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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与小澈两人一起准备一起前往精舍,虽然小澈表现得很着急,想要早点到精舍的态度,但是年幼加上体力本来就不好的因素,让小澈走没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
看着小澈疲倦的模样,铁石心肠的永乐,心中竟然涌出了一种怜悯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感到讶异,还以为自己早就失去了这种感情。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这个孩子的信任,否定自己还有人性的一面。他将原本撑著的雨伞以及装着人鱼肉块的玻璃罐交给小澈,整个人蹲在小澈前面,示意要背他上山。
永乐突然的举动,让小澈有些错愕,一时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呆立在原地看着他。
“怎么了? 上来呀! 你都走不动了吧!”永乐吆喝着说。小澈这时才慢慢的伸出手,爬到永乐背上。
小澈连句谢谢都没有说,沉默地趴在永乐的背上。永乐背着瘦小的他,行动完全没有任何不便,就好像是感觉不到小澈的重量一样。雨水打落在林叶上的声音,清脆作响,两人安静地往山顶的精舍前进。
走了一段路之后,本来没有互动的两人,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却是小澈。
“叔叔......”小澈有点生涩地说。
“嗯?”永乐回应一声,依旧继续前进。但从背上传来小澈的发抖震动,却越来越明显。
听到永乐的回应,小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困惑的永乐又再问了一次:“怎么了吗?这样背着不舒服吗?”
小澈的手抱得更紧,似乎是想要让自己身体不要再颤抖了。
“叔叔......”小澈语带胆怯地说:“你不是人吧?”
永乐停了下来,只见山雨沥沥,两人之间又陷入一种怪异的静默。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永乐又开始前进,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手却握著更紧了。
小澈的身体止不住发抖,但还是勇敢地说:“因为我看不见,叔叔身上有黑色的水流出来......”
听到小澈的话,永乐激动地把小澈放到地上,抓着小澈的肩膀,激动地说:“你看得到!? 你可以看见人的死期!?”
小澈被永乐的行为有些吓著,身子缩瑟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永乐看到小澈惊慌失措的样子,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安抚着他:“对不起,是叔叔太激动了,”
“叔叔问你,你平常可以看见其他人身上流出的黑水吗?”永乐问。
小澈点点头:“看得见......但是没人相信我......”
永乐用像是如获至宝的眼神一样,看着眼前的孩子,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这个小孩,正是他寻找数十年,一直盼望的拥有成为人鱼之眼可能的人。
但是......
“小澈,你是村子里的人吗? 为什么之前都没有看过你?”永乐疑惑地问。
面对永乐的提问,小澈没有回答,他的眼睛低着手中林永乐刚才交给他的玻璃罐,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永乐看见小澈不寻常的行为,急忙问到:“什么意思?你在跟谁说话?”
“她要我跟你说,停手吧,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小澈一改刚才的害怕神情,态度平淡地说。
“她?”永乐宛如恍然大悟一样:“你可以看见她吗!?”永乐口中所指的“她”,正是被困在树头公下方的洞穴石壁上,失去双眼而沈睡的人鱼。
“她一直都在你身边唷!只是你的心拒绝接受而已。”小澈用异常成熟的态度对着永乐说。
“她要你去阻止......”小澈身体异常摇晃,鼻子又流出了鼻血:“阻止......精......舍......”
小澈还来不急说完,就虚弱地往前倾,永乐急忙一把扶住小澈。小澈神智不清地倒在永乐的身上。
“小澈!小澈!”永乐激动地喊著小澈,摸了一下小澈的脉搏,确认小澈没事之后,永乐抱起小澈。
“阻止精舍......?”永乐疑惑地重复一次小澈的话:“难道,徐芷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正当永乐还在思考的时候,突然传来许多凄惨的尖叫声,从山顶上的精舍方向传来,山本身也开始发出异常的震动。
“该死!”察觉到精舍发生异状的永乐,仓促地抱着小澈,也顾不上山雨还下著正大,急急忙忙往山上冲去。
***
这是发生在宇涵被带去找尊师之后,没过几分钟的事。
在精舍的大堂之中,受到钟声呼唤的信徒,一个个在门口喝完干部们准备好的黑水后,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垫上打坐。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祥和,或是说毫无反应,整个大堂里,也听不见任何交头接耳的声音。
“诶!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站在尊师座位旁边的干部A说。
“怎么了?”一旁的干部B说。
“早上不是才举行过晨拜,怎么现在又突然集合大家?”干部A说:“而且还吩咐我们一定要看到每个信徒喝下水后才可以进来,平常都没有这么严格呀?”
“还好吧?这都是尊师的指示,我们照做就对了!”干部B说:“而且你看,尊师平常给大家的水都有限,这次准备这么多,我们应该要心怀感激才对,都是多亏了这些尊师祝福过的水,我的病才好起来的!”
“是啦!毕竟我们都是被尊师给捡回一命的,若不是得到尊师帮助,恐怕我现在人也不会在这里了。”干部A认同地说。
咳!咳! 突然在两人前方,最先进来大堂的信徒们,突然开始咳起嗽来,有些人还不受控制地摇晃身体,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蓄。
“怎么回事!?”干部B先冲了上去,跪在倒在地上的信徒身边,手拍著信徒的肩膀。
就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原本只有几个信徒出现症状,突然整个大堂的人都开始发作,周边的其他干部全都看傻了眼,从没遇过这样的状况,只急忙安抚倒在地上的人。
“快去叫尊师!快去叫尊师呀!”其他的干部慌乱地叫着,整个大堂乱成一团。那些原本还坐着打坐的信徒,现在每个都在咳嗽,甚至呕吐,吐出大量的黑色液体。
“你撑著点呀!”干部B不断安慰著自己眼前表情痛苦的信徒,她自己也慌了手脚,从没见过这种事情发生。
一旁的干部A见到这个景象,也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四处张望,嘴巴咬着手指,不停颤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干部A惊慌地大喊。
“别杵在那呀!快来帮忙呀!”干部B转头对着干部A吆喝着。
“你后面呀!”干部A惊声尖叫。
“什么!?”干部B转头回去刚才倒在地上信徒的方向,她的眼睛只看到一片漆黑,接着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原本倒在地上了信徒,上身用扭曲的肢势支撑著,眼睛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嘴巴张的像是可以吞下头牛似的,流着口水直接把干部B的头给咬了下来,牙齿锋利地一口咬断干部B的脖子。深红色的血泉从被咬断的脖子口涌出,染红了咬人信徒的身体。同时,其他信徒的身体也产生了剧烈变化,他们的身体异常的膨胀起来,面部逐渐变成像是鱼的形象,阖不上的大嘴,留着充满腥味的口水,开始不分敌我,撕咬在场所有的人。
尖叫声此起彼落,原本庄严的大堂,现在染上了腥红的色调。那些来不及跑的,全都成为变异成鱼面的信徒饵食,逃出去的也没能撑过多久,马上就被其他鱼面追上,精舍内部宛如人间炼狱,所有没有变异或来不及变异的人都成了鱼面们狩猎的对象,惨叫声不断在精舍内部回荡著......。
***
在精舍的地下洞穴这边,变成巨大鱼面的志明咆哮一声,往手无寸铁的三人方向冲去。正当宇涵跟惠心都闭紧双眼,准备接受命运的时候,尊师急忙冲到墙边,按下开关,瞬间整个洞穴被大量的照明设备照亮,原本冲向他们的志明,痛苦地尖叫,重心不稳地撞向旁边的岩壁,上头的落石掉落了下来,掩埋住失去控制的志明。
正当三人以为已经没事了,还在喘气之时,被埋在石堆底下的志明,又再次站了起来,并且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四周的岩壁被志明巨大的身躯撞得坑坑疤疤,落石不断掉下,整个洞穴的结构变得很不稳定。
“快来这边!”
不知何时,尊师已经到了门边,呼喊著宇涵。宇涵见状立刻抱着虚弱的惠心,两人一起往出口跑去,发狂的志明还在洞穴里面继续暴走,原本因为豪雨就已经不够稳定的山坡,因为志明的破坏,开始危急到整个山壁的结构。
三人依序走在狭窄漆黑的地道中,死命地往上爬。下方还可以不时听见志明的怒吼声,以及岩石崩塌的声音。
昏暗的地道这次少了烛光的引导,三人只能凭著直觉往上爬。但即便现在情况如此危急,还是止不住宇涵心中的怒火。
他怒斥尊师:“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志明会变成那样!?”
黑暗中,只听见三人的脚步声,尊师没有回应宇涵的问题。这样的态度让宇涵更生气了,宇涵一把拉住尊师的衣服大骂:“我的朋友现在变成那副模样!你给我解释清楚!”
被宇涵拉住了鱼尾袈裟,尊师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倒在楼梯上,妆花了,衣服破了,脚也受伤了。
走在最后面的惠心听到了尊师跌倒的声音,着急地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惠心推开了宇涵,走到了尊师旁边:“没事吧?你没....啊!”
惠心不小心叫了一声,因为她摸到了倒在地上的尊师那长著鳞片的手臂。
“宇涵,这是......?”
“她就是尊师,这个精舍的负责人,也是害志明变成那副模样的帮凶!”宇涵破口大声地说。
“不是......不是的......”尊师倒在台阶上,哽咽说:“我没有......我没有想要让任何人变成鱼面的......”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似乎有些精神错乱的尊师,语无伦次地重复著同样的话。
“来,我们起来。”惠心搀扶著趴在地上的尊师,小心地往上继续前进。
宇涵大喊著:“惠心!你没听到吗?就是她跟刚才那个男人害志明变成那样的,而且......而且也是因为他们才害死我妈的!”
惠心扶著尊师,没有理会宇涵的斥责,继续一步步地往上走:“我知道......但是现在我只看到一个不知所措的女人而已。”
听到惠心这么说,宇涵一时也语塞了。不再继续怒骂,三人静静地往上爬,不时可以感觉到地道在摇晃,看来下方的志明还在继续抓狂。
过了一段时间,三人总算重新回到刚才宇涵跟尊师谈话的房间。惠心将尊师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时才发现,尊师的眼睛部位,有严重的灼伤。
“尊师,你的眼睛!”惠心惊讶地说,并认真仔细地从头到尾观察尊师的身体,这时的惠心才真的确定,眼前的女子,并非人类。
“魏宇涵......”尊师虚弱地说:“你可以骂我、恨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要让何志明变成那样,我也没想过Sir会做出这种事情......”
尊师流下悲伤的眼泪,眼睛周边的灼伤已经开始恢复了,宇涵跟惠心沉默地看着她。
“惠心,你怎么会出现在那边?”宇涵一方面暂时不想理会尊师,另一方面想要知道惠心的情况。
“我......我有点不太记得了。”惠心手摸著头说:“我只记得我跑去追小澈,然后发现小澈走进了河里,我急着想要把他拉上岸,然后......然后......”
惠心紧闭着双眼,努力的回想着,破碎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里重新拼装,突然她大喊一声:“人鱼!”
“对!我是被人鱼抓过去那里的。”惠心着急地抓着宇涵:“小澈还在河边!我要赶快过去才行!那边有人鱼!有人鱼呀!”
听到了人鱼,宇涵心中大概有个着落,急忙安慰著惠心:“没事的,惠心,先不用担心。把你带过来的人鱼,应该是透过我妈的血液重生的那条人鱼。她现在不在河边,应该还在下面的水潭里。”
“透过魏阿姨血液重生的人鱼?”惠心不解地看着宇涵,宇涵明白惠心现在一定充满疑惑,就趁尊师还在恢复的时候,将精舍、尊师以及人鱼眼睛的事情,都告诉了惠心。
“看见死期......?”在说到人鱼眼睛要如何产生的时候,惠心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神色慌张地问:“怎么样算是可以看得见死期!?”
宇涵说:“尊师说,可以看见死期的人,会看到人身上流出的黑色液体,她说那就是一个人的生命力,如果身上的黑水全都流失了,表示那个人的死期将近了。”
“看见人身上的黑色液体......”惠心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突然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小澈从小就这么与众不同,以及他为什么刚才表现得那么害怕。惠心想起了稍早她跟小澈两人在树头公休息的时候,小澈害怕地跟她说,想要离开村子,因为他看见村子里的人身上都留着大量的黑水。但那个时候,惠心并没有特别留意小澈的话,如果小澈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表示精舍这边将会发生大事!
惠心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直冲脑门而来,她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宇涵说:“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这边会发生大事!”
宇涵看惠心的反应突然变得如此奇怪,关心地询问:“怎么了吗?我们会离开这里呀!我现在就去大堂,把尊师的恶行告诉所有人。”
惠心拉住宇涵说:“不行!不能过去!那边会有危险!”
宇涵被惠心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安抚着她。这个时候,原本锁上的房门,被打开来了,刚才带宇涵从大堂过来这里的师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三人。
“喂!”宇涵看到了师姐,吆喝了一声。“快放我们出去,尊师受伤了。”
只见门口的师姐没有任何动作,只有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尊......尊师......”师姐开口说话了,血却也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快......快逃......”
碰!
师姐说完话后,整个人正面倒地,惠心失控地尖叫,因为师姐的背后被咬到脏器外露,铁锈的血味以及内脏特有的臭气,从师姐的身上强烈地散发开来。
而一个跟志明一样,身体畸形的鱼面,就站在师姐的尸体后面,贪婪地吃著掉落的肉块。正当惠心要再次尖叫的时候,尊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用手摀住惠心的嘴,不让她再发出叫声。
短短几分钟就已经从严重灼伤恢复的尊师,手指比了安静的手势,并且示意要宇涵跟惠心出去。但巨大的鱼面就挡在门口,吃著师姐的尸体,宇涵扶著已经脚软的惠心,根本不可能从门口离开。
见到此状,尊师拿起一旁的蜡烛,顾不得整个房间都是木制建材,直接将蜡烛丢到鱼面脸上。蜡烛燃烧的部位不偏不倚地恰巧打中鱼面其中一个大眼睛。眼睛被异物打中以及烛火直接烧到眼球,鱼面痛苦地咆哮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走了。
鱼面离开之后,尊师缓缓地走到师姐的尸体旁,神情哀伤地用手阖上了师姐张开的眼睛。
“你跟了我十几年了......”尊师看着师姐的尸体难过地说。“对不起......如果我不要私自接受‘组织’的邀约的话......”
“尊师......为什么就连上面都有鱼面出现了?”宇涵激动地询问。
“恐怕是Sir把我给信徒准备的黑水,全都改成他自己调配的配方......就像他对何志明那样。”尊师语气中带着一种万念俱会的情绪,眼泪不停地落下。
“你们快走吧......能逃多远就是多远,,但要小心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们的听觉很敏锐,但鱼面最大的弱点就是眼睛跟光。他们的眼睛对光线非常敏感,若是光线直接照射在他们脸上,就会像我刚才一样眼睛整个被灼伤。”尊师解释著。
“那......那尊师你呢?”惠心担心地问。
“我要留在这里。”
“什么!?”宇涵吃惊地说:“你是想留在这里寻死吗!?我是不会原谅你对我妈做的事情的!”
“我知道。”尊师冷冷地说:“我会给你机会报仇的。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整理之前研究成果的资料。”
“这边没有多少照明设备,我留一根蜡烛就好,剩下的蜡烛你们就拿去吧。”尊师淡淡地说,边将其他剩下的蜡烛交到宇涵跟惠心手上。尊师将门打开,确认外面没有其他鱼面之后,示意叫宇涵跟惠心赶紧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尊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着桌上仅剩的烛火发呆。她看着倒在地上没有气息,血液也开始凝固的师姐,又卷起袖子抚摸著自己长著鳞片的手。她苦涩地笑了。
即便从林永乐那边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她依旧什么都留不住,无论是外表或是众人的崇拜,以及......对林永乐那因为感激而萌生的一丝情愫。
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林永乐是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傻吧,只因为想要早点帮到林永乐,而相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现在也只能自己吞下这个苦果。
“我累了......对不起,魏宇涵,我又骗了你一次。”
尊师叹了口气,手轻轻一挥将蜡烛打翻。小小的星火从木制的桌面开始延烧,逐渐往下蔓延到整张桌子,过了不久,房间内部已经充满著黑烟,尊师一个人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任凭火舌窜烧她精致的鱼尾袈裟。
在高温导致的光线扭曲之下,尊师身上的袈裟,看起来就像真的有鱼群漫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