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妹妹就读护校的时候。
这间位在宜兰的护专以女学生居多,因地处偏远,大家都以住宿为主。妹妹第一次离家在
外,脱离父母的管辖,好像出笼的鸟儿一样,对住宿生活充满了新鲜感,几乎每天放学后
都会到邻近的知名夜市大嗑香酥的卜肉、饭后再配一块鸡排和口感细腻滑顺的牛奶绵绵冰
......咳,扯远了。总之她过著充实的求学生活。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专一生活就接近了尾声。到了下学期期末考前二周,
妹妹和同学决定趁著还没放暑假,相约去宜兰某海滩游玩。毕竟她住在台北,一旦放假,
跟在地的朋友可没那么容易见面了。
行前大家都兴致高昂,其中也有带着男友参加的A学姊。A学姐平常就是有点特殊体质的人
,大概是不想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非常低调。
当天早上她们一行人到了海滩之后,一起脱下鞋袜,开心的在岸边踏浪,为了让A学姐与
男友保留一点空间,又不要显得太刻意,大家三三两两的带开,与A学姊和男友保持一定
的距离。
就这样,同行的朋友或前或后呈纵队模式,踩着海水玩闹著。
妹妹与好友饭团专注的聊著天以致不自觉的放慢速度,恰好落在A学姊身后,学姊与男友
两人牵着手沿着绵延不绝的海岸线慢慢的走着,两人周围散发出来的粉红泡泡,让妹妹不
由自主的更加放缓脚步,以免打扰了眼前这对情侣。
没想到过没多久就看到A学姊撂下男友,一个人渐渐走进海水深处,原以为学姊可能是想
玩水,妹妹看了一眼并没在意。可是旁边的饭团比较细心,嘴上一面瞎聊眼睛一面盯着看
。直到眼见学姊卷在膝弯处的裤管已没在水里了,她还没打住脚步,身体逐渐陷到海水
里......
今天出游的朋友除了妹妹一人,几乎都不谙水性,大家都说好了不下水,只在岸边玩,A
学姊本人连游泳基本的换气都不会,应该没有人明明水性不佳还冒险到深水处玩吧?饭团
觉得情况不对,立刻和妹妹一起冲上前去把学姊拉住。
“学姊!妳在干嘛!”饭团大吼。
A学姊像此时才回神,脸色登时发白,慢吞吞的说:“我不舒服。”
两人牵着学姊走回近岸处,三个人都一身狼狈,A学姊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了。妹妹对始
终愣在一旁的学姊男友有点生气,说:“学长,学姊都走到海里了,你没看到吗?为什么
不拉她一下,这样很危险耶!”她当时以为是情侣吵架,A学姊才故意做出危险的事,而
学长大概也是赌气了,才会在岸边袖手旁观。
可是情况并非如此。
学长的表情很困惑,欲言又止了老半天,才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还跟
我在一起......”
他在说啥?这人也太迟钝了吧!
妹妹听完跟饭团面面相觑,而A学姊又对自己怪异的行为无法交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学
姊
看上去状况实在不太好,只好把大家集合起来,临时取消既定的行程,匆匆返回宿舍。
适逢假日,宿舍几乎是半空的状态,一年级生所在的五楼,只有饭团和妹妹那一寝为了这
次出游,全寝的四个同学都留宿。照说五楼应全是同级生,不过学校的规画是五楼的头与
尾各有一间学姊的寝室,通常由学姊担任楼长管理这些小学妹,A学姊的寝室就在走廊最
末端。
考虑到学姊白天奇怪的行为,妹妹劝说她,两间寝室都在五楼,往返方便,拿一些个人用
品过来就可以将就过一夜。床位虽然都满了,还是可以设法挤一挤,今晚就不要睡在自己
的寝室了,这么多人一起陪她比较放心。
学姊同意以后,找了饭团陪她回寝室换下湿衣服和拿一些私人用品,最主要想去拿书,因
为2周后是期末考,周间开始有许多小考,周一有科考科不单要笔试,还要两两练习,总
之,不是容易混过关的。尽管学姊从海滩回来以后就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但还是勉强自
己必须打起精神唸书。她们从房间出来以后,学姊将门上锁,饭团随口问了句:“学姊,
妳为什么要上锁啊?”
“这礼拜只有我一个人留宿,当然要锁啊!”
饭团立刻噤口不语,她在学姐关门的时候,分明看到近门的上铺(宿舍的配置一律下舖是
书桌,上铺则是睡榻)有个人影探身下视,对方面孔漆黑一片,五官难辨,学姊关门时,
房内是关灯的状态,看不清脸孔也不是奇怪的事,因为动作幅度很大,当时饭团以为打扰
到其他学姊休息,还觉得抱歉。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A学姊从海滩回来以后就神情恍惚,饭团不敢把自己看到的事贸然说出来。只好加快脚步
跟着学姊返回自己的寝室,直到关上房门,学姊也许是稍微感到安心,才在大家的追问
之下,缓缓把她在海滩发生的怪事说出来。
起初让她感到不对劲的是温度。
那时在沙滩上和男友漫步的A学姊,突然间觉得踩在脚下的海水传来刺骨的寒意,半点也
不像盛夏的水温。
再来,是距离感。
A学姊与男友是牵着手的,但却觉得身旁的男友离自己愈来愈远。两人明明就牵紧了手,
照理说是亲密的依偎在一起、近在咫尺才对,怎么对方反倒像是跟自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
而且从刚才开始,男友跟自己交握的掌心有股冰冷的湿意,本想大概是手汗,然而久握之
下那股溼滑黏腻的触感,已不像是汗水,更像鱼体分泌的黏液,她感觉自己手里像是握著
一尾冰冷滑溜的死鱼。说不上来的诡异,促使她急忙转头确认男友所在的方向。
男友跟自己的中间“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微微抖动着,身体像雾气聚拢而成,似人非人,在头部的部分隐约
可见五官。
“祂”一只手牵着自己,一只手牵着男友。
男友浑然未觉,学姊的身体在当下无法控制、剧烈的发抖,那人、或说那东西察觉她的
视线,朝她咧嘴一笑,模糊的五官只有这个笑容清晰得可怕,对方若无其事的牵着她继续
往前走,面部保持着咧嘴而笑的表情。
无法挣脱、无法言语,只有恐惧仍在漫延。
A学姊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突然开始耳鸣,她短暂的闭了闭眼缓和耳中尖锐的金属音,
再睁开双眼时,顿时觉得自己离岸边又更远了,仿佛有种不明的力量将她往海里推。然后
她惊恐的发现......
夹在自己与男友中间的人数变多了。
“大家”手拉着手,就像展开一串连环剪纸的纸人一样。男友与自己就在这个恐怖行列的
两端被迫跟着一起前进,渐渐的,好像连恐惧感也麻木了一般,竟不再知道反抗,手被紧
紧拉着、梦游似的浑浑噩噩的跟着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饭团她们冲上来拉住她,才发觉
自己已经走到海里去了。
旁观的人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就饭团和妹妹而言,学长一直留在岸上,只看到A学姊一
个人一个劲往大海里冲,现在听学姊一说,只觉得后颈寒毛直竖。
室友听完,大家面面相觑,学姊的情绪还没缓过来,正在小声啜泣,妹妹身后的房门突
然响起敲门声:
叩、叩!
床位最靠近房门的妹妹理所当然的回了句:“门没锁,请进!”
等了老半天,外边都没人回应。妹妹立刻拉开房门,然而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妹妹
和饭团走到门外,当时认为是其他留宿同学的恶作剧,因为宿舍的喇叭锁会在开关门时产
生不小的声响,排除了恶作剧的人躲进邻近房间的可能性。
她俩直接走到公共浴厕间找人,浴厕间一片漆黑,连灯也没开。妹妹先开口喊了一声:“
有人在里面吗?”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厕所的门栓都显示“无人使用”的绿标,妹妹特
地低下头检查浴帘下方是否有人的双脚。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她们接着到走廊底的楼
梯,因楼上是露台,铁门深锁,无法躲藏,自然不必检查。只有向下查看三、四楼的楼梯
口是否有人,一样一无所获。
妹妹和饭团折返寝室,向另外三人报告结果:“没有看到人欸!”
妹妹顺手拉上房门,就在这句话刚落下、房门关上的那瞬间,门外传来异常粗暴的敲门声
。
砰砰砰砰砰砰!
就算妹妹再大胆,也吓了一跳,然后,她一把拉开房门,前后不到一分钟,门外依然空无
一人。
此时,她闻到了,A学姊说的腥臭味,那是什么生物死掉了,尸体腐败的味道,大家的恐
惧顿时到达了临界点,已经饱受惊吓的A学姊当场哭了出来!
跟回来了、铁定是跟回来了吧!
经过这样的折腾,谁也没力气再熬夜唸书了,所有的人都早早就寝,缩在自己的被窝渡过
了难熬的一晚。
妹妹事后回忆,第一次敲门声非常有礼貌,像是表达:“我要进来囉!”可是接下来的敲
门声却感觉对方十分愤怒,到今天,一回想这件事,当时的恐惧感都还残存在心里。
如果当时,妹妹她们没有察觉不对劲拉了学姊一把,那东西,准备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
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