝月净横臂压低奕茹的身体,同时自己迅速低头一闪,一道白银色凶光不知从何而来,
自她眼前削过。好在她提前有了防备,不知道用了什么技巧得知袭击的发生,有惊无险地
避开。
 铿当!不知道是什么被击中了。也许是铜像还是石雕之类的,这间饭店到处都有这种华
而不实的装饰品,声音敲听起来异常地响亮。黑暗中的声响像是在山谷里回荡,隔了好一
阵子才逐渐散去。
 就此再无动静。
 奕茹不敢掉以轻心,伸掌正准备发动浑沌之力的同时,却马上给蓝月净拦下。奕茹本来
还想抱怨几句,但立刻就意会了她的想法。
 此时此刻,一旦发动了浑沌就等于在黑暗中告诉对方自己的所在位置,像是萤火虫一样
的亮眼,这无疑是不智的行为。奕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虽然视线朦胧,但是从窗外
透进来的月光已经足以让两人辨识现在的处境。陈伶绣不在这里,但显然对于他们这群不
速之客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透过类似浑沌之力形成的保全系统正在搜寻着敌人。
 蓝月净用拇指朝客房通道的方向比了比,用气音说:“往里面走。已经准备好了。”
 奕茹点点头,压低身体跟着蓝月净移动。
 唰!银光似乎又感应到了动静,又朝两人的方向杀来。
 这回奕茹举起台灯奋力一挥,只见银光击碎了灯,灯罩碎得满地都是。
 “跑!”蓝月净没有说出口,但她的嘴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蓝月净跑得飞快,朝通道长廊奔去。她脚尖落在地毯上迅雷无声,只剩下空气中受到扰
动的风声外,什么也没有留下。等到银光察觉到蓝月净的位置时,她又远离原先的位置数
公尺外了;奕茹没有蓝月净这么善于逃跑,只得沿着墙壁慢慢移动,还好银光紧追着蓝月
净不放,她这才放心地果断踏出脚步。
 只见蓝月净跑入走道中央某一房间的门口,她开门跃入,登时人影隐没其中,奕茹紧追
跟上,在银光察觉到自己以前,她拼了老命向下压低身体,双手前伸,膝盖奋力朝地面蹬
跃,整个人用扑垒的方式也闯入了房间。
 “Safe!”奕茹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只见蓝月净双手向外一摊。“就差一点点,妳再慢
一步就会被发现了,到时候就Out囉。”
 “有时间说风凉话不如来拉我一把。”奕茹趴在地上伸出一截手臂,本来以为蓝月净会
拉自己起来,没想到过了老半天都没有动静。她啧了一声,最后还是乖乖地自己站起来。
 当奕茹站起来后马上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房间里不仅只有蓝月净和自己,还有另外
两个人,正是阿善和他师父赵天师。但吓到奕茹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房间内的布置。八
坪大小的客房内贴满了黄色符纸,双人床被搬开立起挪出空位,取而代之的是挂著“万法
宗坛”字样桌围的欧式方桌,上头用有一块插著香的金纸砖,那桌子不知道是从饭店哪里
搬来的,看起来和桌围一点都不搭。
 桌上摆着几项道教法器,奕茹一个也不认识,但阿善赵天师手上那块红布她就熟悉多了

 “嗨。”打招呼的是阿善。他一副很忙的样子。
 “找了两个道士来帮忙真的就治得了那个女鬼吗?”奕茹话说得很不客气,她很清楚怨
魂搭配上浑沌之力的厉害,自己可是接连吃了好几次亏,这次可不能掉以轻心。
 阿善搔了搔头,说:“毕竟之前我们都是各自面对那位小姐,没有一起合作过,团结力
量大,说不定从道术加上妳的浑沌之力双管齐下会轻松很多。”
 阿善这里称呼那位女鬼为“小姐”乍听之下有些怪异,但他从赵天师和蓝月净那里听说
了陈伶绣生前的故事后便觉得有些同情。
 “这种东西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你用过,不然我还以为你们只是神棍而已。”
 赵天师闻言,脾气险些发作:“呸!真没礼貌。什么神棍!我可是靠这行赚钱的,没一
点本事早就死了啦。我劝妳放尊重点嘿,不要以为有点超能力就目中无人。”
 “好了啦,你看我们都差点穷死了。”阿善忍不住吐嘈。要是真的赚得到钱,宫里早就
大修大改了,这年头当道士哪里真的赚得到什么钱。
 “那是你学艺不精,这么废我有什么办法。”
 “不对欸,你自己接案子还不是一样……”
 蓝月净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得开交,马上打岔:“算了算时间,我们该开始了
动作了吧。马上就会被发现的。”
 赵天师“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帝钟开始摇起铃当。阿善则是从赵天师手中接过红布
,双手捧著十分恭敬。
 “现在呢?我该做什么?”奕茹问。
 “妳不是感应不到那家伙吗?既然如此,山不转路转,我来开路帮妳们找到那鬼魂的所
在,等等妳就从这间客房出去,跟着光走,神明会一路领你们到那个女人所在的位置,阿
善会跟着你们去。”
 “怎么不是你去?你不是道行比较高吗?派个菜鸟去行吗?”
 “妳看我这样子一脚都踏进棺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撑不下去,这种苦工当然是年轻
人要负责啊。”
 “啧啧,说得真是理所当然。”阿善摊手。
 “红布的另一种用法我教你了,记清楚了没?”赵天师表情肃穆,一提到这块红布他就
特别正经。
 “知啦!我有记住。这也不用你提醒了,反倒是你不要撑不过我们到达目的地就先倒下
了,我一直叫你去看医生都不去看,到底是要拖多久?”
 “靠夭喔,你比我妈还要囉嗦。”
 “这两个真的行吗?”奕茹转头问蓝月净。只得到她一个耸肩的姿势。当奕茹询问她等
等会负责什么工作的时候,蓝月净也没有正面回复,只说她很忙。
 帝钟铃响,响得地动天摇,仿佛整个房间都扭曲了。空气中散发著线香和金纸燃烧的味
道,虽然没有什么烟雾,但总是格外迷幻。
 “──出发!”赵天师大喝,接着嘴里唸著请神咒语,拜请列位祖师引路,他将帝钟压
著桌上摆放的黄符用力一扬,被带起的黄符像是棉絮一样飘散在半空,赵天师把握住时间
捏纸掐诀,黄符竟同一时间凭空燃烧形成了数团火焰!火焰热气逼人,它们彼此围绕、分
散、碎裂,最终却像是彼此间有着引力,在空中集中成了一团大火球。
 火球并没有因为烧起来后而灰飞烟灭,反而是真的有如燃烧中的“球体”,附有生命力
一般不断朝门外的方向而去。“时间有限,快动作!”赵天师吆喝着,阿善和奕茹对看一
眼,立刻打开房门奔出。
 咻咻──火光如流星,当门刚开了个缝,火球立即领在两人身前,不断往饭店走廊更深
处向前,两人不敢轻忽,也加快了速度。
 然而纵使是在华丽的饭店当中,在失去灯光照明的情况下拔腿狂奔也是相当吃力。就算
知道前面可能是直路一条,心中面对晦暗未知的通道仍旧会令人心生惧怕。奕茹是见过大
场面的,自然是无所谓,但是阿善可就不同了,他双腿边跑,手指又不断交叠著,光看面
相就充满不安。算一算,阿善也不过总共面对那女鬼两次,更何况都是惨败坐收。
 “欸,你知不知道具体来说我们看到那女鬼后到底要做什么?”
 “蛤?妳现在才问!蓝小姐没有跟妳说吗?”阿善感到更焦虑了。“我们这样真的没问
题吗?”
 “她只跟我说晚点就会知道。我哪知道她在讲什么,她都这副高深莫测的德行,你要习
惯。”
 “哪有可能啊。蓝小姐也说到时候跟着妳走,事情就会水到渠成。该不会被骗了吧!”
 “啊──又来了啊,那家伙又再乱夸海口了……”
 两人边跑边交谈,这时刚上了四层楼梯此时已经气喘吁吁了,火球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
思。这个过程中,火球完全没有跑入任何一间房,反而是笃定地笔直往楼上跑,这间饭店
楼层与楼层间的距离远得离谱,挑高的天花板把整栋楼都给拉长了。
 “妈呀──”阿善哀嚎一声,现在根本没空解释这些了。
 奕茹这边也不遑多让的凄惨,蓝月净只跟她说有办法,接着就叫自己在特定时间出门,
但是作战计画根本听没几个字,这个时候就要上楼去赴死,未免也太整人了,下次真的不
能再听这个女人的话。
 两人随着火光又跑了一阵子,火球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不,说是停下来也不尽然准确,
那火球像是燃烧殆尽的天灯完全地熄灭,最后化成灰烬。至此,阿善早就不知道自己到底
爬了几层楼,他气喘如牛,后悔没有带杯水上来。
 “我们到了么?”奕茹被抵著楼梯栏杆,她目光扫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是那边吗?不,不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感应得出来。对方靠着鬼魂的怨气藏得太好了,
以至于浑沌之力就像是电波盖台似的完全被干扰。
 奕茹试着聚精会神,仍旧无法感应到浑沌的存在。此时,奕茹的手机震动了。
 “干嘛?”奕茹看来电的是蓝月净,立刻便接起来。
 “为什么要妨碍我。”电话那头声音冰冷无情,并不是蓝月净。
 一团黑色的浓雾从角落的某间房间溜出。
 “看来我们到了。”奕茹把电话放下,但声音持续依旧。阿善站稳身体,试图调节好呼
吸,但额上仍是不断冒汗。
 浓雾逐渐形,一个肥胖丑陋的身躯站立其中,他好像本来就站在那里,头低低的,就如
同有魂无体的稻草人。
 “妳不应该再来,你也是。我以为知难而退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常识。但你们并没有。
我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非阻止我不可的理由。为了这个男人卖命?我不相信。”
 周添赐的身体,陈伶绣的灵魂,憎恨和贪婪邪恶的综合体,真要有什么足以具体让“恶
魔”两字体现在纸面以外的地方,那么无疑就是眼前这个人。
 “不要告诉我什么‘报仇是没有意义的’这种话,这只不过是凸显你们的虚伪。”
 奕茹举起双手,说,“妳要不要报仇不关我的事,但是把我牵扯进去就不能当没看见了
。说坦白说吧,我是来拿回我的浑沌之力的。”
 阿善好不容易抑制了颤抖,让身体冷静下来,他今天可是有件任务要达成,可不能在这
里漏气了。
 “我是来传话给妳的。”阿善掏出红布。“妳在宜兰老家的养母很担心妳,虽然她们都
过世了,但是她依然想知道妳过得好不好。”
 “就只是这样?”
 “我希望妳和她聊聊,虽然是养母,但我知道她很在乎妳。”
 阴风突然一阵狂袭,浑沌之力正在迅速往周添赐身上凝结。
 “看看我这副身体吧,我现在正在活着。我正在过着我最恨的人的人生,但我依然没有
半点后悔。你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现在才跟我说在乎?是呀,她好在乎,那
么就不要阻止我,让我好好活下去。这是对我的惩罚,是我的命罚。”
 周添赐的两只手向下一摆,两道熊熊的火焰从她的手上喷发而出,如同涌泉一般狂泻,
汹涌之势就连海浪都难以比拟。
 “看来是讲不听了。喂!让她停下来吧。”奕茹缩指成拳,更大更强更猛的黑炎从她的
身体如火山爆发,这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
 “也只能这样了。”阿善将红布摊开在两掌之间,指头比了个请神印。接着将红布缠在
头上。
 “让她停下来吧。”他的眼睛里闪烁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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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ack33 (清净至无余)   2023-11-04 09:46:00
作者: miruko0317 (不打扰 是我的温柔)   2023-11-04 10:46:00
作者: penguinbb (penguin)   2023-11-04 11: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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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IBERIC (无论什么都准备好了)   2023-11-04 13:14:00
作者: dean5622 (奉奉)   2023-11-04 20:51:00
作者: jplo (jp)   2023-11-04 22:36:00
作者: chimedbest (大鹅)   2023-11-05 12: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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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ane1020 (大树儿)   2023-11-06 17: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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