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只怕这只泼猴又来撒野,而且阿朱与沈大夫也在一旁,表情却甚是平静,没半
点惊慌,不知是否已著了魔神仔的道!这事确实不寻常,于是赶紧暗结法印来到门
口叫道:“阿朱?”
“你回来啦!这位…我想不用介绍,你一定认得吧!”阿朱指著一旁坐在地上的野
人笑道。
阿弦听她应答如常,不像是著了道,倒是一旁野人见到他就一副呲牙咧嘴暴跳如雷
的模样,阿朱赶紧像驯兽师说道:“乖乖乖,不要乱动喔!”这野人才乖乖息怒,
坐在地下怒视著阿弦。这般怪异情景,阿弦不禁好奇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听阿朱边捣药边说道:“今天清晨一早,就见到他在草屋前又跳又叫的。我看他
一直抬着手,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受了伤,于是便招招手要他过来………”
阿弦听到这,心中感到奇怪:“这泼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性情温驯,听来阿朱也不
怎么怕他,简直像是自家宠物了?”
“我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他手上有一对很深的伤口,像是被蛇咬过的痕迹,整只手
臂也乌青红肿,于是就请沈大夫来帮他医治……”
阿弦凑近一看,果然见到野人手上有一对糜烂的伤口,而阿朱与沈老正细细为他洗
毒擦药,痛得他面目纠结,吱吱乱叫。阿弦听这叫声,又看到这对蛇吻,想到那个
梦境,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时他打算找白莲娜带他跃进普罗民遮城,想必这差事白蛇是老大不愿意,所以便
找猴子代劳,猴子当然也不愿意,两个魔神仔就打了起来,并咬了猴子的手略施薄
惩,痛得猴子来找沈大夫救命,被自己撞见当然也只是在情理之中。而这一切便是
昨晚梦中所现,这般遇到事情能躲则躲,躲不过便指使他人干这干那的,果然是白
莲娜的一贯作风。
阿弦想明白之后,忽然心生一计,就见他暗暗踱到沈大夫旁,请他一旁说话,接着
问清楚伤势如何,严不严重。只听沈光文说道:“看那对杯口大的牙洞,确是被蛇
所咬,但要咬到这么大洞,只怕那巨蛇有好几丈粗!哎,此岛上无奇不有,真是怪
哉!”说完捻捻须,似有深意地看着满是迷雾的山中。
“会死掉吗?”阿弦一副担心猴子伤势的样子,只怕有什么万一。
“放心!死倒不会,看这伤势……似乎蛇亦不欲取其性命,这毒液颇为性弱,只溃
烂伤口!否则以这口毒牙,应可立毙其性命。只是医治颇为麻烦,伤口需每日洗涤
换药,不然整条手臂便有腐坏之虞!”
一旁阿弦一听,从原本的眉头深锁到最后笑颜逐开,甚至叫好不断,让从医多年的
沈大夫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到底阿弦对这受伤的巨猴,是悲天悯人还是幸灾乐祸?
阿弦自然是怕这野人手医好后,到时纵猴归山,魔神仔的隐身功法一开,那可是连
琉璃子都找他不到。因此,一听到这要烂不烂的伤口须每日换药,正可说是以要好
不好的伤势牢牢箝制这顽猴。一想到这,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夸白莲娜做事俐落,分
寸拿捏得当!
接着阿弦心念一转,此刻救人要紧,救猴其次,洪盛涛身上的枪洞可比野人手上的
蛇吻还要棘手,因此赶紧在沈光文耳边叽咕说了一通。
“你…你说,国姓爷的大军……已经上岸了!”沈光文又惊又喜说道。其实今早这
事早传遍了大员的街头巷尾,只是沈光文独居平埔族的部落山中,如今听到王师登
临,更是激动到老泪纵横。
“什么?上回出手救咱们的壮士重伤?是被红毛人的枪子儿所伤!快带我去看看!”
所谓“医者父母心”,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沈老惦记洪盛涛的伤势,急着
要去救人,但回头又见到蹲坐屋簷下的野人,亦同样深受蛇毒所苦。沈大夫在部落
中所以受人敬重与保护,就是他不只救人,目加溜湾社有牲口重病或受伤,他也会
悉心照料,不分人畜。
“沈大夫,不如这样,你教我如何洗毒换药,以后就由我专门来照顾这畜生!”阿
弦说完,忍不住一脸的贼笑。
“这倒是可行之计!”沈光文捻须说道,并交代阿弦要用哪些草药,如何调制与洗
毒之法,随后两人又回到廊下。
当阿朱听到郑成功的大军在今早打进来时,脸上倒是没露出太意外的表情,毕竟这
段历史阿朱早了然于胸。只是在得知有许多军士受伤,蒙古大夫又两光后,也赶忙
帮沈大夫收拾行曩与药柜,随后便一同坐上马车,急奔向郑军营地。
此时,草屋前就剩下野人与阿弦………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野人都看在眼底,甚至早在阿弦出现时,巨猴脸上的惊愕与
愤怒,可不比阿弦少,甚至表现得更直接。
毕竟当时阿弦为了围捕这来无影去无踪的魔神仔,可费了好大的劲,不但出动了“
神饵”王胖,还和琉璃子联手,一同把他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最后搞得他兽性大
发,一头将阿弦撞进古画里,拼个鱼死网破………
如今再看到这来意不善的仇敌,自然不会给阿弦好脸色看,而阿弦这无照兽医,也
不敢贸然对魔神仔动手术,心头苦思自己既不像阿朱长得这般慈眉善目,要怎样才
能让这畜生乖乖束手就医才好?而且说也奇怪,这猴儿眼见沈大夫他们离去,却仍
留在这盯着我,难道真通了灵性,知道手还没好?
两人就在屋前,彼此打量,暗中较劲却又没动静,就在这目光一对上眼的瞬间,忽
然阿弦右眼灵动………
“振弦君,是小猴子耶!”身着一袭粉樱花色无地的不动琉璃子,刹那出现在两人
之间。
这魔神仔不怕阿弦,就怕这灵力比他高的红眼少女,眼看她猝然现身,吓得他跳起
身要逃,阿弦一惊急忙喊道:“别让他跑了!”
琉璃子随即一把抓住这野人,这一抓正好就是他受伤的手,痛得他又吱吱叫疼,琉
璃子看了也于心不忍问道:“诶……怎么受伤了?是被白莲娜姊姊咬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被她咬的?”阿弦听了也好奇问道。
“他说的啊!他说蛇咬的,好痛!”琉璃子学起猴子疼痛的表情,样子有些萌。
“你听得懂他说的话?”
“嗯嗯,可以喔!只要他愿意说的话。”
“那太好了!”阿弦正愁不知如何跟魔神仔沟通,如今有了翻译,赶紧说道:“你
快跟他说,要他别乱动,我帮他擦药,不然手不会好!”
“她说,”琉璃子在听完两造的陈述后翻译道:“你是坏人,把她老公带走,叫你
快还给她!”
“老公?”阿弦听了也傻眼,原来这魔神仔是母的!但谁是她老公,自己又什么时
候拐走人夫了?
琉璃子也不明白,于是再问个仔细,就见野人比了一个矮矮胖胖脸圆圆的手势,阿
弦一见当场喊道:“王胖?”
“噢,是那个傻子啊!”琉璃子也跟着应道。
然后就见阿弦和琉璃子噗哧一笑,听到自己熟识的人跟魔神仔结婚了,这事不管谁
听了都会发噱。但阿弦笑完突然一惊:“这么说……难道王胖也来到这了?”当时
在古宅中,他被这只巨猿一头撞进画里,自个儿都自顾不暇了,又哪顾得到王胖,
醒来后又没看到他人,只道王胖还在古宅中睡觉呢!
他摇摇头,心底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趟又多了一个寻人任务!”但事有轻重缓
急,眼下王胖不知在哪一个地方窝著,而且他有游民底,到哪都活得比人强!还是
先将困在普罗民遮城的阿娟救出来再说吧!而要救人,就只能靠眼前这野婆娘了!
于是,就见阿弦一改辞色,对魔神仔好言说道:“其实我跟王胖是好朋友,这么说
来,我们还算是亲家呢!那我应该叫妳一声……嫂子啊!”才这么一说,连自己的
嘴角都失守了,但随即赶紧憋住,一脸正经说道:“嫂子,我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
王胖了,我可以向天发誓绝没拐他走!”说时一副咒誓地举起手来。
野人见了又吱叫了几声,琉璃子帮她翻译问道:“那他去哪了?”
阿弦心底咒骂:“干我怎么会知道!”忽然心生一计,手抚著下巴,皱起眉头,像
是自言自语说道:“会不会是在城堡里啊?”
“城堡?”琉璃子和野人同时大惊道。
“我是说有可能,王胖爱热闹,那里人多,搞不好会在那!”阿弦嘴上这么说,心
中想的却是:“我真他妈是天才!”
“那我们快去吧!”这下连琉璃子也入戏,不舍一对有情人分离,急着催促道。
“那嫂子手上的伤不要紧吗?”阿弦假意关心道。
“她说只要能见到老公,手就不痛了!”琉璃子翻译得甜甜的,阿弦想到阿娟,心
却苦苦的。
“那可不行,嫂子的手伤要紧,不然以后王胖会怪我的!”阿弦想到要是这趟去普
罗民遮城没救成,以后总得安排个后路,好每天三餐找他个几次。
“所以就麻烦嫂子每天都来找我换药,药我随身带着。你不知道这蛇毒夭寿的很,
要是不处理干净,七七四十九天后就会毒发身亡,全身溃烂,发情而死!”阿弦故
意讲得很严重,好吓吓这发春的魔神仔,妳这条性命可是操在我手上!
魔神仔听后,自然是感激不尽,也一改之前对阿弦的厌恶印象,就见她忽然一把抓
住阿弦,把他扛上肩,随即腾跃林间,满山呼号向普罗民遮城而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