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写完后发现很长,但懒得分集,请大家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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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社会总有被遗忘的边缘角落。在都会区,那些破旧崩坏的旧大楼通常就是这样的所在,
住着令人心酸的弱势底层人物。
工作缘故,今年我听说高雄某区有几栋比邻的老旧套房大楼,环境差,租金便宜,入住者
不外乎弱势、治安人口和独居老人。
当时为了了解这几栋大楼独居老人的情况,找到一位帮许多房东管理出租房子的阿姨。她
是一名60多岁的善心人士,对几位独居老人甚为挂心,也很希望引入社会资源关怀。聊过
后,她同意带我拜访几位个案。
当周周末下午,我找来一位朋友帮忙,临时拎了几袋米、酱油等,准备送给长辈们。在阿
姨协助下,拜访了两栋大楼,4名独居住户。后来才知道,这些大楼隐含的故事,不只关
于人。
第一栋大楼坏境较好,外观虽旧,但公共空间整理维护得还不错,甚为明亮。
第一位个案是名因为职灾而领有身障手册的中年男子,待业,但最近刚好有朋友介绍工作
,问题不大。第二位则是70多岁独居阿伯,他的套房看似没问题,但细问才知浴室水压不
足,必须自己下楼提水,阳台钢筋也裸露。
他几乎天天煮白粥配酱菜渡日,但仍希望把坐轮椅的女伴(非妻子)从安养机构接过来同
居照顾,只是阿伯未同住的女儿好像名下有财产,政府因此核给的救助金较少,不够他和
女伴生活花费。(个案协助方式以下一概省略。)
接着我们前往另一栋住商混合大楼。也是事后才知,该大楼的环境在高雄堪称恶名昭彰,
一楼和商用楼层几近废弃,仰望大楼外墙,有的壁砖脱落,有的窗户玻璃已破。
电梯间在大楼最深处,灯光阴暗,空气闷郁。我们上到某楼层后,电梯门一开,一片昏暗
积累至走廊尽头,两侧都是房门,各户间隔不到3米,可能有20个单位之多,像极了电影
里的香港旧大楼。
阿姨领我们走过几道门,其中一户大门敞开,只阖上纱门。阿姨呼喊了两声,一名60多岁
的阿伯似乎等候多时,立刻上前开门。
室内屋况比前一栋老旧很多,空间更小,水泥墙壁泛黄,看来阿伯也不太打扫,环境更显
脏乱。
了解完他的状况,阿姨领我们再往走廊深处走,接近尽头,有一户门口亮着红色灯泡,来
开门的是位和阿姨差不多年纪的矮小女士,她很客气且卑微,伸出双手向我摸来,我主动
伸手让她握住,也立刻明白,她双眼应该几近失明。
这位阿姨和一位男伴同住,男伴卧床,窗户不知为何要遮蔽,房里终日不见阳光。一处角
落堆得像小山,有衣服、棉被和许多无法辨识的杂物,大门边则有简单厨具。
我问阿姨视力几乎丧失,平常该如何打点三餐?
她摸往电锅,掀开锅盖,里面有吃剩的米饭。她说会请人帮忙买些食材,还是可以料理的
,接着并示范自己一手握著插头前端,一手在墙壁上摸到了插座,再把插头插上,直说这
一切很简单。
但她没看见,从她掀开锅盖的那一刻起,数十只大小蟑螂在四周窜逃。这个厨具区,已然
是蟑螂窝。
退出房间后,阿姨一直握着我的手,谢谢我来看她。我的心酸这时已经满到眼眶,只能赶
紧向阿姨祝福辞别,不希望有谁的一滴眼泪瓦解阿姨挂著的笑容。
把门带上,我自觉今天无力再承受更多,向包租阿姨说,今天先看这几位就好,我会再请
人来协助,包括清扫失明阿姨的家。
(很抱歉,说了这么多,可能抒发我自己的心情居多。接下来才要进入妈佛主题。)
打从来到这楼层,我便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方才跟失明阿姨站在门口聊天时,觉得我的
右侧有股视线,但多次转头都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底。
当包租阿姨先往回走,正跟其他住户打招呼时,我再度觉得走廊底有什么,不自主回头了
。随行的朋友是有点敏感的人(他遇过不少怪事),我随口便问:
“ㄟ,你看。”
“嗯,怪怪的。”
我没说什么。但大概他也发现我盯着那个方向看,立刻就回答了。
我又看了几秒,就是个阴暗的逃生梯间,说不上心里为何在意,随即邀朋友和阿姨先离开
,很快就忘记此事。
印象中是这次拜访过后的一两天。晚上我准备就寝,走到床铺和窗户之间的通道,准备关
灯上床,但一经过窗户,一个画面 地卡进脑海。
一名骨瘦如柴的婆婆蹲在窗户旁,向我伸长她细到变形、不合比例的长手,好似就要碰到
我脸颊。她手掌摊开,像跟我要东西。
我坚信自己是麻瓜,只是有过一些科学不好解释的经验,再加上有点不知为何地不是那麽
怕恐怖画面。婆婆的眼睛是凹陷的黑暗,整个画面并不好看,但就那么一瞬闪过,之后只
像视觉暂留,遗下一个模糊的影像在脑海。
我知道大脑有时也会出错,突然想像出一个画面应该没什么,关灯便睡了。
隔天醒来,只记得做了个清晰的梦。梦里我睡着,忽然觉得窗外好像有事,于是我的视线
从房间穿过墙到了户外,在我家楼层等高的空中,飘着三个黑影。之后就没进一步的剧情
,梦里我又回到床上,醒来己天亮。
上班后,那位陪我去看独居老人的朋友打电话来。他中午才上班,当时刚起床,电话里淡
淡地跟我说:
“我刚才睡醒,翻了个身,就听到我房间门被打开,窸窸窣窣好像很多人走进来的声音,
才想起身看,就发现不能动了。我还睁开眼睛,但就是不能动,只听到很多人对话,但说
什么也听不清楚。挣扎了一会,突然就可以起身了,声音也同时不见。”
朋友描述地颇为冷静,倒是我有点心里发毛。这算被压床吗?
“我就算遇过一些事,也从来没被压过。而且我现在感到头晕想吐,会不会跟那天去的地
方有关?”
朋友后来去吐了,当天也请假没上班。我不知该不该往灵异方面联想,但很怕是自己害了
他,于是当晚下班就打电话问老妈。
老人家总有一些认识的人。我按老妈的吩咐,打电话给一位见过几次的叔叔。那人很热心
,大致听我描述朋友的状况后,却回问我,“你们最近有一起去哪里吗?”
当下认为,出事的并不是我,怎会这样问?但拜访独居老人的记忆犹新,加上朋友己经先
怀疑,自己很自然地也陷入如此的联想,赶紧跟叔叔说明。只是心里仍会质疑,是巧合吧
?我总是在想相信一些事情时,又会忍不住铁齿。
简单回答后,叔叔像有了灵感,突然笃定地说,“有很多跟着你回来,想要找你帮忙,但
拿你没办法,转而去找你朋友了。你自己没遇到什么事吗?”
叔叔一问,我才联想起前一晚的梦(但我忘记说那个伸手的画面了)。说明之后,叔叔说
会处理,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你朋友就会好了。
之后我播了通电话给朋友,问他好点没,但听似没有差别。隔天上午,他自己打来,说人
整个清爽了。
以上我觉是奇妙的巧合。不过,几天后,我前往某个老人关怀机构,告知几位个案以及我
处理的情况,希望他们帮忙关注。
该机构一名主管听我说完,笑得很诡异地问,“你好厉害,怎么敢去那些大楼?那里不太
平静。”
我虽联想到朋友的事,但还是只回答她这没什么。我知道那里有毒品人口,但一般也不会
突然对别人怎样的。
但她说,“是啦,只是警察都跟我们说,要去的话可以找他们陪同比较安全,而且啊....
.”
她突然欲言又止,但忍不了几秒又脱口而出,“有几次我去拜访你去的其中一栋,一个阿
伯跟我说,你跟隔壁的讲,叫他半夜不要一直捶墙壁。”
“于是我到隔壁拜访时,就问那位阿伯,你为什么半夜常捶墙壁,吵得隔壁不能睡。你知
道那阿伯竟然说,因为我房间有那个啊,她半夜都站在那里,我不想看到,要一直捶墙壁
她才会离开。”
“还有几次,我去拜访另一栋,一位阿伯总是把厕所门关着,我问他厕所没开窗,怎么不
打开门比较通风,于是我顺手要把门打开,但阿伯立刻大声阻止我说,你不要开啦,那里
躺了一个,我不想看到。”
“我当时门己经开一半了,看着浴室地板,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还是全身鸡皮疙 地赶快
把门关上。到现在,我己经很久没去那些大楼了。”
她说完后,我们都沉默了。不是因为故事可怕,而是不知道已有多少毒品人口或独居老人
命绝于此,成为当地的鬼故事;也不知道有多少长辈们,不管看见什么吓人的画面,他们
都只能选择忽略,或找到共处的方法,继续住着。要不然,该搬去哪呢?
最可怕的是无以为继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