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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房间可以看见庭院里小型的枯山水造景,耙制成涟漪纹路的白砂石上,几块山石看似随意地叠放著,据说是想借此表明山水之间的意象。
从我回来至今已经过了十多天。
这段期间内,龙神家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母亲大人不但没有问起不知去向的哲太,就我所知甚至连派人寻找都不曾有过,虽说过去并不是没有为了做研究而失踪几天的前例,但是作为龙神家重要的独子,这样的对待方式绝对称得上是反常。
至于前些日子母亲大人所提到的严密监管,其实就是彻彻底底的软禁。
事实上,我除了如厕盥洗以外的时间都不得离开房间,与其他家仆也只有送餐时的一面之缘,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这位名叫阿福的侍女的监视下度过。
无时无刻的监视活动,不但从中找不到任何可以脱逃的机会,可怕的是,这段时间里我从没见过她休息或疲惫的模样,让我确切认知到她绝非一般家仆的这个事实。
“说起来,阿福妳是哪里出身的呢?”
“......”
有一次,我试着像这样和她建立初步的关系,想不到却被彻头彻尾的无视了。
连想摸清楚她的性格都困难重重,想要用钱收买就更加不可能了,面无表情又默不作声,甚至会让人怀疑她究竟还留有多少作为人类的部分。
当然,我自己的状况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身体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心里面就不是这回事,不仅饭没办法好好吃上几口,每到了夜晚就辗转难眠,只要想到这段日子的画面,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掉下来。
种种压力之下,让我在短短几天内体重就急剧下降。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将一切坦白,让人登岛去将哲太接回来。
但是,为了饲养不到一个月的宠物,就拿人类的性命去做赌注,将两边放到天平左右去做衡量,倾斜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尽管对自己那不带感情的理智感到恶心,但想要在龙神家求得生存,像那晚贸然询问朱湖事情的冲动行事绝不能再度发生,我反复在心里面这样告诫著自己。
“......结果到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望着午后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自言自语。
倒不如说,只是窥见一斑的话,远比全然无知都还要来得糟。
朱湖是龙神家祖先什么的,尽管没有被记载在家谱上,但是从她的年纪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龙神这个姓氏的由来也多少有了根据。
问题在于,朱湖究竟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龙神的一方,根据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代表的意义也会有决定性的不同。
不过,就算龙神家真的流有龙的血脉,我想到了现代已经相当淡了,不至于会变成我们所目击到的龙──也就是朱湖父亲的模样。
然而,数百年前的龙神家和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母亲大人执掌龙神家的如今,我说不定此生都无从知晓,到头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
在我思考的时候,从远处的木制地板传来了有人移动的足音。
过不了多久,声音的主人就来到了房门前,由于房门没关,前来报告的年轻侍女慌慌张张地进入了主题。
“大、大小姐!由布子夫人要我向您报告,哲太少爷上午的时候回来了!”
“啊,是吗,那我知道了。”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经过这阵子的休养,只是表面做个样子还是可以的。
心里那块石头暂且是放下了。
能独自回来的话,就代表哲太已经破解了黑舟的秘密,找到不会被湖水腐蚀的材料了吧。
意外归意外,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奇蹟。
因为既然已经有完整的范例摆在眼前,比起从零到一去创造,从一开始到二的复制就来得简单得多,少了漫无目的的寻找方向,研究的进展自然能够突飞猛进。
“根据少爷的说法,前段时间是到东边的山里去研究虫蛹,只不过──”
有点担心接下来的对话被听到,少女窥视著坐在一旁的阿福。
“不用在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得到我的批准以后,少女赶紧咽了咽唾沫以后继续开口。
“因为哲太少爷的衣服上有腐蚀的痕迹,被夫人认定不是去山里而是去了龙见湖附近,甚至还被怀疑有登岛的可能......于是现在被夫人给明令收押起来了。”
“......收押?是被关到地牢里面去了吗?”
或许是因为只是来传话的关系不便久留。
与我关系还算不错的年轻侍女在激动地点了好几下头以后,赶紧退后离开了房间,转眼间便消失在走廊的深处。
“真是──那个白痴。”
我刻意不动声色地瞄了旁边一眼,看样子这点程度的对谈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虽然没有挑衅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有乖巧到不去测试监视者的底线,如果不把握每次机会获取更多情报,到头来吃亏的也是自己。
“......不过,居然是地牢吗。”
作为过去惩处犯罪奴仆的牢房,建筑历史悠久的龙神家自然保有这种与时代脱节的设施。
最近一次使用说不定要追溯到几十年前,想不到这次会因为哲太的关系而重新启用,但同样具有登岛嫌疑的我,却没因此连带受罚,这让我不禁对母亲大人的标准感到十分可疑。
在触犯禁忌为前提之下,我不认为家主的适任与否会对惩罚轻重构成影响。
“──”
肩膀上的担子变得更沉了,我不禁为此叹气。
对于再来会怎样发展完全无法预测。
......对于朱湖的事情也是。
尽管这阵子刻意不去深入思考,但她的个性我是相当清楚的,一旦认定喜欢就不会轻易妥协,然而比起那些事实,真正让我感到窒息的是自己将这一切视为阻碍的丑陋想法。
而且,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见到哲太,对此我也没有任何的想法。
胸口到现在还是空空荡荡的,明知道只是内心产生的错觉,却对身体产生了实质上的影响。
有形的伤口会愈合,然而没有实体的伤痛就像是服下无形的毒,一点一点地侵蚀著早已无比脆弱的自己。
◇
“大小姐,请妳和我们走一趟。”
深夜时分,我在睡梦中被熟悉的声音所唤醒。
从岛上回来以后一直难以陷入深眠的意识,很快地就警觉到来自身旁的异状,随即推开棉被坐起,并尽可能保持镇定的模样。
在朦胧的黑暗之中虽然不容易分辨轮廓,但我还是透过其他方面的感官,很快地辨识出了来者的身份。
“富美......女士?在这时间有什么事情吗?”
尽管是身为我的乳母,在三更半夜过来也绝非正常的行为。
稍稍取回部分的视力后环视周围,发现名为阿福的侍女此刻也正静静地站在角落,看样子富美女士的前来也是经过母亲大人所同意的。
“是这样的,由布子夫人已经决定大小姐妳和少爷的处置,剩下就交由我来全权负责。”
她脸上看不出平常和蔼的影子。
本来,富美女士就是母亲大人所信赖的心腹,她态度上的丕变多少还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实际见面以后不免还是感到有点失落。
“所以说,是非得要在这个时间点进行的吗?”
“有这必要,还请大小姐妳稍作更衣,在不惊动其他奴仆的情况下和我们走一趟。”
“......既然都这么说了,看样子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让我知道要去哪里总可以吧?”
“是的,请和我们一起到少爷所在的地窖。”
我换好衣服以后,走向有她们两人等待的走廊,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带领着我前进。
就我所知,哲太所处的地牢是位在龙神家的西南侧,也就是车夫房的旁边,由于多年来未曾使用,平常也不会靠近那里,因此说不上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在富美女士推开了老旧的木门以后,我跟着走进了狭小陡峭的阶梯,作为照明的灯台散发著黯淡的光源,行走在暗红色的廊道之中,像是处在某种生物的肠道里头令人感到压迫。
穿过阶梯转了两次弯,我们来到容纳三间牢房的空间,从上方气窗斜射进来的月光透过笔直的木柱,在地面上切割出蓝白相间的线条。
我很快就在牢房里发现了哲太靠在墙角的身影,将近一个月没见,他的头发变得更长了些,尽管手脚被铁锁所束缚、嘴巴也被布条所封起来,但气色看起来还不至于差到哪去。
“──”
到了这里,才意识到自己不晓得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哲太。
正当我踌躇不定的时候,只见富美女士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将牢门打开,哲太也因为注意到我们的关系,试图贴著墙壁站起身来。
大概是看我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在我身后的阿福突然抓起我的手腕,将我给一把拉进牢房里头,在她后退几步以后,木制的牢门便这样直接关上了。
“那么我就直说了,请和少爷在此处完成房事。”
隔着栅栏,太过于粗鄙的一句话,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双耳。
而且,还是从我所熟悉的富美女士的口中说出。
“什──妳知道妳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清楚,接下来每五天都将会执行一次,直到顺利怀上龙神家的子嗣为止。”
“......龙神家的继任者没有理由受到这种侮辱,到此为止,让我出去和母亲大人谈过再说。”
“这就是由布子夫人的意思,夫人也明确交代过没有商量的余地,孩子出世以后既往不咎,请大小姐负起应负的责任。”
“......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啊!”
我将这阵子无处宣泄的怒气直接出在富美女士身上,然而却被她用责备的眼神瞪了回来。
“大小姐妳难道还不明白吗?万一不照做的话......触犯禁忌的少爷就对夫人毫无价值可言了。”
卸下了伪装以后,隐藏在富美女士心中的情感流露了出来。
尽管彼此从没像这样对话过,却能从言语里够感受到她真切为我们着想的心意。
“毫无......价值?”
“是的,我十分确定,夫人的性格妳也相当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用不着我多言了。”
“到底是为什么......哲太他──他明明是......”
明明是母亲大人......亲生的啊。
我无力地这样说完以后,转过脸过去和哲太互望。
他并没有因为这太过荒诞的惩处而显得面有难色,只是一脸认真地在听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并不清楚,详情究竟如何也绝非我这种下人有权知晓。”
因为在龙神家母亲大人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由上至下只需要奉命行事,就算要夺人性命也容不得半点质疑,这也是为什么龙神家得以繁盛的主因。
“太卑鄙了......拿别人来当作筹码,究竟把我们的意愿当成是什么了啊。”
低下头的时候,我这才留意到双脚正在微微颤抖。
原本以为是因为母亲大人的决定才发怒,但其实是对无力反抗的自己感到悔恨才对。
所谓的命运,在握有实权的人面前,就只不过是任其摆布的棋子而已,怎么反抗都只显得微不足道。
“请开始吧,作为最大限度的让步,我会背对着你们直到一切结束,过程中请尽量不要有多余的对话。”
富美女士淡淡地说完后,便转过头去。
但是在她身旁的阿福却丝毫没有半点动作的意思,对此我也只能从言语上表达我的不满。
“那么妳呢──该不会要跟我说打算全程观看吧?”
“我确认后会如实向夫人禀报。”
那是有如打磨后的石子般毫无起伏的平顺声调。
似曾相似,却又找不到任何记忆可言,淹没在日常之中的人声,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恶心感。
“不管了,反正我也没有在顾虑妳这种人怎么想,爱怎样听话就随便妳吧!”
为了赌这一口气,我决定将那些觉得羞耻的想法抛到脑后,转身背对她以后向着墙边的哲太走去。
“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被牙齿咬著的下唇渗出血来。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但实际站到他的面前以后,浑身上下还是止不住地在发抖。
曝露在冬天空气之的伤口传来阵阵的刺痛,心情激动到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对此感到恐惧。
“──”
似乎是注意到我那难掩的恐慌情绪。
哲太举起被铁制手锁铐著的双手,试图摸我头发的时候,反倒被我给用力甩开──
“不要碰我......”
那种无谓的关心只会让我更痛苦而已。
为什么还是同样温柔呢。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双手曾经抚摸过朱湖的头发,内心深处就变得更加愤嫉不已。
现在的一切。
都只是为了保全哲太性命的手段,不需要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只要先专注在让今晚结束就可以了。
再拖下去的话只会更加犹豫,于是我主动朝哲太身上贴了上去。
......母亲大人的命令绝对无法违背。
同样深知此点的他,即便眼神中透著无尽的哀伤,也还是被动配合著我的动作,两个人一步一步地向着扰动的索求里向下沉沦。
更让我觉得可悲的是,纵使在这样的场合里,彼此的身体还是本能地会对刺激产生反应。
意识变得越来越遥远。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躺下的我迎合到哲太的双眼的时候,才莫名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悬在心上的那件事情──
“虎太郎......怎么样了?”
对此,哲太只是双眼无神地摇了摇头,那举动所代表的意义我再清楚也不过了。
“......啊。”
刚刚未曾想过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流了下来。
止不住的泪水从脸颊不断滑落。
平时的坚强就像是伪物一样,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来得脆弱。
现在的事情也是。
什么跟什么啊,我虽然一直想和哲太结合,但并不是希望以这种方式啊。
“──、──、──”
止不住的啜泣,让我不停地用衣袖去反复擦拭泪水。
尽管如此,我还是趁著刚才的激情还未褪去之前,引导著哲太更进一步地向着体内挺进。
“......痛、好痛!”
异物的入侵包含着清晰且强烈的撕裂感。
这样的不适,反倒让我更加强硬地胁迫其深入内侧。
那是近乎于自残的快感,却让我莫名地为此感到安心。
因为那些藏在心底深处没有具体形象的伤痛,如今化为真实存在的痛楚,在我身上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