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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心, 小心心,一闪一闪亮晶晶。”
门外,越来越近的歌声随着踢踢跶跶的脚步来到休息室的门口。“叩叩叩,有人在吗?”
那是小张流氓似的声音。
“珍珠奶茶加布丁,鲜柚绿全糖少冰,还是这个……”读着手上饮料的标签,小张在沙发
上坐了下来,由上而下睥睨着地上脏兮兮的人,兴趣盎然。“血腥玛格丽特?哈哈哈什么
鬼东西。”他摇了摇手上鲜红色的液体,冰块在杯里哗啦啦的相撞又分离。
“来,喝饮料。”将吸管一口气插入塑胶杯盖,嚣张的咕噜噜先吸了一大口。“喔我的天
。”他皱着脸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把杯子递到尹凡心的脸前,差点戳到他的鼻孔里。
“试试,你试试,这个超有创意。”
“小张,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尹凡心困惑的问,叮叮当当冰块撞击在一起的细微
声响在他的脑里放大,再放大。眼前红色饮料里一条条的蒟蒻在眼前晃成了横尸遍野。
头痛欲裂,他感到刺骨的寒冷,明明很饥饿,胃里翻腾著却又催促着他吐出来。
咽了咽口水,他把身体蜷缩成一颗刺猬。
“阿心,你生病了吗?”好意被忽视小张显然不太满意,他伸出手搭在尹凡心的额头,直
接把吸管插到对方的嘴里。“吸,来吸一口,就会好一点。”
两个人靠得很近,大眼瞪小眼,尹凡心试图在小张无辜热切的眼神里找到端倪,但是什么
也没有,那双灰色得瞳孔里似乎盛装着全世界的天真烂漫。这样粗手粗脚的人,怎么可能
隐藏什么秘密?
“阿心你昨天不小心掉进水沟里了,不记得了吗?”小张耸耸肩。“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
你捞出来带回来,我现在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怎么报答我?”
尹凡心很不想相信他,无奈记忆不给力,只好暂时接受这个说法。在小张的鼓励下他啜了
一口鲜血一样的饮料,排山倒海而来的恶心窜流进身体,忍不住,他俯身,直接吐在小张
的怀里。
“完蛋了。”这是尹凡心预期自己的死期,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小张招牌的哭天抢
地。反而,一只手在身后轻拍着他的背,那样温柔的安慰,他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
过了。
尹凡心不由自主的呜呜哭了起来。他不要变成鬼,可是现在的他,还能算是个人吗?
“好了好了,乖。”小张低沉的嗓音如同唱着催眠曲。“乖,不就是掉到水沟里,臭了点
,又没有淹死,你伤心个什么劲。”
那样悦耳又充满说服力的口气似曾相似,他依稀想起昨晚在梦里,小张也是这样居高临下
的,对着不知道是谁说过;“我们作个交易吧?”
颤抖著,他瘫软在小张的臂膀里,想挣脱,却动弹不得。
“控肉饭,味噌拉面,牛肉汤饺,招牌锅贴。”小张又在胡言乱语,数着不知道是午餐还
是晚餐的选项,可怕的是,现在不论他说什么都好像非常合理。小张的身体很温暖,温暖
的就像雪地里的火焰,寒冷的人都不由自主靠近,无法自拔的依恋。
小张,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编辑,张编辑,你在里面吗?”休息室外传来徐晓慧小心翼翼的询问,她扭开门把,
刚好撞见尹凡心躺在沙发上还在睡,小张正把一整包卫生纸抽个干净,擦拭着地上狼藉。
晓慧连忙跑去拿了拖把。“我……我来帮忙吧。”她机灵的抢过工作,小张没有阻止,很
自然的洗了手,大字型的瘫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一大早的该不是白光头叫你来催稿?跟他说我只打了三个字。”打了个超大的哈
欠,他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昨天我太忙了,连盐酥鸡收摊的时间都没赶上。”
“不是,我是来告诉你有关H小姐的最新消息。”晓慧把手上的文件夹递到小张面前。“
她今天清晨被人发现漫游在大马路上,好像……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
疗。”
“啧啧。”小张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没救啦,让她学个教训。”
“张狗,张癞皮狗。”从白大善办公室的方向传来铿锵有力的呼唤。“张狗王八蛋去哪里
了?是不是又躲在厕所里公然偷懒?”
“唉。”小张不情不愿把屁股抬离座椅。“我要出去解决这件事了,谁叫嘻杂志没有我这
台柱就不行了呢?”离去前转身对晓慧叮咛。“尹凡心要睡多久就给他睡,我等不及看白
大善发现他上班时间睡觉后的表情了,记得拍照给我喔。”
借口蒐集资料,小张溜出公司在街上闲晃。“先去哪里好呢?”很快的他就打定主意。
豪宅“天堂百里”的电梯内,小张吹着口哨,面对四周镜子摆出各种骚包的姿势。头顶上
标示楼层的数字向上,叮的一声停在十三。
“姑娘,姑娘,好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哼著不知所云的自创歌曲,他犹如踏入无人之境
,走得理所当然。
穿过玄关排队的人群,停在入口阿婆的桌前。“嗨。”他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王秀红
那女人在不在家?”
没等阿婆反应,他径直走了进去。“我的天,这灵堂布置的还真精细。”随手抚过两旁的
白绢,他大摇大摆走到客厅的大桌子前。“借过。”向一名正哭哭啼啼倾诉自己失恋遭遇
的女人挥挥手。“我找王秀红。”他对着一身缟素的中年大妈抛出一个媚眼。
“哪来不守规矩的?阿梅婶,妳没跟这位男士说要预约排队吗?”大妈皱起眉毛像一颗蒸坏
的馒头,细小的眼睛藏在皱褶里,几乎要看不见。
“阿梅婶吗?妳不要骂她,不关她的事。”小张一屁股坐在问事的凳子上。“王秀青,我
在问妳话。”
大妈愠怒的脸在听到“王秀青”三个字的时候转为不可思议,她努力撑开小眼睛,两笔细
细的紫色锈眉被惊讶撑得老高。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但她显然见多识广,只失态了几秒钟,就恢复警醒。“
你有什么目的?”
“不告诉妳。”小张把玩着桌上的草纸,慢条斯理折著纸飞机。“我要找的是妳的姊姊王
秀红,妳转告她,说张狗来了,她若想报仇就来找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识我姊姊?”王秀青见张狗起身,着急追问。“你跟梁同凯那个混
帐男人有没有关系?”
“梁同凯?那个朝霁食品第二代小开?我跟他可熟了,在电视上见过好几次。”小张对着完
成的纸飞机哈了哈气。“出发!”扔出去的飞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降落的时候滑翔进了
王秀青身后一道隐藏门的门缝里。
“再顺便告诉王秀红,我张狗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
小张步出姑娘坛的时候收到了万众瞩目的待遇,一干遇人不淑的少女少妇眼里都冒着星星
。这帅气洒脱的男人抬头挺胸,自成一格,在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呈现出最完美的形象。
“先生不好意思,可以……可以认识一下吗?”那个才刚刚在坛前哭得梨花带泪的女人才
一下子功夫就笑靥如花的挡住小张的去路,递出一张香喷喷的名片。
“认识我?对不起美女,我只做交易,不谈感情。”小张回敬她高深莫测的微笑,灰色的
眸子闪了闪绿光。
“阿……”女人并没有明白小张话里的含意。“交易……交易也可以。”她羞红了脸,硬
是把名片塞到了小张胸前的口袋里。“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涂著鲜红蔻丹的手指依
依不舍在结实的胸膛上游移。
“张狗。”小张说。对着女人意乱情迷的眼神噗哧一笑。“神经病。”咕哝著转身离去。
又回到热闹的大街上,小张穿梭在人群中,气定神闲,很快的就到达了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H小姐位于河岸第一排的别墅。
“城门城门鸡蛋糕。”他推门进去,印入眼帘的是奢华气派的装潢,如同精心布置的展示
间,没有一点人气。
“H小姐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像一只警犬,他在房子四处搜索。沙发旁,地毯
下,冰箱里,天花板上,他仔细盘查,哼著歌把头探到浴室。“H小姐,妳在哪里?快躲好
,数到十,我来了,来抓妳了喔。”
主卧房内,传来一声很轻的啜泣。
“来了喔,我来了。”小张如猫一样踮着脚走到卧房里,刷的一下掀开衣帽间内厚重的窗
帘,底下,躲著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H小姐还是一身雪白蕾丝长裙,光着脚,把头埋在膝盖里哭泣。她的身体很透明,稀薄的
就像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里。
“唉,可怜的小东西。”小张弯下腰,抚摸著H小姐的头顶。“我的公主,王子来救妳了
。”
H小姐说她很后悔,去了姑娘坛,本来只想给长年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一点教训。“我根
本也不太相信,就当去出口恶气,演艺圈里没有朋友,我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抱怨一
下。”H小姐抽抽噎噎,豆大的泪水刚滑落脸庞就消失不见。
哭起来的H小姐,真的很美。
“道姑问我想要怎么做,我随口说了,要是黄安达再胆敢去召妓,就让那妓女把他的眼睛
给挖出来。”她低着头,一句话要抽好几下鼻子才能完全。“三天,她说三天的时间,我
就能得偿所愿。”
“我好后悔,”H小姐看起来非常可怜。向来被诟病空有美貌没有演技的女明星现在完美
演绎了什么叫做心碎。“我好后悔,明明还很爱他,我为了他息影,为了他千方百计怀孕
,为了他独守空闺好几年,我还是爱他,没有想过真的要让他去死。要是可以改变命运,
无论代价多么昂贵,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全部去换他回来。”
“是吗?”小张眨了眨眼,不以为意。
H小姐虚弱的点点头。“可是看看我,我一无所有了阿。”
“不对喔,在我看来,H小姐还是很有魅力。”
H小姐一觉醒来,就置身四面惨白的医院病房里,她望着手上的点滴,愣愣的,觉得自己
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幸好。”她庆幸,在梦里她被凶恶的女鬼抢去了身体,灵魂流离失所好久才回到住处,
那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收拾得很整齐,仿佛她和她那名存实亡的丈夫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
。
失去了肉体的她不知所措,她发现再不能暴露在阳光下,曾经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沦落成只
能藏匿在幽暗里的怨灵,日渐虚靡。
时间之余她如同空虚,她等待,等待的到底是什么根本说不上来。神啊佛祖阿万能的灵,
她祷告祈求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来救她,直到她喊了魔鬼的名字。
“救救我吧,求求祢。”
然后神奇的是,不久后她就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一个俊美如天使般的男人降临,他的身
后没有翅膀,头上亦无光环。他唱着奇怪的歌,走得优雅自在。
“可怜的小东西。”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犹如吹散寒冬的第一道春风,温润如玉。“我来
了。”他说,抚着她的头发非常温柔,一遍又一遍,让她不由的在那宽厚的臂膀中依偎,
痛哭失声。
“我来救妳了,而妳,只需要给我一样小小的回礼。”
午夜时分,小张回到了嘻杂志社,他转动门把,走进熄了灯的办公室,黑暗里,两只眼睛
散发清澈的绿光,如同深渊里等待猎物的灯笼鱼。
“大家都走光了阿,真没良心,也不给我留盏灯。”嘴上抱怨,他行动自如,跨过了众多
障碍物,安稳地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开始对着空白的文件发呆。
“王秀红,妳再不来老子就要去睡觉了。”他自言自语,刚落音,一阵阴风刮起,姜姐的
座位上出现了一名眼带桃花的大美女,胸前,刺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如何,二十几年了,妳要我去把妳的尸体挖出来,还是去找你那老情人算帐?”小张翘
著二郎腿,摇得不亦乐乎。
“我只想要一个公道。”王秀红说。“让梁同凯知道,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那种随便的女人。”
“可是妳是挺随便的。”小张随手从桌上捞了一包花生米,咖兹咖兹的吃得津津有味。“
让我厘清一下事情经过,妳说妳是梁同凯美国大学留学时的初恋,后来他回台湾继承家业
,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杨婉音,多年后你们在一场聚会相遇,旧情复燃,又开始藕断丝连
,梁同凯甚至跟你保证要和现任妻子离婚,给妳一个名分,但是几天之后妳就被一群黑衣
人绑架杀死,分尸后被掩埋在朝霁食品某一个制造厂的空地里?”
“对。”王秀红忿忿地答应。“我在死前听到了黑衣人们交谈,他们提到了夫人,就是杨
婉音,我怀疑是她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买凶杀我灭口,让同凯以为我是为了钱接近他,被
收买后又离他而去。”
“妳不是吗?”小张兴趣盎然的问,犹如在看一场交互式电影。
“我……”王秀红语塞,满脸怒意。“我是真的爱他。”
“哈哈哈哈。”小张笑得乐不可支。“我才不在乎你们相不相爱,这就只是一场交易。”
“你这个恶魔,到底帮不帮我?”
“帮,何乐不为?你肯把H小姐的身体还给她,我没有理由不也给妳行个方便。”
“我要梁同凯对着我的尸体说对不起,这几年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继续和杀人凶
手杨婉音在公众场合大秀恩爱,我受够了,他俩欠我的,必须要还。”
王秀红疾声厉色,几乎是抓狂的说出最后的句子。
此时休息室里传出困兽刨抓地板的声音。
“谁?”一人一鬼被吸引了注意。“谁?”王秀红面露狰狞,作贼心虚,自己生前难以启齿
的荒唐式恰巧被不相干的人听去,她心中的怨恨涌现,露出杀意。
“有人吗?外面是谁?”休息室里的人轻声地问。王秀红的脸色缓了下来,仔细聆听之后转
着眼珠子嫣然一笑。
“灵魂阿,这屋子里居然还藏了美味的灵魂,我正愁没东西吃。”她舔著嘴,冲著小张打
著恶毒的小算盘。“这灵魂你不要,就让我填饱了肚子再走吧?”
休息室的门把喀拉喀拉的转动。“有人吗?外面有人吗?”那是尹凡心的声音。“小张?是
你吗?拜托放我出去。”
小张翻了个白眼,搔了搔腮膀子。“哎呀不好意思,那是我们睡了一天睡傻的小员工。”
他满脸歉意。“大概是大家下班走得匆忙就不小心把他忘在里面,他闻起来很香,不是吗
?”
王秀红点点头,口水流出嘴角。“吃了他,我就能变得很有力量,说不定,不靠你就能接
近梁同凯夫妻。”
“也是有这个可能。”小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不我放他出来,你们打一架,看最后
是谁吃了谁?”
王秀红的嘴越咧越大,胸前的蝴蝶刺青膨胀,上面的人扭曲著变换各种痛苦的表情。“哼
哼。”她跃跃欲试。“给我吧?给我吧?”她不断重复,兴奋得跳来跳去。
“小张?小张?求求你。”里面的还在人喘着气,苦苦哀求。
“我啊,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小张表示赞同。“而且妳很有勇气。”他点头鼓
励之后凌厉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亘古自今,从来没有人能从我这里白白要去
东西。”他瞪着绿色的眼睛,不怒而威,嘴里獠牙兹生,声音非男非女,铿锵有力。“趁
我还有耐心,给我滚。”
原本气焰十足的的王秀红见情势不对,身躯一震,呆了半秒,龟缩成一缕青烟,咻的飞快
逃逸无影无踪。
“吓死妳,敢跟老子拍板,吓得妳滚尿流,找祖宗爷爷哭去。”
回复了人样的小张扭了扭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刚刚才打赢了一场游戏般得意。
“有没有人?可不可以开门?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室里尹凡心还在哭爹喊娘。
“下班。”小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开门关门,没有人的办公室里,只剩下
困兽挣扎断断续续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