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光线遽明即灭。
车上的人似乎关了远光灯,改用车头灯照射山道这端的颙衍和福隆。吉安放下遮挡光
线的手,发现那台厢型老爷车竟加足了马力,朝他们的方向疾驶而来。
“住手,阿富!快停下来!”福隆学长又叫了一声,但驾驶座的人不知道是没听到,
还是听不进去。吉安隐约看见那个人瞳孔歙张,眼神深处却是空洞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见富里学长,除了半夜在宿舍里徘徊的那阵子,多数时候都是站在
人前、意气风发地发号司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富里学长这个样子,只见他披散著头发,
眼睛里全是血丝,双手紧握著方向盘,紧到微微发抖。
“去死……”吉安隐约听见车上富里的声音。
令人意外的是,那台车的目标竟似不是颙衍,吉安看他绕过委顿在地上,不知道是死
是活的颙衍,直冲往山壁退让的福隆学长。
但福隆学长的反应也很快,他翻身一跳,跃上了山道旁的防滑坡壁。这一带没有泊油
路,产业道路行驶车辆本已不易,车子似乎打滑了一下,往山谷的方向偏去。
但富里学长还不肯放弃,他紧急煞车,随即掉转车头,挨著山壁再一次往福隆学长的
方向撞去。老爷车在车壁上擦撞出星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括地声,厢型车的后照镜撞
到山石,远远飞出去,坠落到山谷那一头。
这惊人的一幕让吉安吓得僵直在当场,但福隆学长仍然相当冷静,他抓准厢型车碰撞
的时机,忽然矮身消失在车头前。
吉安看他着地一滚,竟从车旁闪过,跟着伸手一捞,把还卧倒在地的颙衍抱在手里,
护着他跌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颙衍!”吉安忍不住大叫。福隆和颙衍摔在一块,前者压着后者,也不知道是死是
活。
那台厢型车擦著山壁滑行了一阵子,大概是油门过猛,一直冲出山道都还停不下来。
吉安隐约看见富里咬著牙,方向盘一转,厢型车便撞上了山道旁的路术。
只听“轰”的一声撞击,车子总算停了下来。车头冒出白烟,车灯似乎也被撞裂了,
只剩一边有灯光,现在顿时昏暗不少。
“富里!”
吉安听见福隆的惊呼,他放开颙衍,冲到厢型车旁。只见车头已经凹陷,车前的挡风
玻璃龟裂了一整片,而富里学长就伏在方向盘上,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阿富……富里?你没事吗?你没事吧……”
福隆学长显得异常紧张,吉安看他一下子爬上厢车,用近乎粗暴的手法拉开变型的车
门,把俯倒在方向盘上的富里伏起来。
只见富里学长闭着眼睛,那张让教大里无数女性倾倒的俊脸上满是鲜血,大概是冲击
是撞到额头,吉安看见他前额有伤口。他那头总是梳得齐整的头发乱成一团,本来就偏白
的肌肤让他在黑夜里更显诡谲。
福隆用手托著富里学长的脖颈,摇晃着他的身体,“富里?阿富?你还好吗?”
他一手抱着富里的腰,似乎想将他带出驾驶席。吉安有些茫然,刚才颙衍那番话他到
现在还未消化完毕,也因此无法判断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滚开……”
福隆学长扶著富里下车,他像是呵护什么珍贵的事物般,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腰身。
但富里学长显然不领情,吉安看他转醒过来,他的双眼红得异常,从凌乱的浏海下瞪视著
上半身赤精的福隆学长。
“我叫你滚开……!”富里学长蓦地推开福隆学长。但福隆身体质量远比富里精实,
福隆只让开两步,富里便弯下身,在原地呛咳了一阵。
“富里……”
福隆学长显然担心室友的安危,又朝富里走了两步。但富里学长完全不领情。
“都是你的错……”吉安听见他喃喃自语,眼瞳里血丝更深,“都是你的错!如果不
是你……如果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得我……”
“你别担心,阿富,我会妥善处理好所有事情,绝不会让你……”
“闭嘴!谁准你叫得这么亲热!”
富里学长忽然大吼,平常的优雅温柔此刻全不见了。吉安看他推开又来搀扶他的福隆
学长,颠颠倒倒地往草丛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是你的错。我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多事的学弟……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不
是我的问题,我早该杀了你,该杀了你……”
吉安看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俯下身来,拾起那把福隆学长带来的铁锹。
他心中一紧,才想起颙衍的状况。要不是两个学长的状态太过异常,让吉安的脑袋揪
结成一团,刚才实在应该先去救颙衍才对。
他回头一看,草丛里却已没有了颙衍的踪迹。他心中惶惑,正要往树林里寻找,便听
见身后传来颙衍的声音。
“这就是你愿意替富里学长顶罪的原因……对吗?”
吉安吃了一惊,他回过头,发现颙衍竟不知何时已靠到那棵厢型车撞上的树旁。
他不知何时已挣脱束缚,吉安看那个困扰他的符炼断裂成碎片,散在颙衍脚边,脚上
的束缚也解开了。只是颙衍右手还是断的,手腕的地方一片紫黑色,看起来伤势在恶化中
。
颙衍用自己的左手扶着手腕,吉安看他的左手食指还滴著鲜血。
“你……为什么……”福隆学长瞪大了眼睛,似乎感觉到情势不对。
“你用自己的秽血为引,在这些符纸上下了血咒之术,那属于降头的一种,让我无法
轻易挣脱。说起来这也是阴损之术,万一有比你强大的人破了你的降头,学长很有可能瞬
间心脉碎断而形灭。”
“不管教授你这些东西的人是谁,他显然完全没顾及你的死活。”
颙衍语气严厉地说著,吉安想他真不愧是当老师的料,这种时候还有余裕说教。
“唯一能够不伤害学长、又能挣脱束缚的方法,就是用你的秽血改变原本的咒式,我
一直在等学长接近我。学长的后头部似乎有伤口,应该是吉安……是当时在宿舍里受的伤
,是吗?”
吉安这才知道颙衍左手指的血,原来并不是自己的血,而是从福隆学长伤口蘸的。但
要在这么短时间判断出符咒的种类,还得在一手骨折的状况下改变对方的咒式,吉安觉得
自己认识的不单是个道士,而是仙人了。
福隆学长显然也有同样感想,他瞪视著颙衍,“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颙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吉安看他上身倚靠着身后的树干,似乎也在和自己的替力
奋战,那张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汗水。
“我请关山帮我调查过,学长和富里学长,从高中时就认识,两个人都参加了同所高
中的电影研究社,学长当时是副社长,富里学长是社长,是吗?”
福隆没有说话,颙衍微闭了下眼。
“关山替我问了当时那所高中的电影社社员,但奇妙的是,他们大多对学长你的事闭
口不谈。直到关山问了一位当年的女社员,我不知道关山同学用了什么方法,她才愿意说
出真相。”
“学长和富里学长……在高中的时候交往过,是吗?”
吉安吃了一惊,他望了室友一眼,确认颙衍说的确实是“交往”。而且颙衍语气自然
,完全没有觉得违和的感觉。吉安
“那个女社员说,学长和富里学长的感情非常好,几乎到了出双入对的地步,富里学
长是家长载着到学校来的,而学长每天早上都会在校门口等他。”
“而富里学长放学后要补习,学长就每天在教室门口等他,再跟着他一起走到补习班
。就连补习完后,学长都会守在补习班门口,目送富里学长上了家长的车才离开。”
吉安怔怔地听着颙衍的描述,他看富里学长眼神空洞,手上拿个铁锹,对颙衍的话置
若罔闻。
“学长连中午时间,都会带着便当到富里学长教室吃饭,就连假日,也有人目击到学
长和富里学长在一起,他们说学长特地到富里学长家楼下,就在门口等著,有时候一等就
是一整天,直到富里学长出来把他带进去为止。”
“这简直是……”吉安忍不住开口,颙衍看了他一眼。
“从事后去看的话,学长的行迳确实有点异常。但当时的状况,多数人不知道学长纠
缠富里学长到这种程度。据关山转述的说法,当时学校很多人都传得沸沸汤汤,说学长和
富里学长是一对。”
“等、等一下,但这两个人都是男的不是吗?”
吉安实在受不了颙衍的无神经,而且在场除了他这个鬼以外,竟然没人吐嘈这一点更
让他崩溃。福隆学长瞪着颙衍那张漂亮的脸,神情堪称狰狞。
“男人……喜欢男人,以及女人喜欢女人,这或许在某些人眼里看起来,就像妖异之
物一般异常吧。”
颙衍没有正面回答吉安的质疑,他微垂下头,语气有点伤感。
“……但就因为异常,才更让好事之徒津津乐道,当时很多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毕竟富里学长,从高中开始就是风云人物,既然有人喜欢他,就会有人想看他从云端坠落
。那也是大家都知道学长的行迳,却没有一个人去通风报信的原因。”
吉安多少可以明白。男人纠缠女人,人们会认为是犯罪,如果富里学长是个女的,只
怕家长马上就来关切了,福隆学长被退学都不意外。
但男人纠缠男人,吉安难以想像。如果是在自己面前发生,吉安也只会当作一个荒谬
的笑话。就像颙衍说的,最多就是看看好戏罢了,不会认为是严重到需要报告老师的事情
。
“但是后来有一天,富里学长忽然请了很长的病假,那时候已经快要联考了,富里学
长又是学校里的名人,所以掀起很大的波澜,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颙衍继续说著。
“关山问了那个女社员很多问题,但连她也不知道实际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说
,富里学长请长假的前一天,有个女生向富里学长告白,而学长他答应了。”
“前一天,那……”
“这个消息学长的高中里传的很快,那女孩子据说是有名的校花,大家都认为这两个
人会交往,关山还说,当时社团里的女孩子个个都很失望。”
颙衍的语气有几分生硬。吉安知道那肯定是转述关山的说法,不愧是关山,关注的点
颇为一致。
“但富里学长却自此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名义上是生病,但电影社的人带了花束要去
探望他,富里学长也一概婉拒。”
颙衍看着与他对视的福隆。
“而当时虽然没什么人注意,但据说学长你也在数日之后请了长假,说是想专心唸书
准备联考。那之后直到毕业,都没人再见过你们两个。”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吉安问道。
颙衍的表情有点微妙,吉安看他的耳根,又和抱他时一样泛著微红。但这份羞赧却带
著悲伤的成分在内,吉安实在解读不出来为什么。
“我问过你们社团的学妹,也请关山问了能够找到的、当时在校的学生,但没有人知
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应该说,就算知道了也闭口不提。”
颙衍低下头。
“但我想,能够让当时等于算是学校里模范生的学长,选择在联考这么重要的时间点
前休学,而这个原因又能让全校的人都摸不著头绪,连富里学长自己都闭口不提,恐怕是
……”
“唰”地一声,颙衍的话声戛然而止,原因是一直呆立在一旁的富里学长,竟不知何
时拿着铁锹,靠近颙衍身侧,举高铁锹就往颙衍的头上挥击。
二十八、
“阿富……!”
吉安听见福隆学长惊慌的呼声。但他关心的究竟是颙衍,好在颙衍在柔道课的表现不
是佼幸。吉安看颙衍稍微侧过身,便避开富里学长毫无章法的一击。
富里学长一击不中,吉安看他咬住牙,铁锹横握,改往颙衍的腰间重击。颙衍微一矮
身,俐落地往树后闪避,富里学长的铁锹就击在颙衍刚才倚靠的树上,铁皮的部分嵌进树
里,一时竟拔不出来。
但富里学长面色狰狞,竟没有放弃。他从地上捡了根手臂粗细的残枝,双手高举,就
往颙衍的前额挥下。颙衍肩膀一偏,似乎想要伸手格挡,但他断了一只手腕,行动不便,
刚侧过身,富里的残枝就击在他肩膀上。
吉安看颙衍闷哼一声,单膝跪倒下来。富里学长更不停手,无视福隆学长在身后大吼
,两手再次举起残枝,竟要往颙衍的头顶攻击。
眼见颙衍就要像他一样,被打得脑浆迸裂。但残枝触及颙衍头顶的前刻,颙衍却忽然
举起手来,以惊人的速度捉住了富里学长的手腕。
吉安看颙衍只轻轻一折,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术,他听见富里学长闷哼一声,拿着残枝
的手力道一松。木棒落地的同时颙衍也跟着起身,单手扭过富里学长的手腕,跟着一翻一
压,就将对手整个压制在山道上。
这几下发生的速度极快,吉安甚至没有看清楚整个经过。富里学长似乎还想挣扎,他
被颙衍用膝盖顶在地上,不住扭动着身躯。
颙衍叹了口气,眼神幽深,“算了吧,学长,如果学长一开始就把事情好好说出来,
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再逃避下去了。”
颙衍把受伤的那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持续压制着富里学长。看似纤细的手腕竟十分有
力,富里学长挣了几次挣不开。吉安听见他嘶哑的嗓音。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富里学长似乎想扭头看福隆,但颙衍压着他的身体,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富里学
长竟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嘶喊。
“你不知道……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学弟,和我一样喜欢电影,喜欢拍东西…
…我一开始还对他很有好感,还邀请他到我家里。”
富里学长喘息著,唇咬得都渗出血来。
“他一开始也对我很好,替我买便当送水的,还主动替我整理社办,我以为他是崇拜
我,还想说遇见了好同学。但没想到他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过分。他每天黏着我,还偷
翻我私人的东西,女同学写给我的信全被他翻出来,拿到马桶里冲掉……”
“我开始以为他是嫉妒我,我警告他不要再接近我。但是他……开始跟踪我,我走到
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家里、社团、餐厅、更衣室、游泳池、连我上厕所都不放过,我根
本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我想告诉老师,但是我根本说不出口……”
——有男同学跟踪我。
——那个男同学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很害怕。
吉安想如果自己是富里学长,恐怕也难以启齿。被男人跟踪就已经够丢脸了,更何况
为了这个跟别人求救。
但吉安也不明白,如果福隆学长真的令他如此厌恶,那揍他一顿不就好了。吉安在高
中的时候也打过几次架,高中男生基本就是个靠拳头决胜负的世界,吉安不懂为何富里学
长对他隐忍至此。
“这也就算了,我想反正总有一天会毕业,忍耐到毕业就好了。我一直忍耐、一直忍
著、一直忍着、一直拚命地忍着,直到……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富里学长的挣扎忽然停止了。他像个脱力的孩子一般,直挺挺地卧倒在颙衍身下,吉
安发现他竟然在哭,而且是啜泣。
“我也想过要反抗啊……我也想过要把他打一顿,把他揍得哭爹喊娘,这样他就会怕
我,就会放过我……但是每次我对他发脾气,他就露出震惊的表情,好像我小题大作、我
过度敏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吉安回想这几个月来,福隆学长和他在人前相处的状况。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事情,吉
安真会以为他们只是感情很好的室友而已,就像颙衍和他一样。
“我想说上了大学……离开家,就可以摆脱他了,我还特地挑了独召的教大,怕参加
联考他会跟我上同一间学校,我还申请了宿舍,因为他知道我家在哪里……但没想到……
没想到他……”
富里学长几乎是哑著嗓子。
“我本来以为我能够再忍耐,反正都忍了高中三年了,再忍下去也没什么。除了跟着
我以外,他也确实没再对我做些什么……”
“但我也不懂自己,那天看见他穿着运动服,要到河堤去跑步,我忽然就有了奇怪的
想法,我也不懂我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吉安得承认,他有时候也会忽然有这个想头。比如看到重大社会案件,凶手还一脸嚣
张的时候。
比如高中时女友跟他分手,转身就拉着另一个男学生的手离开,而那个男学生还是他
同班同学的时候。
人偶尔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付诸实行的少之又少。这种念头多数一闪即逝,被平
庸忙碌的日常淹没。
“所以说……学长要杀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我吗?”
吉安开口问道,发现自己嗓子颤抖著。
当然富里学长是听不见的,倒是颙衍看了他一眼。
“那个新生和福隆学长的身高相近,体型也相去不远,再加上河堤上暗成这样,你碰
上那个新生时,那个新生又在河堤上奔跑,你又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有事先做好完整的计
画,只是出于一时气愤……”
颙衍语气低沉,嗓音又有些沙哑。
“发现杀错人的时候,学长应该相当惊慌吧,惊慌到失去思考能力的程度。而这个时
候学长本来要杀的对象,竟然又刚好出现在学长身后。”
你不要怕,富里。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尸体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就好了。
全部交给我处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
吉安怔怔地望着伏地哭泣的富里学长,他本来隐隐约约地想,如果自己是被怀有如此
深恨意的人杀害,还不惜将他毁尸灭迹。但这个人一定相当痛恨自己,说不定是自己在无
意之间伤害了什么人,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他甚至也做好了道歉的准备,比如杀他的人是被他抢走女友,或是哪天走路时不小心
被他撞倒而他没说对不起之类的。
但到头来,他被杀的原因,只是因为搞错了人吗……?
只是因为这样。只是因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在与他毫无关系的地方起了纠纷
,而他只是刚好路过其中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可能出现的地方。
只是因为这样,他的大学生涯还没有开始,就被迫结束了吗……?
只是因为这样,他的人生就没了吗?
只是因为这样……
吉安发觉自己指尖微颤,眼前仿佛又像长滨报出他名字时一样,变得糢糊一片。吉安
觉得自己像是被沉进了很深的海底,那里没有空气、没有光线、没有温度也没有声响,就
连眼前还在说话的颙衍,也像是在很远的水面上,变得遥远而无声。
“让这一切结束吧……学长。”
颙衍瞄了摇摇晃晃的吉安一眼,眼神闪过一丝担忧。但最终还是把注意力放回富里学
长身上。
“把这一切都说出来,那个新生……吉安的家长也找了他很久,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
恩怨,吉安都是无辜的,把他找出来,让他回家,让这一切结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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