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前头,连载的这几年,我知道我的作品被称为有生之年系列。
而回过头来看,很多bug,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于是在把结局写完后,决定重新将修改过的作品作连载。
固定周一跟周五下班时间跟大家见面。
文章内容与之前发表的多有调整,如果觉得看起来很眼熟,那就是未作更动的部分。
无论是新旧朋友,都欢迎你。
这不会是有生之年了,这次会有结局了。
请大家一起跟着我看下去吧,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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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篇
“有得必有失。中庸。”
纪默然看着门口外挂的那块木板,然后缓缓地拉开铁门。四层楼的透天厝,铁皮的小屋簷上攀爬了不知何时开始生长,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整个街道上没几台车,“依—依—哑—哑—”,脚踏车声随着阳光往街道另外一端走。
这是他们搬到新地点的第一天,小小的镇上有古老的味道。离最近的城市大约一小时的车程,在偏山区藏着一处小镇。镇上不大,算一算人口莫约三千人。这里也是纪默然曾经住过的地方,但是印象里短居不超过一年就又搬走了。
纪家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注定必须四处漂泊。
搬家公司离开了之后,洒了一地的黄昏。住在巷子底的路灯长长地被拉开了影子,带了点沧桑的味道。这是第几次搬家了呢?
“我回来了。”纪翩推开门:“外面好热。”他将手上剩下的伴手礼放在桌上,然后跟站在一旁的妻聊著刚刚遇到的邻居们。地方小,邻居热心,多少探听一下纪家的近况。
纪默然一向是不太愿意跟人有太多连结。
为什么不愿意?可能是个性,可能是看遍了许多贪、嗔、痴之类的欲望,可能是……,可能是命运。
是天生如此吗?
想到这里,只听见妻笑吟吟的把拉门关上:“怎么了,又在想事情?”
印象里,妻一向都是这么温文柔顺,只可惜………。纪默然抚了抚妻皱了的外衣,一片叶子被轻轻地挪下。忽地一口气,纪默然往妻的头上吹,刚刚笑靥如花的妻就缓缓地飘落地面。纪翩皱眉:“你又要把妈收起来了。”
纪默然看着纪翩,这十五岁的孩子,正值叛逆的青春期。之前妻还在世的时候,一直担心他是个哑子。结果目睹了妻在雨中,被车撞成一朵血红的蝴蝶后,纪翩开口了。
“妈……。”
虽然到现在,多数时候,纪翩仍是安静不语。一直都是沉默的孩子,或许这孩子应该才叫默然。
“我以为,你今天会让妈出来久一点。”在玄关矮凳上坐下来,纪翩松开鞋带:“毕竟今天刚搬家。”
“晚上,怕灵跑了。”父子一个样,话语都很精简。
对于家庭的那个宿命,基本上双方是绝口不提。提了又有什么用呢?多说几句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情。
纪翩进了门,在厨房泡了壶茶,拿到客厅,与纪默然对坐对饮茶。
“这边邻居,都还好吗?”纪默然问。
“还行。”纪翩倒了一杯,然后低声的说:“我们还要这样,多少次?”
“我不知道,真的。”纪默然啜了一口儿子泡的茶,茶色清,茶味足。多年来训练这孩子泡茶,还真有一点样子:“你爷爷留的房子,也不知道像这样的房子还有多少间。我也不知道会留几间给你,有的地方收不起来,有的地方收不干净。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多少都带有运存在,说不准的。”
“所以我下半辈子,也是要像你一样,居无定所的迁徙?”纪翩捧著茶,呼著几口想吹凉。相较于气泡饮料,他不知道为何还是喜欢这种古老的味道。
“如果你妈当时多生一个,现在抱怨的就不一定会是你了。”
纪翩瞥了眼看着纪默然:“如果妈还活着的话。”
收人命者,自有孤寡命格。若非孤寡,则为薄后。
纪默然有妻有子,自不为孤寡;若是薄后,那纪默然的命运,只能、也只会有纪翩一个儿子。
其实,纪默然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要对抗命运。
自幼是父亲拉拔他们兄弟俩长大。从小纪默然没有担心过什么,就连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生意,他也似懂非懂。那些泛黄的印象里,纪默然只记得总是不断在城市间迁移。
“屁股都还没坐热,又换到下一个地点了。”曾经他跟父亲大吵一架,每每还没认识完新朋友就要到下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时候只记得哥哥拉着他,说这就是纪家人的命运。
什么鬼命运,他才不相信。若是应该要孤寡,那为何父亲的两个儿子活得好好的?
“但是你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眼神充满悲伤地说:“她坚持生下你,所以她牺牲了。”母亲在生完他之后就过世了。
纪默然不懂,也不想懂。身为次子,有权利不接受传统。
后来父亲告诉他,应该成为舖主的哥哥因病过世之后,舖主命格就会转给他时,他不信。那年他娶妻生纪翩,
可是当纪翩两岁后,他跟妻怎么努力,就是无法为纪翩添个弟妹。
“不要抗天。你这样会像压着的皮球,你压越大力,反弹会越大。”在后院整理菊花的父亲说:“你注定是要接舖子的。”
“我不要。”纪默然是不信那些鬼神的:“我现在工作做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我去接那个阴暗又诡异的舖子?”
当时父亲转过头来,小声的说:“小声点,祂们会听到的。”
是谁会听到?纪默然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是疯了。
“如果命中真要我接舖子,又说我薄后,顶多我就纪翩这么一个孩子,是会有多大反弹?”纪默然不屑地说。
“天的意旨,你是无法猜测的。”
不久妻就有孕了,妻带着纪翩去产检的时候,纪翩竟然开始说话了。然后妻走了,也带走肚子里的那位。
那是场意外,妻带着肚里的孩子,牵着纪翩过马路。肇事司机是个年轻人,他坚持当时没看到妻与纪翩。那天雨势不大,碰的一声,就撞碎了纪默然的快乐。
纪默然还记得,那天一早妻的笑容。温暖如阳,谁知傍晚见到面却成了白布一张。自己在急诊室外痛哭,然后第一次跟父亲说到舖子的事情。
“如果我接舖子,小青是不是就会回来了?为什么要让我薄后又要我孤单?一次带走两个会不会太残忍?”
“我说过,你无法预测天的旨意。”父亲面容哀戚:“是你一意孤行。”
“小青……小青是无辜的。她跟我们纪家命格一点关系都没有呀!”纪默然歇斯底里:“我跟她换,我跟她换!让她回来,让她回来呀……”
“小青不会回来的。”父亲说:“但是我可以让小青继续陪着你。”
那阵子,纪翩不吭一声地坐在婴儿椅里,看着大人们折著纸莲花。因为命运的关系,纪家也没剩几门亲戚,少数几个朋友来捻香,寒暄几句就走。纪默然对着每位来家里吊丧的客人鞠躬,但是总想着你们不懂我的悲伤。因为纪家的命运非凡,足以成为禁忌。
“辛苦你了。”父亲某位修道已久的朋友拍拍纪默然的肩膀:“孤单难熬,请你切记。”
不再难熬了,纪默然想。这辈子,再也不要任何一个人为了这个命运牺牲了。总觉得是拿了妻的命,换取一些什么。但是换到了什么,他却又不知道。
来折命的客人们至少知道自己要换到什么。
“换你的平安。”头七过后,父亲交给他一本有电话簿厚度的笔记册:“要找小青,把纪翩的血滴一滴在纸上,骨肉相连,小青就会现人形。切记,一次只你只有五个小时可以相处,五个小时之后就会化回黄纸一张。”
当时的纪默然看着父亲,眼中带着无数的泪水。
“好好保重自己。”父亲笑着说。
叫唤妻出来的第一次,是他们又搬离一处住所。妻高高兴兴地听纪默然分享这几年的多彩多姿,然而当天傍晚,父亲走了。
纪默然相信,父亲是拿自己的命换妻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