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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海面上飞快的奔驰,底下是一片波光粼粼,偶尔有些许的鱼群接近水面。
大白天的,他们要避开人群耳目,直接从沿岸冲上海面也不容易——稍有不慎便会被人们
误以为坠海自杀,甚至可能会上社群网站的热门头条。为免麻烦,都城隍在行经郊区时过
道阴间,直到出海以后方才切回阳间。
“……”姜羽晖托著下巴,无言地看着车轮底下的水面,车辆搭载了腾空的术法使之平稳
行驶在海面上,“你这是改车吧?”
说好的怕桃妖不方便、并且为它准备的代步工具呢?偶尔会有其他地府人员借去用的公务
车呢?实际上真正在玩车的是都城隍吧?
“这还不算是呢!多亏了现在的电影跟科技,虽然我炼器不怎么在行,倒也能有一些合用
的想法。你看看——”
都城隍戳开冷气前方的平板,在上面点了几下,原本朴素的车子立刻变型,成了又潮又炫
炮的现代化车型,音响亦跟着播放当前热门的摇滚乐,全车随着音乐乒乒乓乓的节奏闪烁
七彩的LED灯。
“……”行,这喜好姜羽晖无从吐槽起。这跟电子花车到底有什么不同!
“……”在后座的白曜同样无言,看不出来都城隍的喜好如此新潮。
末了,都城隍还来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姜羽晖扶额,只手朝都城隍挥了挥,“你还是恢复原样吧,我觉得吵。”
而且又耸,有辱她审美。
没有同好一起欣赏改车,都城隍很是落寞。好在他的落寞很快地收拾干净——看样子不是
第一次被嫌弃——只见他在平板上又戳了几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缩了回去,回复成
不起眼的样貌。
接下来一路无话,加之海上景色变化不大,久了姜羽晖觉得无聊,点头打着盹,如果来只
不长眼的海怪或许她还有精神些。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都城隍忽然停下车子。
“到了。”都城隍说。
姜羽晖睁开双眼,率先落入她眼底的是打折成几段的列车,他们的方向见不到隐藏在车体
后方的列车头。
列车翻覆扭曲,喷飞的车体零件散落在海面四处,不晓得又有多少飞得远了,沉入海底。
幸亏这是班乘载鬼魂的列车,若车上乘载的是活人,姜羽晖可以想像社会新闻的画面。
“真是大手笔,为了劫车,不晓得弄了什么东西来制造车祸。”姜羽晖咋舌,很快的给大
家安排工作:“你们去车体那边看看,我去前面探探情况,了解列车到底撞到的是什么。
有事传讯联络。”
离了陆地没有基地台,手机压根没有讯号,他们只能用术法进行通讯。
姜羽晖推开车门,踏出车外。她没有落入海里,也不是凌空,而是踏在某种东西建立的平
面上。
那是阴间开辟在阳间的道路,专供地府押送鬼魂使用的快速通道,平常人没机会走,更不
用说知晓道路建立在哪了,是以劫走鬼魂的人,若不是地府里有内应,要不就是那个她并
不太想提到的人。
她挪下脚步,方才见到几近全毁的列车头。不用说车前的锅炉,做为装饰用的煤水车被挤
压的不成车型,姜羽晖怀疑驾驶列车的鬼差可能被压成纸片那般薄薄一层。
前往酆都的列车有着极高的车速,是以被人蓄意放在路上妨碍公务的撞击物,势必是具有
相当质量的东西。
姜羽晖敲著指节,估算列车可能遭受的撞击力道,踏步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姜羽晖走了一段距离,随即停下脚步。
这里距离车体不远,若是她高喊大喊还能和都城隍跟白曜相互照应。她看着眼前平静的海
面,忽地抬手在前方一抹。
列车道上隐隐有着光影的扭曲。
“这就是了。”姜羽晖说。
她甩了下手,朝那区域打出一道符,本是要破除光影的虚幻,展现障碍物的真实,没想到
换来的却是爆炸声。
不待姜羽晖惊愕,在她脚下忽地游过一个庞然黑影。
“姜羽晖?”爆炸声惊动白曜和都城隍,他们放下手边的工作,欲过来姜羽晖这儿支援。
“不要过来!”
姜羽晖只来得及对他们大吼,那黑影瞬间冲出水面,震天撼地的威压扑面而来,直压的白
曜和都城隍趴在地上。
姜羽晖堪堪伫在原地。鲜血颤颤自她唇角流下,她深吸口气,眸色有一瞬翻转为艳丽的赤
红,随即恢复为深不见底的黑眸。
她抬手一挥,威压以她自身为线,无法再越雷池一步,留给了后方白曜和都城隍喘息的空
间。
“好孩子,”那东西忽然发声,不阴不阳,却是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竟然扛得住本皇
的威压。”
“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姜羽晖抬起头,看向来者说道。
来者拥有蛇尾人躯,长发遮掩了他的面容与躯体的特征。此时他正淡淡地看向障碍物所在
的地方,良久,方才回过头来与姜羽晖面对面。
“本皇的儿女啊,”那半人半蛇的生物顿了顿,接着开口:“你可知晓你碰触了什么?这
是身为母亲的告诫:离开此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姜羽晖直视他那铺天盖地的气势,丝毫不被影响,“上古女娲在补完天后已经消散,您既
是母亲本身所出,却又不能称之为他本身,在此情况下,你我皆为女娲之子,吾不认为吾
等为您所出。”
如同姜羽晖所说,女娲本身在补完天后已然消散,眼前这个自称是女娲的生物,是由她的
躯体幻化出来的新生神祇。
说是新生,放在现代也是遥远的上古神祇,在所有上古之地已经封印的情况下,一位四处
趴趴造的上古神祇是有些不合时宜。
而那个躯体——老实说应该是器官——坦白说是女娲的肠子。
“伶牙俐齿,倒是小瞧你了。你的修为本先天地而生,却行本皇的儿女之身躯,让本皇尝
尝味道——”女娲之肠抬起上身,朝姜羽晖靠了过去。他咧开嘴,露出里边森森长牙以及
蛇信,在姜羽晖身周收集了足够的讯息,随即满脸嫌弃,“竟然把自己弄得入魔了?怎么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把入魔当一回事!”
姜羽晖闻言挑眉,“一个两个?”
“怎么,连你自己师门也不知道?”
姜羽晖动了。她擦去嘴角的血迹,似笑非笑的说道:“哪有可能呢?这三界,又有谁不认
识我师门?”
“这倒也是。”女娲之肠笑道,他收回靠近的身躯,就见姜羽晖歪著头,看向他身后隐匿
起来、导致车祸的障碍物。
“那是补天石?”
“是本皇借出去的。”随即女娲之肠意识到什么,他重新打量姜羽晖,随后低声喃喃:“
竟然是如此?这一回天下还未真正出事,他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姜羽晖知道女娲之肠在说谁,却是静静站着不说话。
番外、父与子 中
山上的日子平静,与关外四起的烟硝彷佛截然不同的世界,歌舞升平的关内又是另外一番
风景。山上的小妖们过著不知世事的日子,而白家父子却嗅闻到变天的味道。
人间朝代的更迭本来与他们无关,但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拓展,又与妖物的生存息息相关
。好在他们是活了几百年的妖物,对于山下的变化习以为常,只是白澧和白曜没想过的是
,那变化,加速了。
某日午后,山下来了一只不曾见过的妖物,匆匆为白曜送来一份鱼雁。
“什么事那么急?”刚巡完山、并陪伴完山里小妖回来的白澧见状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白曜随口回复,“不过是山下的消息。”
“山下的消息?”白澧觉得奇怪,平时也没见其他妖物送信那么急的,但白曜说没事,他
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他们进屋的时候,室内的方桌躺着另外一份鱼雁。
白曜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走向前,将那封书信收进怀里,自始自终没让白澧知
晓里面写的是什么。
倒是山下妖物送来的那封信,白曜看完递给白澧。里面只有一行字:襄阳城破。
襄阳虽远,可他收进怀里的那封信使得他不得不离山。
白曜的山头位置顶好,历年战祸少有波及,附近更有上古五帝的帝陵,本是个适合修练躲
藏的地方。可这个地方,打从他见到沈明晞伊始,他放弃了一次,即便他后来把山头抢了
回来,收到那封信的那一刻,他势必要再放弃一次。
有一瞬间,白曜确实是怨沈明晞的,他追着那个人,放弃了他的所有,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
而那个人依然被关押在冥冥地狱之中,不得回到阳间。
蒙军破了襄阳、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宋军节节败退,他们南下前往羊城,可战事步步紧逼
。不待他们安顿妥当,潭州宋军三千守城三个月便被攻下,泉州的蒲寿庚不让南宋将领张
世杰借船,并且把城内的宋室宗族戮尽。
收到消息的那一晚,白曜面色凝重的坐在桌前,白澧推门入内,就见亲爹手里捏著一份不
知从何而来的信笺。
末了,白曜毁去手中的纸张,缓缓朝白澧看来,“往南去吧,小澧。”
“什么?”
白曜的面容在烛火背后显得晦暗不明,“往南到大越去吧。”
“那你呢?”白澧急道,早年阳间的战乱不偌此次动荡,颠覆了大宋整片土地,“战事紧
迫,我不放心留下你一人。”
“我不会有事,凡人还动不到我。”白曜说。他明白白澧的担心,若不告诉白澧多一点消
息,哪怕白澧修为不足,白澧总要想办法把他这个亲爹带走,“三界人手不足,我要在这
里照看到最后。”
“——为什么?”
“赤火余烬将灭,小澧。”话说到这里,白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趁现在往南的路还未
断,你近日收拾一下,便去吧。”
这一往南,白澧再听到消息便是崖门一战,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小皇帝跳海。他隐隐猜到自
家亲爹或许看着整场战役,就不知他亲爹为何被征召做为朝代兴亡的见证者。
白澧在大越待了一阵子,和一些避难来的妖物建立了互助会,帮助那些避祸战乱且不熟悉
人类世界的妖物融入当地社会。
大越是个不太一样的地方,又和中原高度的相似,白澧喜欢这个地方。
他喜欢南方一年四季温暖的天气,以及那随处可见的茂密林木,不自觉得待得久了。后来
他几经流浪去了高棉,再往西去了暹罗,最后进了老挝,顺着茂密的山林水陆进了大理。
这一大圈耗了百年的时间。待他回到记忆中的山头,山上已被不知哪来的猴王占据。
白曜没有回来,不然山头也不会易主。白澧动了动手腕关节,毫不犹豫地上山找猴王麻烦
。
痛揍了趁乱占山的猴王,白澧回到小屋,只见屋子倾颓,外边覆蓋一层植披,一副年久失
修的模样,在在昭示长年无人居住。
更不用说里面值钱的东西早被人偷得差不多了,甚至山下还有深山废弃小屋闹鬼的传闻,
遥想当年他们父子还被称作山神呢!
当然真正的山神另有其神,白曜是货真价实的山大王,占据着山头,号令山上的小妖。
白澧不担心白曜,总归蛇还活着,只要还活在同片土地上,就有办法找到对方。
他化为蛇型,爬进屋里,想着是否该把屋里收拾得更适合蛇居住,又或者就著这一片混乱
建造个蛇窝,犹豫几回选择将屋子打理干净,择个好日子入住。
住处收拾好,白澧去信问亲爹蛇在哪里,得到对方在京城的回复,这令白澧感到惊讶。在
他的认知里,白曜就算下山顶多去县城那般的地方,而不是京城那种汇聚各地人与妖之处
。
他们父子过得低调,不受供奉、不摆名头,在京城那种地方稍有不慎,容易招惹他人的注
意。
他想不明白为何白曜不回来,此时大明方兴,正是万事待理的时候,没有多少非人生物介
入的余地。
考量到两只蛇妖的威慑总比一只来得要强,白澧收拾好行囊,忽略他的修为和白曜比起来
只能在一旁玩沙,上京去和亲爹会合。
那时候的京城在应天府,白澧在城外一座小村镇找到他爹。白曜一派书生模样,平素替不
识字的人誊写阅读书信维生,见着他来了更以兄弟相称。
“……”这样辈分不会乱了套吗?
混入人类社会哪有什么辈分乱套可言,被拆穿了过不下去才是真实,白澧很快习惯了嘴巴
上称呼亲爹为兄长的设定,唯一不好的点就是时常有人前来打探他们“兄弟”的婚配情况
。
若是前来询问自己的,白澧在凡间走跳多年,自有一套方法打发,可这个被打探的人成了
他亲爹,白澧就不好说了,他从小到大还真不曾见过亲爹动过任何找伴的心思。
搭伙或许是有的,毕竟他们是妖物,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总有那么点放纵的意思。
后来他问了白曜,只听他亲爹说道:“若再有人问起,你就说丧偶吧。”
丧偶还真有其事,当年产下他的母蛇早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
终究是年轻的妖物,白澧很快习惯应天府的生活,但是北方烟硝再起,燕王朱棣不满削藩
起兵反叛,挥军直指南方。
燕军势如破竹,连连告捷,在某一个夜晚里,白澧又见白曜收到一封书信。
这一回,他看清了,那是来自天庭的通知。白曜没告诉白澧内容,但这不妨碍白澧猜到天
下又将出事,而这必定和宫里那一位有所牵连。
“燕王已经发兵,在北平站稳脚跟。应天府不安全,小澧,南方仍旧是安全之地,这几日
你收拾好东西,往南避一避。”
白澧不依,白澧怒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让我走了!为什么你要照看着人类的变动?那
全然与我们无关!”
“我有必须照看的缘由,小澧。”白曜如斯回答。
“什么缘由!该不会是什么人——那又是谁!谁给你的摊子,让你必须如此看顾著那些无
关的人类?”
还真给暴躁的白澧蒙对了。白曜沉默不语,良久,方才回道:“若是有缘,你终将见到他
。”
白澧生气,白澧不服,但战事进逼,他又无法在短时间内撬开白曜的嘴巴,未免刀剑无眼
,以及无法预期的意外,他仍是收拾好行囊,很快的离开应天府,南下前往沿海一带的鱼
村避祸。
那里天气不比老挝大理,倒也比北方要来的舒适,他在那里留下便不愿走了。
燕王的逆反史无前例——藩王在大一统的朝代下反抗并且成功上位——并且迅速,三年内
大局底定。白澧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回到南京,那时候的朝廷已经移转至顺天府,白曜
仍在城外的小镇里做他的穷酸书生。
他看着亲爹替不识字的老妇朗读家书,忽觉感慨,谁能知道这位书生是只妖物,并且见证
改朝换代的大事呢?
那些年地震与天灾频仍,恰在这节骨眼,早年由帝王帮扶拱出来的妖教邪神出来祸乱世间
,白澧本以为亲爹会像改朝换代时收到来自天庭的指示,没想到是凡间的妖物组织先找上
他们,恳求白曜出山协助镇压。
原来是人类的道士处理不了,向妖物以及三界能人求援来了。
“我处理不来。”白曜拒绝,理由非常明确,“虽只是尊伪神,早年受到帝王供奉,有紫
薇气的加持,足以同凡间无数修道人抗衡。若早个千年,或还有办法。”
年轻的妖物不懂为什么要千年前才有办法,包括白澧,但他亲爹身上实在太多理所当然的
事情,不差这一件,而且还不会告诉他。至于那些辈分不输白曜的老妖方才明白他指的办
法是什么。
无数三界能人参与此事,无数的能人败下阵来,后来实在被伪神折腾的够呛,人们向上天
祈求,便有传闻早年被关押进无间地狱的天庭人物被捞出来主事。
传闻那一位出山,这天下又要难过几分。幸好那一位只是从无间地狱里出来放风,不是真
的放入人间,否则顺天府那位底下的龙椅怕是要坐得很不安生。
那一位毕竟是传闻,即使是真,事关天庭,再多也不是白澧这种小妖能看透的事。
伪神一事几经动荡,却是结束的相当仓促,待到尘埃落定,白澧在大报恩寺塔与亲爹见了
一面,交代他的决定。
他要加入凡间的妖物组织,做为妖物与人类之间的联络人。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有此志向。”他们在大报恩寺塔里走着,白曜如此揶揄儿子。
“早年在大越时曾做过类似的事。而且,若我猜的不错,你要搬去顺天府那种鸟不生蛋的
荒凉极北之地,我不想去。”
燕王定都北方的时候,北方的建设不若南方,习惯江南的景色与蓬勃的经济社会,白澧实
在不想离开滋润的生活。
即便白澧修为够高、不需要冬眠,在冬天也是会严重犯懒,顺天府和南方小渔港比起来是
处不适合蛇类居住的地方。
再然后,又是百年不见。
直至明末动乱之际,白曜去信让白澧留在南方,自己则留在京城守着明思宗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