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故事接续(2)之部分剧情,分上下篇
希望大家会喜欢:)
(以下正文)
※
“是时候一起去挑战德纳利(Denali)山了吧?”
这已经是弗兰基第四次提出这样的请求,潘恩‧柯林斯感到十分无奈,但他明白什么也阻
止不了这个登山狂热者。两人是大学时期的挚友,当初潘恩会跨入登山的世界,全拜弗兰
基所赐,而后者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短短两年间就带着潘恩跑遍国内各地群山
潘恩对于弗兰基的身世背景理解有限,只知道弗兰基的父亲也是个登山痴,但潘恩相当欣
赏弗兰基的热情与行动力,因此鲜少拒绝来自对方的登山邀约
毕竟,没有什么事让潘恩感到牵挂,大学课业不成问题,远在加州的老家也只有一个与他
感情不睦的养母黛西‧柯林斯
黛西是医界权威,在潘恩年幼之时,她经由一场重大手术将潘恩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而
那是发生在潘恩的父亲盖瑞‧宾恩因心脏病发暴毙于医院前不久的事,也成为了她领养潘
恩的原因。不过,这样的经历并未对黛西的家庭经营有所帮助,长年忙碌于工作,让她无
暇寻觅感情生活的另一半,也让潘恩与她疏离
潘恩时常觉得,自己只是被黛西从医院给“捡”了回来,尽管他内心深处明白,黛西的确
爱着自己,但他更怀念占据童年记忆片段的父亲盖瑞。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与养母联
络是何时
“弗兰基,阿拉斯加实在太远了,而且德纳利山的挑战性是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潘
恩再次对自己的挚友提出劝阻,即使他知道这一点用也没有
“得了吧,伙伴,这些我当然知道!”弗兰基露出那招牌的笑容,面容溢满著兴奋之情,
“所以我把向导跟保镳都找好了,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向导?……保镳?”
“跟我来就对了!”弗兰基一把拉住潘恩,直将他拖往自己的外宿之处
等在弗兰基住处的一男一女,是潘恩没见过的生面孔。男人名叫比尔,年纪看来有三十多
岁,有着黝黑的皮肤与精实身材,是个因左肩创伤从国外战场返回的退役军人;贝丝的年
龄与潘恩以及弗兰基相仿,棕色长发被绑成两条辫子,那张可爱的脸蛋上有着些许雀斑,
这让潘恩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众人彼此寒暄一番后,弗兰基立刻切入了正题
“贝丝的故乡在阿拉斯加的安克拉治(Anchorage)都会区那里,她跟比尔也都有充足的登
山经验,会让我们这次的行程更加顺利。”
“原来是本地人,那你去过德纳利山吗?”潘恩好奇问道
“没有,但山上营地的一位向导是我家里的旧识,他能够帮忙我们。”贝丝微微一笑,接
著说:“我们家是在我小时候才搬家过去的,希望这样还能算是本地人。”
看到贝丝迷人的笑容,让潘恩忍不住脸颊发烫
“我其实对阿拉斯加的极光比较有兴趣,不过登顶最高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尔耸了
耸肩,“只要别再让我去那天杀的沙漠地区,怎样我都能接受。”
这突如其来的粗话让众人沉默了几秒钟,弗兰基赶忙接话以化解尴尬:“我跟贝丝第一次
相遇是在别处的登山之旅,和比尔则是在某次团聚活动中认识的。”
“嗯……”潘恩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等等,所以你们
都同意这次的行程了?”
弗兰基与比尔点头表示肯定,贝丝则笑着说:“暑假是前往阿拉斯加最好的时机,再晚一
两个月,那里很多道路跟旅游交通都会封闭。”
潘恩环顾三人,尽管内心仍有犹豫,最后仍屈服于弗兰基的盛情之下
经过无数次的行前会议与行装整理,一行人搭乘班机飞往安克拉治,再转往塔尔基特纳镇
,在这里完成入山登记以及听了几场讲习,最后乘坐小飞机抵达德纳利山上的基地营
(Base Camp)。他们的运气不错,当时的天气状况良好,小飞机的起降都很顺利
贝丝所熟识的向导名叫内森,年约四十初头,长年服务于徳纳利山的攻顶引导任务,是个
性格爽朗、看来值得信赖的经验老手,但在会面之时,内森的面容却蒙上了一层淡薄阴影
“来不及阻止你们上来,第二营地传来消息,山上后续路途的气候开始恶化,登顶的难度
逐渐增加,很多队伍都已经折返了。”
“呃……所以现在上去不安全吗?”贝丝问道
“安全问题倒是还好,以往还有更糟的时候,不过现在是七月,可能还会有一些融雪风险
……”
弗兰基听了,罕见地露出不悦的神色,皱眉说道:“现在就开始劝退未免太早,我以为贝
丝说过你对这里的环境很了解。”
“就是因为了解,才不希望你们面临危险。”内森不由得苦笑,“不过你们都来这一趟了
,我可以带你们走一些前端的路段,西棱山腰的冰河路线还是相对安全许多。”
“不,只要有登顶的机会,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弗兰基对此相当坚持
比尔在一旁小声嘀咕:“其实我可以接受更改行程去看极光的……”
经过了一番争执、衡量与妥协,最后内森终于答应带领潘恩一行人照原定计画出发,但条
件是只要确认有明显的安全问题,就立即折返
潘恩望向握在手里的手机,这里已经开始收不太到讯号
当初在离开塔尔基特纳镇之前,他还是没有向黛西报备自己的行程,而且为什么需要呢?
之前每一次的登山之行,他也鲜少在出发前拨出电话给黛西过
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
“啊,真漂亮!”
瞭望山下幅员辽阔的银白色景象,弗兰基忍不住发出赞叹,白色雾气伴随着话语从他的嘴
里散逸而出。从基地营出发前的不愉快,似乎已一扫而空
他们现在位于卡西特纳冰川上的第一营地,这是在宽达将近三百三十英呎的冰川中央相对
安全的区域,一行人将睡垫摊平在雪地上,享用着丰盛的午餐。内森在营地周围徘徊,不
断用手杖尖端刺入地面,探查冰层的紧实度与厚度
“我们的向导真的十分谨慎呢!”望着处于忙碌中的内森,比尔忍不住这么说
“当然,这就是我信赖他的原因。”贝丝喝着杯中的热咖啡,转头看向潘恩,问道:“你
认识弗兰基很久了吗?”
“其实是上了大学才认识他,然后就被他拖进了这个世界。”潘恩微微地耸肩
“原来如此,他的确在这方面有一颗狂热无比的心。”贝丝沉默了一下,突然悄声问道:
“你知道……关于弗兰基的事吗?”
“关于他的事?”潘恩对此顿时感到疑惑,比尔也好奇地凑上前来
“……没事,我以为他也有告诉过你。”贝丝露出了一种说错话的表情,又将话题转向比
尔身上:“那你呢?克劳德先生,是什么将你带往登山这条路。”
“拜托,叫我比尔就好,我可不想因为年龄跟你们有距离感。”比尔摸了摸下巴的胡渣,
摆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样,良久才开口回道:“你知道的……从战场被送回来的人,总是有
各种问题缠身,我发现自己无法适应平静的生活,那会让我感到发狂,需要找点刺激,才
能拥有让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潘恩看了贝丝一眼,后者对他偷偷吐舌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又带来了一个更糟的话题
,如此俏皮的模样,让潘恩忍不住心头一动
“我在一个创伤互助团体认识了弗兰基,比起那些毫无用处的闲聊与谈话,弗兰基提供了
我一个更有效的方法。”比尔接续著说下去:“挑战群山,充满了刺激感,又不会伤害到
自己或任何人,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疗伤方式。”
“我很遗憾,克劳德先生……我是说,比尔。”贝丝轻柔地拍了拍比尔的胳膊,露出微笑
,“至少你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是呀,那颗流弹打碎的是我的肩膀,不是我的脑袋,我的确是个幸运的家伙。”比尔抬
起头来,仰望着蓝天,“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跟战友互换立场,我是否也有一样的勇
气,将他从枪林弹雨中拖行出来……”
“等等,比尔。”潘恩忽然打断了他,“你刚才说,你是在那个……创伤互助团体认识弗
兰基的?”
“是呀。”
“为什么他会在那里?”
比尔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望向贝丝,后者摇了摇头。两人怪异的举动,让潘恩
不由得皱起眉头
“咳……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由本人亲自回答才好。”比尔别过头去,避开了潘
恩疑惑的视线
潘恩转头看向冰川另一端正在眺望远景的弗兰基
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这位大学时期才认识的好友
※
在第一营地等待与整补了三天后,一行人继续沿着卡西特纳冰川向北前行,往第二营地的
位置迈进
在冰河方向东转之处,原本晴朗无云的气候开始转变,气温骤降,空气中开始飘落雪花,
让潘恩等人初次感受到这座山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内森在出发前曾说过,从这个路段开始
才是真正的挑战
当他们抵达第二营地时,情况并未好转,反而更加恶化,强劲风势让营帐的搭设都出现困
难,贝丝的睡袋与行囊甚至差点滚落而下。一番挣扎过后,营帐终于搭建完毕,精疲力尽
的众人在帐内卸装定位,同时瘫倒在地
“噢,我的老天……”比尔粗喘着气,拍落衣物上的积雪,“在我这么多次搭设帐棚的经
历当中,这绝对是最糟的一次!”
“现在离登顶还不到一半的路程,我们随时可以回去。”内森动手整理著背包内的行装,
头也不抬地说道
“能否请你别再劝退了?你一直在打坏大家的兴致。”弗兰基瞪视著内森,话语里出现了
些许烟硝味
内森抬头看向他,眼神迅过一丝漠然,嘴角勉强挤出微笑:“你累了,孩子,先坐下来休
息吧。”
潘恩连忙拉着弗兰基的手,将他带到一旁,轻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伙伴,为什
么要这么激动?”
“你也听到他刚才的话了,潘恩,他一直在劝我们放弃。”弗兰基丝毫不掩藏面色上的厌
恶,“我的父亲在登山之时,从不轻易打退堂鼓。这家伙只是在侮辱我们的进取之心。”
“好好……冷静下来。”
潘恩持续安抚著情绪有些激动的弗兰基,他不责怪自己好友的过度反应,毕竟弗兰基对德
纳利山的攻顶行动早已期待多时
他注意到贝丝此时正缩身窝在角落的行李旁,面无表情又不发一语
“怎么了吗?”潘恩借此机会,靠近这位可爱女孩的身旁
贝丝回过神来,仿佛这时才发现潘恩的存在,支吾说道:“噢……没什么,只是刚才……
”
“刚才?刚才怎么了吗?”
“……不,也许只是我看错了。”
贝丝的音量小了下来,试图回避这个话题,但此举却勾起了潘恩的好奇心
“别这样,贝丝,我想听听看。”
在潘恩不断地鼓舞之下,贝丝才终于开了口
“刚才的路途中,我是走在绳队的最末端,你在我的前面一个。”
“嗯,对。”
“当时风雪有点大,我的步伐有些沉重,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地我回过头看去,然后……
”
“……?”
潘恩没有出声,但他急切的表情催促著贝丝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看到远处,有人跟在我们队伍的后头。”贝丝吞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发颤
“有人?你是指其他队伍吗?”
“不,只有一个人,虽然只是个黑影,但我能肯定那是一个人。”贝丝下意识地往帐棚外
望去,同时压低了音量,“而且……那个人步伐轻快,感觉手上没有拿着任何登山工具,
像是手杖之类的,两手来回摆动,好像在雪地上飞舞一样。”
“这不可能,刚才那种路段一定会需要登山工具,而且我想基地营那里不会允许任何人独
自行动。”潘恩疑惑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认为我看错了。”
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止,潘恩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但他原先平静的心头,泛起一丝困惑的
涟漪,并且随着恶劣的气候,愈加扩大
这场风雪整整下了一夜,当早晨来临,潘恩等人终于得以离开帐篷自由活动,而棚顶也早
已积了一层厚雪,几乎要压垮整座帐棚
花了一段时间清理完积雪后,内森用无线电跟第三营地的人联络,无线电另一端的向导说
道,第三营地之后的路段天气状况依旧恶劣,最高营地所有队伍都已经撤至第三营地,他
们放弃登顶的目标,今天就要往山下折返
“情况很糟吗?”弗兰基走近内森身旁,语气比昨天要缓和许多
“不乐观,但以目前情况要到第三营地不算太难,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与物资,可以到时
候再做决定。”
内森这一次没有再提出返回的建议,他不想再刺激到弗兰基的情绪
“好,那就麻烦你了,也许到时候天气就会好转!”
弗兰基脸上绽放出笑容,他对于攻顶德纳利山依旧抱有期待
第三营地位于海拔一万四千英呎的高度,地势平坦辽阔,由于没有任何遮蔽掩护之物,强
劲的风势让潘恩一行人再度饱受折磨,他们在第二营地等待了四天,终于抵达此处。内森
让众人合力堆砌雪墙,抵御强风的袭击,最后才顺利搭建起帐篷
每到一个新的营地,都是重新适应高度的时刻。但这一次,贝丝与比尔率先出现了身体不
适的症状
“我的头快痛死了,那些该死的风雪根本直接穿透衣服。”比尔摀住额头,再度爆出粗口
,“原本以为沙漠才会让我畏惧,但这种情况……简直是另一种地狱。”
“好冷……”贝丝抱膝蜷缩在地,初登营地时遭遇的那阵强风,似乎让她的斗志消磨不少
。潘恩递给了她一杯热巧克力,并希望那能帮助她驱散寒意
弗兰基在靠近帐棚出口之处,焦急地等待着,对其他人的情况有些漠不关心
不久,内森回到了帐棚内,厚重的衣物积满了白雪,而他也是弗兰基在等待的对象
“我刚刚询问过巡山员了,他们说这几天山上的气候异常恶劣,连第三营地也可能有危险
,除了我们之外,这里只剩三支队伍还驻扎著,而那三支队伍也准备在天气好转之时就返
回基地营。”
内森摘下了护目镜,抹去面颊上的风霜,动作显尽疲态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潘恩问道
“等待,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第三营地之后的路段很危险,中途还有一面大斜壁在
等着我们,天气没有好转前绝不能轻易前进。”内森望向状况不佳的贝丝与比尔,接着说
道:“而且大家都累了,在这里休整几天是必要的。”
“我们当初只规划了不到二十天的攻顶期限,在这里继续等下去的话,时间就要用尽了。
”弗兰基焦虑不已,丝毫未遮掩急切的心态
内森看了弗兰基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以往在这里等上一个星期的
队伍大有人在,如果时间快到了,也只能折返,毕竟性命安全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都来到这里了,我可不是为了铩羽而归才登上德纳利山。”弗兰基握紧了双拳
“……我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涉入险境,才带领你们上山来的。”内森冷淡地回道
火药味再度迸发而出,潘恩愣在一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介入
“对……对不起,内森。”贝丝嗓音微颤,勉强地开口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因为
……”
“我知道,你之前暗示过我了。”内森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离开帐棚前,他最后对弗兰
基说道:“相信我,孩子,你的父亲可不希望你这么鲁莽。”
“……”
此语仿佛给予弗兰基一记重拳,让他瞬间安静下来,咬紧牙关,默不吭声地背坐在帐棚内
的另一角
潘恩过了十分钟后,才来到弗兰基的身旁。他希望给自己的好友一点时间恢复冷静
“他没有权利提到我的父亲……他没有……”弗兰基的眼眶突然泛起泪水,这让潘恩感到
无比诧异,“我的父亲登山时,从不会轻易放弃,从来不会……”
“……嘘,没事的。”潘恩轻抚著弗兰基的肩膀,或许是基于跟父亲比较的心理,才让他
的好友对攻顶一事如此坚持。他的内心如此猜测
贝丝与比尔此时都已经窝在睡袋内陷入沉眠,尽管同样遭到睡魔缠身,但潘恩仍旧关心自
己好友的情况
“你很少跟我提到你的父亲,我只知道他也同样热爱登山,那这一次他为何没有一起来呢
?”潘恩提及了心中的疑问
“……是呀,我多么希望,我们的向导是我爸,而不是那个胆小鬼。”
弗兰基沉默了许久,才讲出这句话,表情充满愤恨
然而,弗兰基下一句话,让潘恩瞬间睡意全消
“我也多么希望,那场山难夺走他之时,我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
五天后的清晨,风雪终于止息,金黄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一片狼藉的第三营地
剩余的三支队伍像奔逃似的,收拾好营帐后便往山下离去,只有潘恩一行人还停留原地,
以及几位尽忠职守的巡山员
“情况还好吗?”弗兰基再度问及了他最关心的事,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对内森问同样
的一句话
内森依旧相当有耐心地回答:“巡山员刚才确认过了,最高营地那里的状况已经好转,要
上去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太好了!”弗兰基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对众人兴奋地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准
备继续攻顶吧!”
贝丝与比尔面面相觑,尽管他们不愿破坏弗兰基的兴致,但他们也不再像是离开基地营时
那样有着决心。连续几天的天寒地冻,早已让两人有所动摇
潘恩则保持沉默,他仍未完全从几天前的震撼恢复过来
他当时才知道,弗兰基也为与他同样的伤痛记忆所折么著。差异在于,他对于父亲盖瑞的
印象,已被时间冲淡了许多,但弗兰基的父亲发生山难的时间,仅仅是在几年之前而已
“现在上去是可以,但天气状况随时可能再转变。”内森尝试从另一个角度说服弗兰基,
“相信我,孩子,如果到了最高营地才被迫放弃攻顶,内心的痛苦会是现在就放弃的好几
倍。”
“……我知道,如果到了最高营地后还是不行的话,我会果断放弃。”或许是经过了几天
的沉淀,让弗兰基的内心有所妥协,“我只是不希望在时间还充裕的时候,就轻易放弃目
标。”
“我懂你的心情。”内森微微一笑,轻拍了弗兰基的肩膀几下,“年轻真好,当你到了我
这把年纪时,做很多事情都会下意识地多了一分谨慎,但相对也少了不少冲劲。”
气氛缓和下来后,一行人开始拔营收拾,准备继续前行
潘恩注意到贝丝的表情仍有些紧绷,有意无意地往回头路看去,忍不住关心地问道:“还
在想那个人影的事吗?”
贝丝一愣,难为情地耸了耸肩
“没关系,等你又看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们一起瞧瞧那家伙想做什么。”
“……哈,谢谢,你真贴心。”
潘恩打趣似的安慰话语,让贝丝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脸上再度恢复笑容
大斜壁是一处长达七百八十英呎、面斜约五十度的冰壁,位于第三营地与最高营地之间,
是这个路段最大的挑战,如此陡峭的地势,即使是多年经验的登山老手,也会望而却步
内森走在最前端,利用冰面上原先就为登山者准备好的固定绳索,配合冰斧、冰爪等必备
工具,缓步上攀;绳队后方依序是弗兰基、比尔与贝丝,潘恩负责押队,一行人在冰面上
挣扎着,跟随着内森前行
由于天气转佳,水蓝色的冰面透过阳光照射,显得晶莹剔透、闪耀着微亮的一丝丝光辉
熬过多日恶劣环境后初见美景,让潘恩的心情舒缓不少,不过后背上的沉重行囊仍让他有
些喘不过气。因为考量到这个路段的危险性,原本能用板运拖行的装备,此时全都改采背
负方式携带,也增添了一行人不少负担
良好的视野与光线,使得潘恩能够在前行时环顾四周,也因此他立即注意到大斜壁另一端
的动静
那是个身行瘦长的人影,身穿深色格子衬衫与休闲棉裤,头戴一顶墨绿色的毛帽,站在离
登山队不远处的冰面上,同时背对着他们
第一个略过潘恩脑袋的疑问,不是对方为何能在如此低温下仅穿这么单薄的衣物,而是对
方竟然能在没有任何登山装备的帮忙下,“垂直”于大斜壁冰面站立著
当然,潘恩对此无法找出任何能够说服自己的合理解释
这也让他内心的疑问,逐渐转为恐惧
下一秒,那道背影应声向前倒下,重重地撞击在冰面之上
“啊!”
潘恩下意识地大喊一声,惊恐地转头看向走在前头的其他人
率先回过头来的是贝丝,她似乎被潘恩突如其来的叫喊声给吓到了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贝丝问完,前方的内森等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全部回过头来看向潘恩
“那里……那里有人,有人倒在那里!”
潘恩用手指向刚才那道人影倒地之处,但他立即浑身僵直
前一刻还存在的倒地身躯,此时突然不见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没有看到半个人!”内森大声喊著,试图让声音传进最远的潘恩耳中
潘恩呆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也对内森大喊:“没事!我看错了,继续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潘恩确信自己不可能看错,尽管他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究竟目睹了什么
样的存在
弗兰基与比尔的反应不大,继续执行着艰苦的攀登行动,唯独贝丝面露疑惧,不安地对潘
恩问道:“你也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吗?”
潘恩听了之后立刻就明白,贝丝是把前几天看到的那个跟在她身后的黑影,与此联想在了
一起
“没有,一定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不靠任何装备,用那种方式站在冰面上?”
他再度安慰著贝丝,不想让对方也卷进自己疑虑的漩涡当中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状况,也让他们无暇思索究竟是目睹到了什么
一开始是连续几道破裂的声响,潘恩感到腰上的绳索一紧,随后是内森的惨叫,弗兰基与
比尔也都发出阵阵惊恐的呼喊
内森脚下冰面突然破裂,让他跌入了不知多深的冰层裂缝当中,主绳索上的扣环以及与绳
队之间的联系,即时拉住了他
受到瞬间掉落的拉扯之力,弗兰基往前扑地,被拖行至冰面裂缝边缘;比尔也一度失去重
心,但仗着魁梧的身形,他稳住了脚步,并用冰斧凿地,避免整个队伍继续往裂缝滑去
“弗兰基,快把他拉上来!”比尔大声吼道
队伍后方的潘恩与贝丝,也都死命地拉扯著腰上的绳索
“爬上来!快点!”
弗兰基对着裂缝大喊,支撑起趴卧在地的身躯,奋力营救坠落的内森
然而,紧接而来的崩落之声,让众人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潘恩感到腰上绳索原先猛烈的拉扯之力放松了,他心头涌上恶寒,浑身颤抖
“断掉了……绳子断了!”弗兰基持续望向跟前的裂缝当中,但情绪陷入慌乱,大声哭喊
:“噢天啊……不,不!怎么会这样……”
“他……他还好吗,弗兰基?”比尔粗声喘道,尽管他内心明白情况不妙
弗兰基转过头来,饱受惊吓的面容,流满了泪水
“他死了……他……他就这样……”
陷入混乱的弗兰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时要向一旁倒下的模样
“站稳脚步,弗兰基!你会害我们都跌下去!”潘恩见状立即大喊道
虽然整个绳队都有跟冰面上的主绳索用扣环相连,成为第二道保护,但若弗兰基以这样的
态势摔下,恐怕再稳固的防护也无法阻止众人受到波及,进而发生整支队伍坠落冰面的惨
重伤亡
在潘恩三人嘶声力竭的叫唤之下,弗兰基终于稳定了下来,擦了擦眼泪,手持冰斧凿入冰
面,继续前行
当比尔经过内森跌进的冰层裂缝时,他往下看去,顿时倒抽一口气,口中颤声念著祷告之
词;贝丝在几分钟后,也目睹了裂缝中的情况,她马上哭了出来
尽管知道裂缝中恐怕是一片惨状,但潘恩仍在爬经之时,朝向缝口望去,希望能看内森最
后一眼。他立刻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内森的身躯卡在狭窄的冰层裂缝之间,四肢呈不规则的形状扭曲著,颈部以几近九十度的
角度朝一旁折裂,开放式的断骨刺穿了脖子的肉,被砸碎的脑袋仍在滴出浓稠的液体。那
些掉落的碎冰岩给予了他致命的一击
他腰间与绳队的联系之绳,也都在坠落之后不久断裂,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
潘恩等人完全没有机会将他救回
那一对放大的瞳孔,以及松弛的面容,似乎说明了内森的逝去仅是在一瞬之间,没有受到
太多痛苦,但这丝毫不足以减缓潘恩内心所受到的冲击
“快点……快点上来!固定绳快要断了!”
最前头的弗兰基所发出的哭喊,再度令众人陷入另一阵慌乱
大斜壁冰面上的固定绳,是由山上管理者预先准备供登山者攀上与下行之用*,如果失去
了这条主绳索,那冰面上的队伍将犹如走在没有扶手的湿滑阶梯,仅能依赖冰斧等装备稳
住阵脚,但也势必会进退维谷,动弹不得
直到整支队伍气力放尽后,所有人都会滚落冰面,不是惨死就是受到重伤
(*注:此即所谓的“Running Belay”,参考:https://goo.gl/bHmyAy )
弗兰基率先登上冰面最顶端的平坦区域,接着是比尔。贝丝紧随在后
当潘恩也被弗兰基伸手拉上至安全区域后,固定绳顶部的扣环弹出冰面,整条绳索伴随着
碎冰往冰面下坠落
※
死里逃生的一行人,纷纷瘫倒在地喘息不已,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比尔,他解开腰上绳索,沿着冰面顶部边缘小心走去,过了一会儿又回
到原处,连声咒骂
“他妈的!这是在开什么恶心的玩笑!干!他妈的……”
比尔持续抱头怒声咒骂,有些失去了理智
潘恩稳下了呼吸,勉强出声问道:“怎么回事……比尔?”
“另一条固定绳也脱落了!”比尔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那是唯一一条供我们下这道该
死的大斜壁的路,现在我们回不去了,他妈的……”
“什么?两条固定绳都……”贝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尖声喊道:“不可能,内森说过
……那两条固定绳是冰面上最稳固的装置,怎么可能同时……”
“对!意外就是这样同时发生了!”比尔暴躁地吼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瞧瞧,冰面那
一头什么鬼绳索都没有!”
众人陷入了沉默,接二连三的意外,仿佛将他们打入了深渊当中
他们尝试用无线电呼救,但讯号另一头只传来阵阵杂音,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
在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之下,他们只能抛下内森的尸体,继续往最高营地迈进,那里是他
们唯一有机会寻求支援的地方
仿佛是在嘲讽潘恩一行人的不幸,原本逐渐晴朗的天空,短时间内又再度被黑云笼罩,能
见度极速下降,风势也开始转强
往最高营地的棱线上,是冰雪与岩地混杂的路段,在毫无遮蔽物的情况下受到强风袭击,
是在其上行走的队伍共同的恶梦,也是潘恩等人眼下所遭遇的险境
他们没有预料到,天气会在同一天恶化地如此快速,这也与他们离开第三营地时得到的情
报不同
失去了向导,又置身在一片黑暗的暴风雪当中,潘恩等人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步行徘徊了好几个小时,极度疲倦又受寒冷所苦,一行人开始意识模糊、陷入迷惘
“卡洛斯,是你吗?卡洛斯……”
比尔突然对着远方大声喊道,解开了腰上的绳索,卸下所有行囊与装备,朝着右前方摇摇
晃晃地走去
“比尔……回来!”潘恩对着比尔的背影喊道,而他随即发现,此时就连开口说话,对于
体力都是极大的消耗
弗兰基与贝丝也都往同一个方向望去,但他们也无多余力气阻止比尔的动作
比尔于绳队不远处跪倒在地,开始大哭、嘶吼、哀嚎
“对不起……死在那里的应该是我,你不应该冒险把我拖走……都是我害死了你……”他
持续碎念著诸多意味不明的话语
透过模糊的视线,潘恩目睹一道模糊的身影,四肢缠绕于比尔的身躯,似乎正在他的耳边
低语着什么
当潘恩想要靠近时,那道身影转过头来,一股穿透风雪之间、充满浓厚恶意的视线,粉碎
了潘恩仅存的些许勇气,双腿一软,向后跌坐在地
“对……你说的没错,卡洛斯,该活着的是你,不是我……”
比尔举起右手的冰斧
“欠你的东西,现在就还给你……”
没有任何犹豫,他将冰斧的尖端,刺入自己的颈部,鲜血像是泉涌般喷洒而出,染红了周
遭的雪地
弗兰基情绪溃堤,贝丝放声哭喊,但没有人能阻止比尔持续割碎自己的肉体
潘恩咬牙站起身来,将背负著的装备尽数丢弃,只留下一支冰斧
“走……快离开这里……”
他的嗓音虚弱,搀扶起疲软的弗兰基,同时用腰间之绳引导著身后的贝丝
比尔仍停留在原地,正用冰斧凿入自己的右眼,来回用力搅动,而嘴里碎念的话语未曾止
息
潘恩三人继续吃力地行走,来到一片平坦的雪地上,脚下的触感像是行走于结冻的湖面上
。尽管不知为何此处会出现结冻之湖,但潘恩早已放弃用常理思考眼前的险恶路途
贝丝忽然间停下了脚步,不论潘恩如何叫唤,她都不肯再继续前行
无奈之下,潘恩解开了与贝丝之间的绳索,任其停留于原地。他无法同时看顾弗兰基与贝
丝
搀扶著弗兰基行走几步之后,潘恩回头看去,望见贝丝仍站立原处
而他立即发现贝丝停留的原因
因为他也看到了,贝丝几天前所目睹的那跟随于队伍之后、步伐轻快的黑影
黑影来回摆动双手,像跳跃般逼近贝丝
祂的外型娇小,但却极度浮肿,像是一具灌饱了水的皮囊,几乎要破裂开来,因膨胀而扭
曲的五官,蛆虫成群窜动着
贝丝没有逃避,缓步走向对方
“洁西卡,果然是你……”她双手摀住嘴,潸泪而下,“当时我不应该……放任你跟在我
身后的……都是我的错……”
“姐姐,我好冷……”
黑影张开扭曲的嘴,说出模糊的字词,口中不断涌出污水以及虫只
“冷吗……来姐姐这里,我会保护好你……”
贝丝展开双臂,拥抱住了面前那水肿发黑的身躯
“这一次,我一定会……”
潘恩对着贝丝发出无声的尖叫与恳求,但那毫无用处
结冻的湖面破裂,贝丝与黑影一起向下跌入无底的深渊当中,潘恩似乎还听到了水花溅起
之声。破裂的洞口随即被强大的风雪所掩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呜咽地强忍泪水,潘恩将弗兰基的手环绕过自己后颈,奋力挣扎地前行
但他们没能走多远,因为弗兰基不久之后,也倒卧于雪地之上
“没关系……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当潘恩尝试拉起弗兰基时,后者的面容突然泛起诡异的微笑
“父亲死在这里后……我就发誓……如果不能为父亲完成攻顶德纳利山的梦想,我就要跟
随父亲的脚步而去……”
“……”
听到挚友讲出内心最后的秘密时,潘恩惊愕哑然,意志猛烈地受到动摇
“有你真好呢……潘恩……”弗兰基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双眼斜视著潘恩,让后者感到
一阵颤栗,“走吧……我们一起上路……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潘恩松开了手,让弗兰基向下面趴在雪地上,溅起了一抹飞散的雪花
惊恐地喘了几口气后,他甩了甩头,再度尝试拉自己的挚友一把
而他随即发现,眼前倒地的身躯,从原先厚重的登山雪装,一瞬间变成了深色格子衬衫与
棉裤,以及头顶上的墨绿色毛帽
就跟他当时在大斜壁冰面上看到的背影一样
“……弗兰基?”
潘恩伸出极度发抖的手,将那倒地的身躯给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面孔,掩藏在他多年以前的回忆当中
暴凸涣散的双眼,张大露齿的嘴,以及因拉扯而紧绷的面部肌肉
他的父亲盖瑞‧宾恩在医院走廊上因心脏病发暴毙后的面孔
那是父亲在他心中所留下的最后样貌,也成为了他心头上挥之不去的烙印
“……爸?”
潘恩哭泣著,身体颤抖,微微地向后退却
那张脸原先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眼球转动,与潘恩的视线对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的潘恩终于丧失了理智,连滚带爬地逃离开来
在暴风雪中的胡乱奔走,让他的体力迅速流失,强风将他吹倒在地,连续翻滚了好几圈
双手在雪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他眼前一黑,完全静止不动
※
“别说得好像你是我妈一样!”
潘恩怒声大吼。母子间的争执,已经是老戏码,但这一次特别激烈
“你……你说什么?”黛西的面色混杂着惊愕与气愤,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就是你妈!
”
“不,我只是个……被从医院捡回来的孤儿而已……”潘恩冷笑了一声,垂下眼来,“活
在一个没有人关心的……冰冷牢笼内,直到现在。”
“我关心你,你是我的儿子!”黛西紧抿著嘴唇,“当年,我尽自己所能地救了你的命…
…”
“然后你放任我爸爸去死,他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
潘恩激动地握紧了双拳
“为什么当年要救我呢?我宁愿……跟着爸爸一起离开!”
“……”
黛西没有再回话。那是这对母子间最后一次的争执
当晚,潘恩被传自客厅的啜泣声吵醒
透过微开的房门门缝,他看见黛西头发凌乱地坐在桌前,桌面摆着威士忌酒瓶,一手持着
杯中物狂饮,另一手摀著脸哭泣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酗酒,也是第一次目睹母亲流泪
那成为了他内心深处最后悔的一幕情景,也是他与母亲之间从未解开的心结
※
(我不能死……!)
脑海中浮现出黛西哭泣时的情景,让潘恩涌起最后一丝求生意志
他不想让自己留给黛西的最后记忆,是一场伤透了对方内心的无谓争执
挣扎,扭动,无声地张嘴大吼
潘恩无法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极寒的风霜,让他四肢麻痺,动弹不得
他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握著那根冰斧不放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举起冰斧,往自己的右大腿猛力刺去
伤口除了一阵暖流之感外,没有其他任何感受。他再次用冰斧刺往同一个地方
这一次,袭上脑部的痛觉,让他短暂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无法忆起,自己拖行着受伤的右腿,在雪地上爬行了多久
这是他与这座山的最后搏斗,而他仍旧是战败的一方
腿部伤口再度陷于麻痺。他停止了挣扎
(别哭了……妈。)
他感到双眼一阵湿润
(这样的儿子……不值得你流泪……)
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蒙古包,原先是供德纳利山的巡山员休息之用
棚内中央燃烧着柴火,但相较于外头的强大风雪,仅是杯水车薪
潘恩躺卧在柴火旁,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意识处于游离状态
延迟他迎向死亡者,是那颗被他抱在怀里的水晶球。球体的表面布满裂缝与陈旧的痕迹,
内部有着一抹淡蓝色的火苗,正来回窜动着
女人蹲跪在一旁,用手轻抚著潘恩发烫的额头,面露忧虑
她有着一头紫色长发,由于久未打理的缘故,显得凌乱不堪
突然,那闪现于帐蓬门口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来者有着瘦长的身形,身披积著薄雪的黑袍,右手白骨握著一柄漆黑亮泽的镰刀
阵阵白雾从黑袍领口散发而出,空气中回荡著沉重的呼气声
“拜托你,现在还太早了。”
女人阻挡在潘恩的面前,眼神流露出哀求与畏惧
“这个男孩……还有机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