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湖边小屋

楼主: mochaself (Mocha)   2018-12-21 22:39:32
我是深夜摩卡,
我说祂们的故事给你们听。
湖边小屋

安迪和诺曼是山脚下的小镇高中的学生,更是学校恶名昭彰,最喜欢对别人恶作剧,甚至
也常干出偷窃、勒索等等的负面行为,“坏学生”的标签牢牢地贴在他们的身上,学校里
有人的东西遗失了,第一时间会被举报的就是他们俩,而且大部分时候也确实是他们干的

那天他们翘课,安迪开着家里的商用小货车载诺曼到山里晃晃,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山
上做什么,两人就是这么一路喧嚣的开着车往山里去。
“怎么了,你爸昨天又发了酒疯打了你和你妈?”安迪左手握著方向盘,右手伸往副驾驶
座,故意地往诺曼脸上的一小块瘀青摸过去。
诺曼拨开安迪的手,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了,他的语气像以往一样平
常地说:“没事,昨天那女人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盘子,那肥男人又刚好喝了点酒而已。”
听见诺曼这么说,安迪歪著嘴,数落了一下诺曼说他孬种,如果是他就拿球棒出来砸了。
诺曼没有在听安迪说那些没有用处的话,看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说:
“不如去湖边钓个鱼吧?”诺曼提议:“不是有座湖吗?”
“钓鱼?这么无聊的点子你也想得出来?”安迪耸了耸肩质问诺曼。
“你能想出比这更有趣的事?”诺曼简单的反击。
“哦不,就听你的,永远别要我想任何事情。”安迪认输,但他接着又想到:“我们又没
有带钓竿,怎么钓鱼?”
“生命总是会找到出路的,钓鱼也是。”诺曼悠悠地回答。
安迪挑了挑眉,叹了口气,再对着窗外毫无理由的呐喊了几声没有意义的音节,接着就在
前面一点的岔路,往标有湖泊标志的方向转了过去。
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绿到几乎像是打翻颜料一样糊成一团的漆黑林木,诺曼在副驾驶座
翘着脚看着车窗外,好像瞥见了林木丛中的深处有个木屋,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再五分钟不到,林木逐渐稀落了起来,已经可以看得见湖面,安迪把车停得很靠近湖,两
个人下了车之后看着对方发愣。
“湖是很美,但......兄弟,我们现在是应该把衣服脱了跳进湖里抓鱼?”安迪蹲下身来

了个石头,打了个弹跳三下的水漂。
诺曼歪著嘴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刚刚路上的那幢木屋,眼睛闪著光,露出一脸觉得自己
是天才的模样说道:“我刚刚看见树林里有间房子,你知道的,住得离湖边这么近,仓库
里肯定放著几把钓竿,毕竟他们懒得去镇上的超市时,这鬼地方也只剩湖里的鱼。”

好像悲伤的丧礼都应该下著的雨,穿着黑色正装的人们,以艾琳为中心地穿行在这哀戚的
仪式之中。
“亲爱的,爱德华离开了,答应我,妳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艾琳已经听到了这句话好多次,她也勉强自己撑起淡淡的笑来回应。她承诺了好多人,说
她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但她并不确定,甚至已经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当仪式结束,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后,她已经无力撑伞,任这疯狂的大雨毫不保留地打遍自
己的全身,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世界看起来不这么真实,可以假装这场大雨过后,爱德华会
像彩虹一样出现,回到她的身边。
但如今回到属于他们的小屋的,只剩下全身被雨浸透的艾琳一个人。外头的天空好灰,空
气跟她的心情一样冰冷。
在那过后,艾琳努力的想要找到一种生活的方式,属于她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她把屋子打
扫得干净,每天待在书房专心地写着专栏文章,每天烹煮美好的料理,但她发现她无法支
撑下去。
屋子越干净她的心就越空虚,而写作的灵感总是来自于她和爱德华的爱情,如今爱德华死
去,她每个早上即使待在书房三个小时也挤不出一行字。而料理对她来说更是不简单,她
并不熟悉一个人该煮多少份量,她的世界、她的所有日常一直以来都是二的倍数,而如今
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在一个她从早上就一直在床上发著呆的下雨的傍晚,有阵敲门声从楼下传来。艾琳对于敲
门的人是谁有任何的猜想,但至少给了她一个应该要下楼的理由。她裹紧她的羊毛外袍,
缓缓地走下楼应门。
她微微打开了门,透过门链拴住的门缝宽度看看敲门的人,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穿着黑色的整套笔挺西装,手上没有伞,但他的身上也没有一点被雨水浸湿的模样。
“妳好,妳是艾琳吧?”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狭长的笑容,“我是一名推销员,要跟妳谈
笔交易,打开门让我进去吧,亲爱的。”
艾琳意识到自己应该对于这男人的行为和言语感到愤怒,但她现在并没有。爱德华离开她
之后,除了像冰块一样的悲伤以外,她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谢谢,我们不需要。”艾琳简单几个字拒绝了外头的男人,并关上了门。
回过头准备走到厨房弄些东西吃,一转身却撞见原本应该被那扇门挡在外头的男人出现在
眼前,她吓得往后倒退几步、撞上了门,发出了沉闷而巨大的声响。
“亲爱的,不要在还不知道我能给妳什么之前就拒绝我,这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情。”
那男人的语气和善,但任谁都听得出来里头的冰冷与尖锐。
艾琳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隐约已经能从这个男人不合常理的现身方式,猜测到
他的身份。毕竟面对爱人的离去,人总是会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与事物产生莫大的
臆想。
“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眼前的男人仿佛能看穿艾琳的想法,不,艾琳可以感受到的
是她的灵魂也在被窥探。“你好,我是——魔鬼。”这男人为自己的介绍词加进戏剧化的
语调与节奏效果。
“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带走了爱德华,现在呢?带走我?”
“哦,亲爱的,别把世界上的死亡都和魔鬼扯上关系,爱德华会死只不过是因为某个愚蠢
的人类喝了酒还开了车才撞死了他,魔鬼不喜欢这种低俗的死法。”魔鬼露出一脸厌弃的
表情,接着朝艾琳走进了几步,双手抱在胸前,瞇着眼对艾琳说:“而且我也知道,妳知
道我一点也不想带走妳,魔鬼喜欢更有趣的事情,魔鬼喜欢交易,就像我在门外说的,我
们是推销员,不是杀人犯。”
艾琳没有说话,她知道魔鬼会迫不及待地自己接着说下去。魔鬼对着空气拍了拍两下手,
隆重地宣布:“冗长乏味的开场白结束囉,让我们进入正题谈谈交换这件事情,说吧,妳
想要什么?”魔鬼停顿了一下,看着艾琳茫然而显得有些紧张失措的眼神,于是接着用和
缓一点的语气说道:“任何事物都可以哦,任、何、事、物都可以,只要我能从妳身上得
到我想要的值得等价交换的筹码,任何事物我都可以带给妳。”
“我想要和你交换的是,爱德华。你有办法吗?”艾琳用一种期待却又带着恐惧的眼神看
向魔鬼。
魔鬼一听到艾琳的要求,突兀地大笑了几声,并热烈地鼓起了掌,接着用他那苍白而没有
任何纹理的手摸了摸艾琳的头,像是大人们总是喜欢轻轻摸著小女孩的头一样,看似亲切
,却带着一点轻蔑。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就是喜欢这样不扭扭捏捏的妳,我就知道妳知
道我就是为了将妳的爱人带回妳的身边才来到这里。”语毕,魔鬼露齿而笑。
魔鬼用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圈,那圈里头出现了个数字:47,他接着嘟起嘴,轻轻地像是吹
一根羽毛一样地朝它吹气,那个数字就缓缓地飘到了艾琳的眼前,然后像空气泡泡一样地
啵一声爆开来。
魔鬼用儿童节目里主持人的俏皮语气,对着艾琳问道:“猜猜看,这个数字是什么?小提
示,这就是你和我交换爱德华的筹码哦。”
“我没有兴趣玩猜谜。”艾琳厌恶魔鬼,但或许更大的一部分是,她知道魔鬼或许真的能
给予他想要的东西,所以她必须站稳阵脚才好讨价还价,就像她在和编辑谈论稿费该给多
少的时候一样。
“别跟我玩这一套,亲爱的。”魔鬼在原地,像是陀螺一样,用踮起脚尖转了一个圈,用
高亢却又明显具有威胁意涵的语气对着艾琳说:“我不是愚蠢幼稚的人类,我是高高在上
能力无穷的魔鬼。这是我的游戏,妳没有跟我争论的余地,妳懂吗?我说猜、猜、看,妳
就得,猜。”
艾琳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流着冷汗,他感受到从那魔鬼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压迫感,就像是
冬夜的湖水一样漆黑而冰冷。她开始意识到,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够像市场里的谈判一样,
有时候她就只能照着别人的规矩走。
艾琳呼了口气,松下紧绷的肩膀,放弃假装自己是个谈判家,认清自己只是一个死了丈夫
的女人,恢复那没有情绪的语气:“我会猜。”艾琳开始把心思真正放在47这个数字上,
思考着自己的生命会与这个数字有什么关联。“或许是,我剩余的生命?是年,或是月,
或是天?真希望是小时。”
“哦不。”魔鬼苦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着艾琳说:“我不是这么肤浅的魔鬼,我
喜欢更高级一点的交易。我忍不住了,我太喜欢我提出的筹码,而且妳感觉并不怎么聪明
。我就直接跟妳说吧,这是妳未来的每一年里,会感受到快乐的天数。怎么样,亲爱的,
是不是很有趣?”魔鬼一口气快速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并自己嘻嘻地抚著胸口笑了起来。
艾琳没有太大的反应,其实是她还在理解那样的数字与筹码对于自己有什么样的意义?爱
德华离开后,艾琳就从来没有去思考过与“快乐”有关的事情。魔鬼突然意识到了艾琳无
动于衷,于是他开始对艾琳感到有些不悦。
“妳不知道这样的筹码有多么强大对吧?愚蠢的人类总是对于这些很棒的交易没有任何概
念,真是令人头痛。所以让我为妳展示妳最渴望交换的东西!”他的眼神紧紧地贴近艾琳
,艾琳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那仿佛深渊的瞳孔。
“爱德华是吧?妳说妳想要爱德华,我就不会给妳爱德森。”魔鬼说了个难懂的笑话,接
著雀跃地跳着走到了壁炉旁,从好像深不见底的大衣口袋里,花了点时间捞取出了一盒火
柴盒,并从中取出了一根紫色的火柴,并用它伶俐地点燃了蓝紫色的火苗丢进壁炉里,燃
成一股冰冷的墨黑色火焰。
艾琳看着那股火焰,心里感受到了很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她总觉得那股火焰通往着地狱,
而魔鬼正在召唤可怕的东西。黑蓝色的火光照耀在魔鬼的脸上,他欢喜期待的看着自己的
产品。
艾琳开始听见火花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音,那声音仿佛传递了最剧烈的痛苦,但随
著那声音愈加清晰,艾琳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接着睁大了眼,而流下了眼泪,她听得出来
,那个声音——是爱德华的声音。
那团黑色的火焰轰地一声熄灭,一个男人的肉体蜷曲在壁炉中剧烈地颤动着。他用力地咳
著,仿佛要把内脏都给咳了出来。艾琳哭喊了一声,她已经无法思考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她只看见爱德华回来了。
“爱迪,爱迪!”艾琳蹲在壁炉旁,紧紧抱住爱德华,并不断地叫唤著爱德华的小名。
爱德华终于停下了剧烈的咳嗽,但他还是急喘着气,全身都苍白冰冷,仿佛刚从坟墓中爬
出来的模样。他想发出声音,却只发出几个微弱的气音音节,艾琳听得出来他在叫她的名
字。
艾琳不断呼喊著爱德华,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呼唤名字
就是她所能表达的一切。而爱德华伸出了手,虚弱而轻微地抚触著艾琳的脸颊,并滑过她
眼角的那滴泪珠。
魔鬼在一旁并不乐见这样温馨的相见欢画面,他轻轻的弹了一下手指,艾琳一瞬间感受到
像是无数根针穿进骨头里一般的冷冽,双手怀抱着的爱德华再度化成一团崩溃呐喊著的蓝
黑色火球,艾琳大声哭嚎尖叫,直到爱德华的最后一点灰烬都燃烧殆尽。艾琳也已痛苦地
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狼狈地瘫软在地上,手指却紧紧地抓抠着地板,渗出一丝丝血迹。
“糟了,看来一下子玩得太刺激了,很抱歉我始终无法拿捏好让人类感到温馨的尺度。”
魔鬼用两手食指兜在胸前绕圈圈,那是他向人类学来的假装忏悔的动作。“我刚刚为妳示
范的,是妳用筹码2,000所能换到的东西,但很可惜,妳唤不起。”魔鬼用着嘲讽的语气
,无情地对着艾琳这么说著。
而下一秒,魔鬼看见了艾琳发狂似地站起身来,一手拿起放在壁炉上的烛台,使劲地往站
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魔鬼身上砸了过去。魔鬼轻轻地踮脚一跳,身体便飘浮了起来,让艾琳
扑了个空,烛台砸在壁炉的边上,刻出了一条细长的痕迹,艾琳也因为失去重心,狠狠地
跌在了地上。
“永远不要对魔鬼发脾气,亲爱的。”
悬在屋子里半空中的魔鬼,目光向下对着艾琳露出哀怜的眼神。

“这该死的恶心地方有住人吗?你真的觉得在这种鬼地方找得到钓竿?”
安迪和诺曼从湖岸边走进林木里,看着眼前破败的木屋,有许多地方都已经破败坍塌了。
安迪虽然嘴巴抱怨著,但诺曼知道这样充满著诡谲气氛的屋子最能够激发起安迪的冒险精
神了。
诺曼抛下一句:“我去后面仓库找钓竿。”说完就绕进了大门被草木掩盖住的小径走去,
他想安迪肯定会忍不住自己走进屋里找乐子,他最享受的就是这种像在寻宝一样的刺激感

诺曼拨开矮小的灌木,走到后院的仓库,看见仓库已经被植被覆蓋住了大半部分。再无惧
的英雄手中总得有一把武器,他这么想着,变弯下腰拿起散落在一旁地上的生锈铁锹,一
脚就踹开了仓库的门。
除了一些蚊虫窜了出来,仓库里并没有什么太吸引诺曼注意的东西,他走了进去随意翻弄
里头摆放的东西,把箱子一个一个打开来看,但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园艺工具。
他随意看看,发现最深处有个比一个人还高的铁柜,于是他轻轻地哼著:“钓竿,钓竿,
亲爱的钓竿。”一边走近柜子,并试着将它打开,却因为接缝处也已经生锈,诺曼费了很
大的力气,却还是没有办法打开它。
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再用两只手握紧铁柜把手,用一只脚抵住铁柜的另一扇门,用尽全
身的力气使劲一拉,铁柜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诺曼顿时失去了重心,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看着铁柜里的一把斧头随着杂物应声倒下,正朝他的脸上劈了过来,他呐喊了一声往一边
翻过身去,回头看见那把斧头就插在他刚刚脑袋的地方,吓得他全身都冒着冷汗。
诺曼惊魂未定,嘴里不断地碎唸著脏话来安抚自己的情绪,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地狱这
么近。过了一阵子,当诺曼从惊吓中恢复镇定后,他看见铁柜里竟然真的摆着一支钓竿,
又大声的对着空气骂了一声脏话。
“就为了你,差点就要没命!”他站了起来,走到铁柜边拿起钓竿就往外走,准备叫安迪
准备回湖边钓鱼,刚刚那差点惊险丧命的瞬间,让他现在对这个木屋感到极度的厌恶。
诺曼才刚一脸不悦的走出仓库,就看到了安迪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他露出兴奋的神情
,呼喊著诺曼,诺曼知道他肯定是找到很有趣的东西了,上次看到他露出那样的表情,是
他发现了一只困在地下水道的狗的时候。
“我要从哪里上去?”诺曼对着二楼的安迪问。
“旁边,我砸破了一扇窗!”安迪指著刚刚诺曼走过的小径的方向。
诺曼找到了安迪说的那扇窗户,把钓竿放在一旁,自己爬了进去。屋子里很暗,他先走过
了客厅,那里头有座壁炉,壁炉的边上有着一条长长的刻痕,诺曼用手指轻轻地抚过了那
条刻痕,并看向一旁有座倒落且歪斜的烛台,诺曼下意识地觉得这条刻痕就是用这烛台所
划下的。
“这间屋子里感觉发生过很有趣的事。”诺曼不经意地对着自己脑子里的想像喃喃地评论
著。他想像著这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讨人厌的大鼻子老先生,并且会虐待他那瘦弱可怜的
妻子。
他走过了整个客厅,穿过另外一扇门,并看见了楼梯。才刚踏上几阶就发出嘎嘎的声响,
楼梯的每一片木头好像随时都有崩塌瓦解的可能。诺曼开心地笑了起来,并蹦蹦跳跳地大
力踩踏在楼梯上,他一心就是想要看见整个楼梯倒塌的模样,那样子的话,思考如何下楼
又会是另一场未知的冒险旅程,就像找钓竿开启的老屋探险一样。
诺曼成功地踏上了二楼,整个楼梯现在都还有些的晃动声响,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实在
让诺曼有点失望。但这一点小挫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他继续期待起看见安迪找到的神秘
宝藏。
“这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好玩的东西,该不会我一走进去,看见上吊自杀的裸体老人
尸体吧?”还没有走进刚刚安迪探头出来的窗户房间,诺曼就对着那房间的位置大声地问
著。
安迪没有回应,诺曼走进了那房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更没有看到安迪的身影。一阵寒
风透过窗户吹起了白色破败的窗帘,他瞬间打了个冷颤。
“哗!”诺曼身后突然传来巨响,他的肩膀被从背后大力地拍打。
是安迪躲在门后,从后方要吓诺曼,他看起来像是成功地吓到诺曼了,他看着眼神有点呆
滞发愣的诺曼,沾沾自喜地抱着肚子在地上边打滚边嘲笑诺曼的胆小:“天啊,你居然会
被这种老把戏吓到?”
诺曼回过神来,转身回头看向安迪,想要跟他解释:“我才不是被你吓到,是窗户外面好
像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飘在空中!”
安迪拍拍诺曼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别逞强了,被我的把戏吓到并不是一件
可耻需要找借口否认的事。”安迪走到窗边,大力地推开所有的窗,并回头露出亲切的笑
容,并用一种装模作样的腔调说道:“看吧,什么都没有。”
“我......”诺曼想解释,他是绝对不可能被安迪的玩笑给吓到的,他在踏进这间房间前

大概猜到了安迪会玩的花招,他是真的看见了窗户外,在窗帘被吹起的那一刻,好像看见
了远方有个飘在空中的男人的脚。但他想了想,摇摇头,打消了跟安迪解释的念头,他知
道那不会有用,就让安迪把自己当个胆小鬼会轻松许多。
“所以,你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呢,兄弟?”
听见诺曼地询问,安迪停下了夸张的嘲笑,但依旧跨著灿烂无比的笑容,带着诺曼走出房
间,来到另外一间房门外,并且弯下腰来伸出手比向房内,就像是旅店服务生邀请住客进
房一样的姿势。
诺曼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用着一
种仿佛凝视著爱人的温柔眼神盯着他看,盯得诺曼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艾琳燃起了壁炉里的炭火,转过头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爱德华,正张着手欢迎艾琳迎向
他的怀抱,就如以往一样。
艾琳走近沙发,并让自己以一个安稳的姿势依偎在爱德华的身上,并将爱德华的两只手调
整好,右手横过她的胸前,轻抚着她的左肩,而他的左手则轻柔地抚着她的侧脸,然而这
些动作却需要艾琳自己来操控。
爱德华仿佛是件人偶,一件极度拟真的人偶,不但眼神、毛发、掌纹的每个细节都跟爱德
华一模一样,甚至有着一样温暖的体温,以及一样的呼吸节奏。除了灵魂以外,眼前的这
个爱德华,是百分之百真正的爱德华。魔鬼是这么向艾琳说的。
好几个晚上,艾琳都是那样,烤著炉火,自己拉着爱德华的手,轻轻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逗弄自己的耳朵,用指尖滑过自己的面颊,就这么入睡,就好像爱德华还活着的时候,她
总是喜欢这样子在爱德华的怀中小睡一样。
几天后,艾琳到山下的小镇里买了轮椅,并使劲力气地将爱德华抱起、让他安安稳稳地坐
在轮椅上,并推着他穿过小径,到湖边看湖钓鱼,并架起简单的柴火厨具就这样从午后晒
著暖暖的阳光,待到即将入夜、气温微微地变凉,再叹口气把一切收拾,将爱德华推回屋
子里。
“什么是幸福?当窗外透进了光,而爱的人在身旁。”艾琳那段日子,都对着爱德华覆诵
著这首诗句,仿佛在催眠著自己,逼迫自己相信这样的自己是幸福的。
直到有一天,艾琳一如往常地躺在爱德华的怀里,却怎么样也无法安稳地睡去。听着屋子
里安静得只剩下爱德华那频率永远一致的呼吸声,艾琳放下了自己拉住爱德华抚摸著自己
面颊的手,愣愣地盯着前方,眼神飘忽著没有焦点。
下一刻,她这些时间压抑在心里最深处的情绪,全涌了上来,她憋起了嘴,捂著脸,并放
声大哭了起来,这么一哭就停不下来。那哭声里的悲伤连湖都能够听见。
她渐渐停下哭泣并缓过气来,并猛然地站起来,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沙发上那一动也不动,
而且总是装着那塑胶一样的笑容的爱德华。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对着他大吼:“凭什么一切
都要我来承受?为什么你可以什么话都不用说、为什么你可以就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激动地怒吼著,并狂乱地抓起桌面上的书和杯盘就往爱德华的身上丢。
直到她的手已经抓不到任何东西了,她才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对着爱德华那不变的笑容,
痛苦地说著:“我只是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宝贝,这很难吗?这很难吗?”她毫无意义地质
问著爱德华,眼神像是奢望着爱德华能够给她随口一句答案。
但爱德华只有沉默,那是艾琳一直以来最无法忍受的,争吵中的另一方保持沉默,独自让
艾琳焦躁地像疯子一样表现出在乎,甚至是哀求的姿态。于是艾琳更加恼火,她丧失理智
一般地,用两手紧紧揪起爱德华的衣领跟袖口,全身发抖著将爱德华从沙发上举了起来,
并将它狠狠地摔在一旁地上,爱德华的躯体大力地撞击到桌面再摔落在地,发出沉重的巨
响。
艾琳的眼神和炉子里的火一样腥红,她站立著喘着气,下一刻却看见了爱德华身上被她的
指甲抓出了血痕,额头上也是刚刚被盘子砸出来的红肿,身上有着撞击桌面时造成的瘀伤
。艾琳瞬间完全地软弱了下来,她又哭了起来,慌张地在家中寻找医药箱,想要弥补刚才
自己造成的伤害。
没有灵魂的爱德华过于虚假,艾琳根本没有预料到它会有任何一点伤痕,但如今鲜红的血
从爱德华的身上流了出来,流过艾琳心中对于爱德华是真是假的那一道界线,每一道伤痕
都让艾琳自己痛得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于是那一个晚上,艾琳为爱德华抹上了药,并依偎著爱德华。直到隔天早晨,阳光透进了
窗户,艾琳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双手拉着爱德华的臂膀,将它拖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并用一层棉布将他覆蓋住,自己则从衣柜底层拖出了一只旅行箱,将一些东西收整塞了进
去,便头也不回地走到车里,开着车往山下开去。

“这......是人吗?”诺曼站得离那个坐在椅子上不动的男人很远,完全没有想要接近一

的念头。
安迪则徘徊在那男人身边,以各种角度,像个侦探一样地观察著那男人,并有模有样地说
道:“从各个面向看起来都像是个人,会眨眼、会呼吸,但表情不会变,一直都是这讨人
厌的假笑,从这点看来一点也不像真的人。”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诺曼摆出严肃的脸,对着安迪说:“我找到了钓竿,我们该去湖
边钓鱼了。”
啪!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入诺曼耳里,他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安迪赏了那个男
人一个大大的巴掌,那男人被那一巴掌震得横倒靠着墙边,脸上是通红的掌印,嘴角还渗
了一点血出来。
“有血,你看,他会流血!”安迪兴奋地要跳了起来,指著那男人嘴角的血迹对着诺曼激
动地吼。
“那就代表他是个人,老兄!他就是个不能自行移动的植物人,好吗?”诺曼已经
“你要怎么说他是一个人?就只是因为他会流血?”安迪问著:“说不定他是外星人创造
的复制假人偶?那我们就会因为这个重大的发现而闻名全世界。”
“即使他只是个像人的......东西,我也不想要对这么像人的东西做任何蠢事情。”诺曼

始对于安迪的态度感到有些可怕。
“兄弟,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人。你不是也曾经怀疑吗?怀疑为什么自己的爸爸是个每天
只会喝酒的窝囊,怀疑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每天一副死人样,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诞生,成为
一个人?我们一起有过的疑惑,你找到答案了吗?”安迪扯著那男人的头发,那男人依然
摆着一样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哲学家。”诺曼转过头来,不敢也不想看眼前的景象。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坏孩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伤害一个人,他也以为安迪不会
,他以为他们只是一起寻找人生答案的伙伴,但现在他找答案的方法却是借由伤害一个..
.
...像人的东西?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皮,血,肉,肝脏,心脏。有灵魂吗?灵魂在哪里?身体里面会有灵魂吗?灵魂是什么
?”安迪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他瞇着眼很仔细地观察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嘴里喃喃地
这么念著。
“我不想知道!安迪,我不想知道!你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的问句?”诺曼对着安迪吼
道,他受够了眼前这个他不认识的安迪,他现在就像是拿到了新奇玩具就不罢手的烦人小
孩。
诺曼转身快步跑下楼,并在途中回头对着安迪大喊:“我在车上等你十分钟,没看到你我
就自己把车子开走!”诺曼说完便带着夹杂恐惧的怒气,笔直地朝大门走过去。
诺曼从屋里解开了大门的门锁,大力地甩开门仿佛就是要让安迪听见他真的要离开了。他
走出门等了一会,期待可以听见安迪的脚步声,但最后只有听见从楼上窗户传来的令人不
安的声响。
诺曼觉得安迪真的疯了,他转过身准备用最快的速度走回湖边把车开走,但才刚踏出屋簷
,眼前立刻砰地一大声,一个躯体狠狠地从上方砸了下来、在地上碎裂而血肉糢糊地溅开
。诺曼大叫了一声,趴跌在一旁的地上,他惊恐地睁大着眼,眼珠子仿佛都快掉了下来,
他盯着眼前的那一摊血肉,脑筋瞬间断了所有线路。
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楼上发生了什么?安迪他做了什么?诺曼还来
不及思考他心中瞬间炸出的种种疑问,就听见了后方传来了雀跃的脚步声,安迪进入了他
被震撼而静止的视野,露出欣喜的表情,手指指著那摊模糊的物体,对着诺曼喊:“看,
你快看!他都已经四分五裂了,但心脏居然还在跳,他不是人,你看,他不是人!”
诺曼看着安迪仿佛恶魔一样的灿烂笑容,突然觉得头脑晕眩、一阵反胃,撇过头往一旁的
杂草堆吐了一阵子之后,就整个人晕了过去。他的最后一个视线,仿佛看见安迪的身后,
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可怕的男人,冷冷地笑着。

艾琳和一个二手车场的商人戴夫在一起。他们之前没有爱,就只是因为艾琳面临着一连串
的厄运,甚至差一点活不下去时遇见了戴夫,而戴夫一直就想要个女人。他们只是各取所
需的组合。
艾琳白天去超市当收银员,下班赶着打理家务,偶尔会被戴夫叫去处理二手车场的杂务。
她活着,但没有任何快乐的理由,心里从来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被戴夫怎么辱骂、被他喝
酒后拿东西砸,艾琳都没有一点点的愤怒。她生活的每一刻都想着山上屋里的爱德华,想
着她自己其实跟死后复生的爱德华没有两样,都像是人偶一样的活在这个世上,甚至‘活
著’这说词说出来都让人质疑。
她常常梦见她和魔鬼交易的那一个晚上,当魔鬼召唤出的爱德华在她面前燃烧成灰的呐喊
,总是让艾琳惊醒并流了一身的冷汗。她会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一旁戴夫像是雷声一样
的鼾声,然后看着自己伸出的右手食指。
“一。”和魔鬼交易的那一天,她比出了右手食指,用哭肿了的眼睛对着魔鬼喊价:一。
魔鬼听见着个数字,歪了歪头,从来没有人对他喊过这么低的数字。他说:“亲爱的,现
在是开玩笑时间?”
艾琳摇摇头,无力地说道:“我只要留下一枚筹码,剩下的全部给你,换回爱德华。”
魔鬼的笑容仿佛要裂到耳边,凑近艾琳的身边,问她:“妳确定?要我再次提醒妳这个筹
码代表的意思吗?妳往后生命中的每一年,都只会有‘一’天能感受到快乐哦,妳确定妳
要这笔交易的话,我们可就签约囉?”
梦通常在这边停下。
然后她会醒来于是她和魔鬼用她生命中的美好时光,交换回了爱德华安好活着的躯壳,但
她却换不回爱德华完整的灵魂,但没关系,她愿意。
“爱德华的灵魂,会好好的吧?”艾琳低着头问魔鬼。
“灵魂的归宿是哪里,那是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妳,魔鬼从不对没有交易价值的灵魂动
手,所以放心,妳已经没有更多筹码了,他的灵魂会去他该去的地方。”魔鬼神情愉悦地
为艾琳解说。
于是艾琳就这么得到了一副爱德华的躯壳。
艾琳在那之后仿佛受到了诅咒,心里像是永远有一片乌云,透不进光,生活上也总是从来
没有一件事情顺遂过。在离开了湖边的小屋,过著惨不忍睹的生活,直到遇见戴夫才恢复
平稳而却低落的日子。
一年中唯有国庆日那一天,戴夫会关掉二手车场,在背后披着一大面国旗,跟朋友离开小
镇,进城去喝酒狂欢一整天。也就是在那一天,艾琳会开着车,回到湖中小屋。
每一年,就只有当她掀起了盖在爱德华身上的白色布绸,艾琳看着爱德华深邃的眼眸,而
且对着她笑的时候,她才会绽放出笑容,并且每一次都会流下快乐与感动的眼泪。
她会将爱德华抱上轮椅,推他到湖边,并且坐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
上,然后开始像以前一样跟他聊天。艾琳不曾对爱德华说在他死去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
任何一件事;她只会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说起,然后说到爱德华离开的前一天就停下
,夕阳也差不多会在这个时候落在湖的另外一边,艾琳牵着爱德华的手从来就没有松开过

接着她会带爱德华回屋子里,为他烹煮他最爱吃的料理,炖饭、浓汤,然后点燃烛光。吃
完饭后,躺在沙发上,又是那样爱德华将艾琳拥在怀里的姿势。艾琳总是舍不得入睡,那
一夜,她会轻轻地闭着眼,用尽全力地感受爱德华的呼吸,感受爱德华的体温,感受爱德
华的掌纹。
当微微的阳光照射进来,艾琳冷静地起身,她明白时间到了,她当初许下的“一”已经结
束,于是她带着爱德华回到二楼的房间里,望着他的眼睛,拨拨他的头发,笑着对他说:
“爱迪,明年见。”就这么简单地道别完,就为他盖上白色的布。
艾琳开车回小镇的这一路上,不断地嚎啕大哭着,有时候甚至哭到无力握著方向盘,只能
停在路旁等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却又必须重新踩下油门,开回那仿佛不像是活着的生活


从昏迷中醒来,诺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房间的床上,他想应该是安迪把他送回来的。他发
现他的裤子口袋鼓鼓的放了个东西,于是随手把他捞了出来,发现竟是个老旧的怀表,他
鼻子一闻就觉得肯定是安迪把湖边小屋里的东西胡乱塞在他口袋里,他觉得恶心地打开房
间窗户,把那东西丢到了隔壁邻居的花圃里。
之后的日子,诺曼都没有在学校看到安迪,只听老师说安迪生了病在家里休养。诺曼不想
去思考安迪发生了什么事情,接下来的几天,他正常地上学,乖乖地上课,那阵子学校少
了安迪,诺曼也没什么精神作怪,所以显得特别的宁静。
是人,不是人?死了,还是活着?
诺曼在教室最角落的窗边位置,桌上的课本摆的从来不是那堂课的科目,但没有老师会要
求他。他总是望着教室窗户外面的那座郁绿的山发愣,手不自觉地不断地在书本上重复书
写着他内心的疑惑。
是人,不是人?死了,还是活着?
是人,不是人?死了,还是活着?
没有解答,想不出答案,这些问题跟考试的题目一样困难。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国庆日,艾琳从一大早戴夫下床的那一刻,心脏就开始狂跳个不停,让
她感受到真正活着的日子终于要到来,每年的那个属于她和他的“一”。
听到戴夫的大嗓门以及他朋友那嘈杂的引擎声远离得听不见了,艾琳立刻走下床,快步地
跑下楼,在车库里某个不起眼的铁柜底下,抽出一个小铁盒,并抱着它走到浴室里。
铁盒打开,是简单的几件口红、粉饼和眼影盒,她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扬著,甚至边化著妆
还会不自觉地哼起她和爱德华最爱的歌。梳理了头发、化上妆的艾琳,仿佛穿越了时空,
回到年轻时在爱德华身边的美丽模样,除了几条掩不住的皱纹,一切都很美好。
她开着车库里的车上山,穿过一路的阳光和树,甚至摇下窗,让风的声音带着她前往那美
好的地方。
但当她来到了她和爱德华的小屋之前,心里奏著的美好音乐瞬间画上了休止符。在她面前
的,是一摊长满蛆虫却仍然跳动鲜红的脏器与血肉。她大声而尖锐地叫,绝望而深长的哭
喊在整座山林里回响震荡。
当一个人唯一的信仰被最幽深的黑暗浸染,她是无法再悲伤的。艾琳的美丽面容丧失了一
切的情绪与表情变化,像是一座破败凋残的女人石像。
艾琳缓缓地走进屋中,从屋里推出轮椅,而轮椅的上头放著一个空纸箱。她走到碎裂的爱
德华身旁,一把一把地温柔将它拾起,并一把一把地轻轻置入箱中,任由无数的蛆虫往她
的身上钻动,她始终没有闪过一丝的表情。而她仍然能够听见爱德华的心跳。
她很仔细地确认草地上没有了曾经是爱德华的任何一个部分后,再慢慢地推著轮椅,将爱
德华推向那座熟悉的湖边。那天的湖面特别的湛蓝,天空有点云,并透著很适宜的阳光。
她的眼神恢复了温柔的层次,像以往与爱德华一起坐在湖边一样静静地靠在轮椅旁,抱着
那只纸箱。

那天,诺曼睡到了中午才起床,一下楼发现家里没有人,看看车库里的车子也被开走了,
他才露出这几天难得出现的笑容。他最喜欢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刻,只有那时候他才能够不
用看到那两个令人厌恶的人的嘴脸,好好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洋芋片。
他转开了电视,看见别的城市正在热闹游行庆祝的画面,他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国庆日。他
从唸小学的时候就发现,只要是国庆日,爸爸就会一早跟朋友出远门,而妈妈也会开着车
离开,把自己一个人毫无交代地留在家里,那简直可以说是一年里他最喜欢的一天了。
于是他的那一天跟以往一样地在电视机前看着充斥罐头笑声的喜剧,桌上摆满从橱柜里挖
出来的满满零食,就这么度过了国庆假日。只是隔天醒来,却和以往的假日隔天不太一样
,车库里的车没有开回来。快中午才回到家,醉得不成人样的爸爸看到,气得开始对着这
个屋子大吼大叫了一整天。
再过了几天,诺曼的妈妈都没有回家,即使爸爸不管,妈妈工作的超市的主管发现她异常
地消失了,还是报了警。一批警员来到家里跟二手车场找线索,但除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什
么事的诺曼,就只剩下那个满嘴粗俗字句的男人到处对着警员咆哮怒骂着疯女人、跟别的
男人跑了之类的无用言语。
后来很快地,警员就透过镇上的监视器查出诺曼妈妈的去向,她往山里开去了。再搜了半
天的山,终于在湖边的小屋发现他们家的车,并在湖边找到一台轮椅,接着从湖里打捞出
了溺死好几天的她。听到妈妈的死讯,诺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听到她的死亡地点后,
他的全身都冒起了冷汗。
他想起前几天从口袋里掏出的怀表,于是走到邻居家里的花圃去把它找了回来。一打开它
,看见镶在怀表里头的是一张老旧照片,是他的妈妈年轻的时候,与湖中小屋的那男人依
偎在一起的甜蜜合照,那两个人笑得灿烂而幸福,诺曼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妈妈。
诺曼看着那怀表呆愣了很久、很久,而他终于将那怀表阖上。他的脑海里没有任何能将这
一切拼凑起来的故事情节,只是深深地被怀表里的妈妈那幸福的笑容打动,他意识到他那
每天扳著脸的妈妈,曾经是依偎在别人怀里的幸福的女人,于是他平淡而诚挚地说了一句
:“恭喜妳,妈妈。”
那一天,诺曼收拾了一些衣物塞进破旧的后背包里,走到爸爸的二手车场,随意地选了台
车、拿了钥匙发动就离开了小镇。
作者: ramire (= =)   2018-12-22 00:33:00
作者: cicq (cicq)   2018-12-22 01:18:00
作者: minamiui (U!)   2018-12-22 01:44:00
推 文笔通顺 没想到是这样的转折
作者: weRfamily (A)   2018-12-22 02:34:00
很好看 有想到是他妈妈
作者: eightways (yunchi)   2018-12-22 08:21:00
推 特别的故事
作者: Vicente (不然呢???)   2018-12-22 1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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