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留言回复完毕,谢谢大家(合十。
—
【以容】贰
一个名字,一排数字,上头是人类秤量自身生命后愿意支付的价值。
丽叼著菸,漠然地望着手上的纸片。
人类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安适到某种程度后便会急切舍离原生的自由与安全、陷入明知
是险地的境界翻滚,去追寻那些自己承受能力外的职权与财富;等后果超出负荷时再散尽
毕生所得,只求拾回那些曾亲手舍弃的自由与安全,并侥幸而骄傲著将这过程称为‘不惜
一切代价’。
很有趣不是吗?
他只敢说有趣,无法说讽刺,身为驱魔师,他亲身参与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
低声冷笑出来,他将纸片随手一抛、扔进房间角落那座没有水,堆满了同样纸张的玻璃鱼
缸里。
悬在阳台外墙的招牌不住颤动,引来一阵阵尖锐的铁锈声;芙蓉出来收牌子,看见她的到
来似乎不感到意外,只是眼神里透著无尽忧虑,还是把华以容迎进屋子里。
“我们才刚刚见过面,以容姊。”阳光斜斜打进来,在丽身上落下一条一条窗櫺的影子。
他透过菸雾静静凝视她,语气一贯地清爽有礼。“要请我吃饭,可以光明正大按门铃进来
。”
“我不是用朋友的身份来找你的。”华以容站在对侧,笑得温和、安静、悲伤的满目疮痍
。“‘短则一夜入魔,长则沈寂百年’,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就是想知道,如果对象是
我,是不是你也会动手?”
“以容姊,”丽在沙发里翘著二郎腿,挟著烟的左手靠在唇边,瞇起双眼、唇角弯得相当
挑衅:“妳做不到。”
“我的肉身可能赢不过你,”华以容没有打算隐藏,低眉垂眼、温柔地漫出周身杀婺:“
不过这个状态就不好说了,你做好觉悟了吗?”
“……谁知道呢。”丽长长吐了一口气,伸直腿、慢条斯理将菸头按进了烟灰缸。
下一秒就站到她眼前,悠然一笑。
第三次见到那两个男人的时候,老家伙哭得更可怜了,看来是被急性肾衰竭折磨得够呛。
丽窝在沙发里拿手背撑著下颚、懒懒地抬眼看着拖在他身后那一挂东西:“这也是当然的
,整整八只伥鬼的反噬啊……”
老家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真难为了那双乘载过度重量多年、如今都病重了还要冷不妨下
跪的可怜膝盖。“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等这八个鬼魂自由了,我会请
蝉阳的师父好好将他们安置回去,也会在余生多做好事,求求你看在我孩子都还年轻的份
上,救救我们一家吧………”
“错了吧。”煽情的戏实在是看够了,丽决定把最后一层窗纸捅破。“八只,是我现在看
得到的,原本的数量到底有多少?”
直直盯着委托人,丽那对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神此刻平静地潋出森森寒光:“你到底使役过
多少人魂、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政客愣了愣,心虚地别开目光,接着大概想到自
己不是施咒者、因此有了底气,近乎哀鸣地控诉:“我一直都只有告诉那些师父我想要什
么:职权、地位、声望……提出要求,他们自然会帮我搞定。但他们在那些坛子里放了什
么、遣祂们怎么办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啊,东西在你家里绵延三代,每代都缴交给蝉阳高额的奉纳,让他们为了府上的仕
途与私欲、在你眼皮子底下使役亡灵,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呵。”
他将手肘撑在膝上,十指交叠著、慢慢弯腰向他逼近,温和清晰地开口:
“……竞争对手癔病、阻碍的人无端死于非命、女性为了你们的利益非自愿失去贞洁……
反正一个役鬼能重复在不同的人身间操作很多次,就算磨损了耗坏了、再弄一个新的来就
是了。毕竟那都是已不存在人间的“非人口”,没有姓名、取之不尽,在你们眼中跟鸡鸭
差不多,多方便你们用同样的手段重复不断玩下去。”
政客唰地渗出一身冷汗,铜铃一般瞪大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丽拿过茶几上的牛皮纸袋,里
头是一整叠A4资料,纪录著许多不同的个人信息:男男女女、各个年纪与社会阶层,出入
院纪录、临床诊断、伤病报告书、死亡证明……一张一张、慢慢洒在那两人眼前。
“至于这些被寄魂的活人,不管是自杀了还是被虐残了、或崩溃送进精神科监禁,都不在
你们的关心范围内。这个时代,人类对于民俗学的恐惧跟信仰都已经薄弱到不齿拿上台面
,死亡证明书跟诊断证明这种“人”开出来的东西,唯一作用就是为你们的作为盖棺论定
。阳世间的公文都帮忙背书、根本找不出可见证据能证明是你们干的,就让你以为这些都
能随着真相的掩埋一笔勾销,真是太棒了……我说对了吗?”
政客与那助理的脸色随着摇曳在半空那一张张苍白而木然的大头照,结合丽的一字一句浇
蚀在他们身上,被钉得脸色寸寸发青。
……这跟听说的不一样。
是哪里出现了纰漏?为什么这个理应只需拿钱办事的年轻人会调查这么透彻?
老男人锐利地用眼神扫向身旁的助理,但那个萧索男人满身冷汗地看向老板、头摇得像强
风下的芦苇,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从哪里泄出这堆理应完全销毁、甚至久远到他们都没印
象的名单。
“……我怎么就老是忘记你们这些人的创意可以有多出挑呢?”丽放慢语气,对他们的眼
神交会置若罔闻,拿起纸袋里最后一叠资料:记载着不同的八字、牌位、与寄灵体信息,
至少数十座,每一个器都对应着不同的年轻女孩照片——这还只是近五年的份。
“使役纯洁的处女人魂操控真正的少女、其中还有不少是未成年……她们再身不由己也会
依你们的指定去达成目的,之后再强制她们堕胎。那些女孩年纪太轻,后续最多是个把万
元就能打发的事,还能有最澄净的现成婴灵回收差遣……高,不得不说,我佩服得要命,
这招有够高。”
还好没让奏乐掺进来,他不想看她吐……松开手,纸张在洒满辛辣橘色夕阳的室内散发著
哗哗声响,丽偏著头点了根菸,再抬眼笑出一脸优雅的寒光:“……再提醒我一次你不知
道为什么那魔物出现在你家?装啊,很棒,你他妈再继续跟我装。”
那两人跪在地上,紧紧抿著嘴唇直盯地板,豆大的汗滴一点一点滴在纸上,大气再也不敢
吭一声。
“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许久之后,老家伙脆弱且无力的出声。
“对象弄错了。我就一个收钱办事的,没必要听您倾诉毫无诚意的忏悔。”他重新坐进沙
发深处,清爽地开口:“八千万,少一分我都不干。”
政客冷不妨抬起脸,松弛的脸庞连带着全身抖得巍巍而颤。他是听说过驱魔师的收费很高
,但没有想到这么高。“……大师、谢谢谢…谢谢您开恩。但我就一个公务员,能能能不
能仁慈一点呢……”
“可以啊,我一文也不收,而您就这样去死吧。”丽叼著菸笑得天真无邪、把雕花皮鞋踩
在他脸上,心情很恶劣的转了两下。
男人快速低下头掩饰眼神里恶蔑的怒气,却又不得不垂著涕泪低声下气:“好好好、八千
万就八千万,我一定会凑齐了给您送来,大师拜托您救救我一家老小……”
丽冷冽地瞇起眼。
‘救’。
他的职业生涯中,最常听到也最不放在心上的,就是这个救字。
根据他的经验,越是容易大声疾呼出这个字眼的人,通常都冷眼造就过更多绝境。
恶事做尽的人大言不惭地控诉自己的无辜,承受伤害的人却只能徬徨地为被加诸的恶行背
起共业,为此不断更改自己的底线、孕育出更新更强大的恶与罪,脉络一般地往外蔓延,
到最后,看似离得很远的局外者会因为各自的理由、将命运拓上难以名状的枷锁。
比如那个直到进入地窖之前神识都非常干净的狐仙,比如理论上不应牵扯进这一切的华以
容。
真是讽刺啊……
在这个世道,到底谁才是真正无辜的?
需要拯救的,到底是谁?
“少爷,”芙蓉从外头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满目疮痍的家俱跟一地混乱,在光风气海的
空档间出声提醒:“以容小姐的凡体……单独在家中,你们已经打了三天了。”
丽一脸厌倦,还是从容不迫格挡下了华以容的所有攻击,温声提醒:“听到没以容姊,妳
该回家了,再待下去身体就真要馊了。”
华以容给他的回答是一个充满杀意的颈刃。
“啧。”他抬手挡下,低低瞥一眼曲折了角度的手臂,决定强制结束战局。
他在华以容旋过身的空档逼近她眼前、生生地将手插进她的胸口,华以容猝不及防,喷出
一口血雾后便挂在他的手臂上,有短短几秒一动也不动;正当丽想着终于结束了正要推开
她,她却露出深藏已久、意念化为的短刀,反手直直插进他的心窝。
“少爷!”
芙蓉眼曈瞬间闪过锐利金光,身后倏地扬起叶瓣状的瘴雾就要往华以容横劈砍去、被丽扬
手遏止。
他低头看着深深没进自己胸口的刀刃,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而华以容虚弱抬起脸,缓慢
地、咬著牙:
“…狐狸…隐里……”她吃力地、一点一点将手上那把刀横裂过他半个胸口。丽看进她那
双失去希望、残尽余灰般的眼睛:
“还给我…把隐里还我……”
她流下眼泪,早已枯干,淌的都是血。
“Sayoko.(小夜子)”
第一次进入地窖那天,银白色的大狐对于无端出现的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诺大空旷、
满地破碎器物的地下室里,空寂而悲伤地不断叫唤著这个名字……对着祂怀里的古旧日式
嫁衣人形。
这让丽有时间慢慢在地下室踱了一圈,没多久就‘阅读’完了这个地窖里发生过的一切。
这个阴暗森冷的幽闭空室长年来不断有“器”被收入与操弄,往生的人魂与相斥的柩彼此
干扰、被混沌与黑暗禁咒神智,掩著模糊的面孔不断地哀泣呻吟。那只小山人形与其他类
似型态的器们一起徬徨著被纳进这个暗无天地的阴室,强制在不同活人身上辗转重复著那
些惨无人道的过程,纤细的魂体因承载不了太多混沌的意念、最终支离破碎地消亡而殒。
他也看到了天狐冲进地窖抱起人形时绝望着悲鸣、震碎满室祭坛与咒器的场面,那瞬间以
这座宅邸为阵心结合地窖原有的阴秽,通身不断贲发出巨大的诅咒及瘴气。
纯正仙体化魔入道不是绝无仅有的事,只是真的很少见。如果可以,他想赌最后一点希望
,身为驱魔师,他给自己设下的唯一底线就是不对魔道以外的东西出手,独立接案以来他
一直没有动过人魂,当然也不想弑神。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开战,一方面是还在试探魔狐的能耐,另一方面是,虽然已经蒙蔽了神
智无法对谈,但他隐隐感觉到狐狸内心深处有某个地方应该是清晰的;祂没有杀人、罪不
致死,幸运的话,或许还有拉回正道的可能。
不顾地仙们的反对抗议,他费了很大的功夫展开拘魔阵,反呪禁了祂的诅咒与杀气,以免
祂成功祟杀他的委托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随即当天就买了张机票,独自去了一趟日
本。
跟天上交涉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特别是跟日本天上,一整套看似温文有礼却语意不清的日
式官腔、带着他在不同的殿所间绕来绕去就耗了整整三天。更要命的是,完全搞不懂那群
日本天人到底是想保全面子、还是依然亘守着村八分式的观念有意将狐狸逐门出户个完全
,整座山没有任何一个天上愿意承认有关那只狐仙的事情;后来大概是被问烦了,山体直
接以奥社为中心对丽展开禁制,他被困在千鸟居一整个晚上走不出去,差点冻死在深夜的
稻荷山里。
他不得不空手回国,不定时还要回到地窖里拿自身当诱饵逼狐狸分心,把魔瘴转移到自己
身上以免祂压抑过久冲破拘魔阵、一次掀掉整片土地。待情况稳定下来后丽再度返回京都
,这次他学聪明了,以孔雀真身去跟祂们交涉。那些掌管农业的神祇对真身型态的他有礼
很多,看守的柏狐也对他较为亲近,边聊边踱地一步一步带他往竹林深处走,才隐讳地告
诉他,那一位犯了很重的罪,在稻荷山中名字已成禁语,因此还是不愿意透露狐狸的原身
在哪里。
再次无功而返,第三次到日本时丽知道时间真的不多了,他潜入山腰的池塘深处,对着池
底封印着魔物的镇石流氓地开了两枪,愉快地掐著最后一条未断的注连绳、对脸黑到快要
哭出来的地镇守表示只是要把里面的猞猁抬回去让祂跟那只同乡的狐狸好好玩玩……三峰
的白菊大神亲自现身,引领他到达竹林深处枫树下的某座古老镇座前,终于同意他带走狐
狸石像,条件是若真收回仙魂,必须得完整地将祂带回日本。
他带着狐狸的原身回国,但还是太迟了。曾经的寄身已不再是祂的归宿,狐狸对小山人形
过度执著,仇未报,被消磨成伥的鬼异几乎完全依附祂的气血、巩固了那个贲张著瘴气的
地窖完全成为了巢,不断日日夜夜放出呼唤,弱化著目标的心魂、引领那屋子的主人自主
归来。
地仙也找上门,烦人无助地哭个不停,不断强调震动城市基柱开始坍塌、裂痕已经爬得很
远,祂们修复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崩毁的速度,狂化的魔狐越来越躁动,再来个几次大型冲
撞,整座城市终会塌陷成一片。
一个城市、两百多万条人命。
‘你最大的弱点啊,’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十纹曾笑着对他说:‘就是对人类太过妇人
之仁。’
他讨厌放弃的感觉,但看着灵魂跟意识都已完全陷入魔道的狐狸,终于不得不放下冀望彻
底放弃。
更麻烦的是,当他决心迎战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跟那只魔狐的本质都是仙体,且术法
性质都是火焰,过于相似的气息总是能让狐狸很快发现他,狐狸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不
会笨到被同样的人拘捕第二次。
顾及基柱,丽不能持续在地表下跟祂对战,而祂又死守着巢不愿意离开,导致各层面而言
丽能对祂造成的伤害都很有限。
所以他找上谷雨女神,交易了那场雨。
仙气足以隐蔽他、还具备某样必要元素的雨。
他刻意让自己居于下风,用遍体鳞伤的身躯唤起祂的魔性,一把血一把攻击地技巧性慢慢
远离地窖,诱使狐狸循着他的挑衅离开地表、绽跳着飞升至半空,在他一个有意的失手瞬
间跃过来、紧紧叼咬住他的手臂。
锁骨下传来一排碎裂的喀响, 丽眼中闪过鼓譟的寒光,紧咬住牙、冷冽地扬起嘴角:
“逮到祢了。”
他在右臂被巨大利齿撕下来之前从里扯住狐狸的咽喉、掌心盛放出蓝色火焰快速往祂全身
漫开,在魔狐伧惶挣扎的同时左手从怀里掏出枪、在雨夜里高举向空。
锃亮的蓝紫色电光在眼前一晃而过,即使芙蓉眼明手快地窜出来包覆住他,丽还是被震出
好几秒钟的空白,电光石火的爆响之间混合了魔物的悲鸣怒吼,他就那样被扯著右手、跟
著失控的狐魔挣扎坠下、一起落进地面撞出巨大的深坑。
丽被深沉的雨滴打醒,摔了两次才成功爬起来,身旁的魔兽无力的倒卧,一动也不动。
压制天狐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果然还是神雷。
濒死的魔物就算送回魔道也没有意义。丽掰开魔物的牙拉出糊烂的右手,撑起遍身淌血的
躯体勉强让自己站直,才举起那把银色火山、指向狐狸的眉心。
速决残存的痛苦是猎人最大的仁慈,确定了祂没有遗言要交代,他最终亲手扣下了板机。
狐狸在断气之前双眼散去魔光,小山人形从祂污浊的银色毛皮中滚了出来,连同著一张裂
成两半的手绘面具。
暗红色的眼眸望着虚无的远方,身形崩解前祂幽幽出声,呼喊的却不是“小夜子”。
而是“以容”。
……当时还以为听错了呢。
丽瞇起眼,露出了很难说是悲怜还是冷漠的笑容,抽出鲜红淋漓的手推开了她。
远在一百多公里外、已经莫名心慌了两天的华洛铮,倒下来吐了一大口血。
胸口的剧痛来得非常突然,但却也稍纵即逝,华洛铮磕跪在地上喘着气,无法理解地看着
自己满手血漓。
“隐里……隐里……”喃喃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名字,困惑著那些不断不断不断掉下来
的眼泪。
两分钟后华洛铮才意识到这些血跟眼泪可能不是自己的,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羁绊让她非常
害怕,她知道以容一定是出大事了,当下抓了车钥匙就直接往北上冲。
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一路狂飙的过程,只记得一到以容居住的大楼下把车子一丢就直奔她所
住的楼层。门没锁,洛铮本能地就往卧室跑,看见以容唇色枯紫地躺在床上,皮肤塌陷、
通身沈淀著苍白的黄青,身旁的纸图左下方有她自己的签名、纸张中心不断晕出湿润的红
渍……
华洛铮看着那场面怔了两秒掉出眼泪,但当机立断地坚强起来,半拖半扛把以容拖进车里
、用更快的速度猛冲回家。她是为了工作常常需要找各种资料的人,知道以容正处于很严
重的脱水症状,但就是非常凭借直觉的知道比起医院更应该立刻、马上、尽速把她带回去
。好不容易飞车回到自家楼下,跌跌撞撞地把人奋力扛进神明厅,脱了力的洛铮连香也来
不及点就颤抖著往神案一跪,素声大哭祈求关爹爹帮忙把以容拉回来。
好像。
另一头,丽边跟华以容对招,心里边忍不住想着:越来越像,那只狐狸当初也是用着跟现
在的她很像的眼神,从眼中慢慢漫上魔光。
他是受着重伤,但认真要打,三招之内放倒她还是办得到的。之所以陪她耗了这么久的本
意只是想让她发泄出来,人类的悲伤总会随着眼泪流逝后代谢淡化。但她远比他以为的更
加执著,完全不备后路而来,杀意一刻也没有停过地连续坚持了三天,却完全没想过她自
己的下场。
“放弃吧,以容姊。”
他低而浅地喘着气,望着被他甩到墙角的华以容,语气冷硬的说。如果不是场合跟时机都
不对,其实很想对她的能耐表达敬佩……可惜现在的她应该听不进去。“不管是肉身还是
元神妳都不可能赢得了我,而我是不会杀妳的。”
华以容苍白著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胸口的血洞还淋漓著,朝他半磕半跌地逼近。想
再扬手,那把短刀早已随着她崩毁的意识化了,眼前只剩一片红雾的她只能凭借直觉伸出
手、在他胸前隐里留下的那道伤上抓出更深的血痕。
“…不原谅…你……”华以容开口,在失去意识前破碎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绝对
、不原谅你……”
丽慢慢抚上她的手,但她的元神在下一秒消散而去,他只摸著了胸口那两道斑斓的血迹。
“……嗯,”
他低着头,对回归一室寂静的房间低声回应: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