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碟仙篇之二
当天晚上，小刚全家人共进了一场久违的晚餐。
晚餐中，有父母暌违已久的笑容，以及他们亲暱的互动。连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有看
到他们两人一起聊天、一起洗碗。
小刚觉得自己这趟真是回来对了！家人之间的情感又恢复了紧密的连结，他不再感到孤单
。
他们三人热切的聊著天，从爸爸最近的工作到妈妈最新的嗜好，再聊到小刚大学新生的生
活。
突然间，小刚向父母问了一句话：
“爸、妈，你们记得我国小时候发生的那个意外吗？”
小刚的父母对看了一眼，不确定该不该回答。犹豫了片刻，才决定由爸爸开口：
“小刚，那已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了？你怎么会突然想起？”
小刚想了会儿，才又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时候我失踪了好几天不是吗？”
妈妈点头回答：
“是啊！把我跟你爸吓坏了。幸好到最后有把你找回来。”
“我记得那时候，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失踪吧？”
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小刚说：
“那个人是大范对吧？我国小的好朋友。”
妈妈点头：
“对啊！他是个好孩子，常常在你身边帮助你。”
“那他呢？他到哪里去了？”
小刚爸爸伸手扶了扶眼镜，郑重说道：
“记得那时候你昏迷了好久，等到清醒后我们问你，你却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不！应该说
你的回答太超出常理，所以不被大人们相信。从此以后，你就把这件事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
“医院的心理医生说，那是一种典型的创伤症候群。当小孩子突然遇到重大打击，他的内
心因为无法承受而产生选择性的遗忘。记得伤害较小的记忆，遗忘伤害严重的记忆，如此
一来才不过超过他内心的承载量。
“你的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们也不强迫你回忆，让时间平复一切。”
“那...后来大范他怎么了？”
妈妈说：
“他...一直都没被找到。他的妈妈承受不了他失踪的打击，没多久就病倒了。他的爸爸
为了让他妈妈获得妥善的治疗，便搬到大城市去。之后，就没有他们的消息。”
“怎么这样？”
如果大范知道他妈妈因为他而生病，一定也会很难过的。
大范、大范，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不该忘记你的。你听到了吗？大范......
小刚在内心呐喊著。
眼前的父母发觉他的异状，连忙关心问道：
“小刚，你没事吧？”
“对啊！小刚，不要强迫自己去回想，慢慢来，要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看着双亲担忧的表情，小刚赶紧收摄起激动的情绪。好不容易让家中的气氛恢复正常，可
不能就这样破坏。
于是他重新振作起精神，笑着对他们说：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是啊！干脆明天我向公司请假，带你跟妈妈出去走走。”
“好啊！我们全家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
爸妈喜滋滋的开始讨论起明天要去哪里出游。
看到眼前关系重新破冰的父母，小刚忍不住想起大范的爸妈。失去儿子的他们这些年来不
知道是多么的难过。如果是大范知道，也一定也很为他们担心。
想到这点，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前去拜访大范的爸妈一趟，就算是为了大范。
☆ ☆ ☆ ☆
小刚搭著公共汽车，前往距离一百多公里远之外的城市。
经过这几天的辗转打听，他得知大范的父母搬到了这座远离伤心地的城市。大范的父亲在
之前公司的子公司任职，母亲则是在家里休养。
照着地址，他停留在城市郊区一座两层楼独栋房子。透过围住庭院的栅栏，他看到一位熟
悉的妇人正在悉心的替植物洒水。
“请问......”
他几乎可以马上确定，眼前这个妇人就是大范的妈妈。跟当年的她比起来，头发花白了不
少，身躯显得更加瘦弱。
听到小刚的说话声，大范的妈妈转过头来，一瞬间愣了一下。
她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接着转为惊喜，然后失望了起来。最后她有气无力的对着站在门
口的小刚说著：
“我们家不需要订报纸！”
原来她误把小刚当成报社的展业员了。
小刚赶紧露出笑容，对着她说：
“伯母，妳还记得我吗？是我，小刚！”
“小刚......”
听到这个名字的她，并没有马上想起他的身份。片刻过后，她才恍然大悟对着他说：
“喔~我想起来了！小刚，大范的的国小同学对吗？啊~抱歉！刚刚没有认出是你。来！请
进来坐。”
她连忙打开大门邀请小刚进屋，接着生疏的泡起一壶热茶来。
“对不起！平常没有什么人会来，所以不怎么打扫，别见怪！”
她端著茶盘的双手巍巍颤抖，小刚一看，赶紧接过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唉啊！真不好意思。年纪大了，什么事都做不好。”
“您别这么说，伯母！这是我应该做的。”
“来！坐、坐。”
她又从旁边柜子拿出了几包看起来应该放置了一段时间的零食，热情的招待小刚食用。
小刚以刚用过饭婉拒，却明显的从她的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从刚刚的种种迹象看来，这几年大范的妈妈过的不怎么如意。家里似乎很少有访客来访，
她看起来真的苍老了许多。
大范的妈妈沉默了下来，只是盯着小刚直看。小刚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两人陷入
一片静默。最后是大范的妈妈主动开口说了：
“对不起，刚才你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没有马上帮你开门，还把你误认为是推销报纸的。”
小刚客气说道：
“没关系！伯母，我应该先打电话来的。可是一直没有问到你们家的电话号码，所以就直
接前来。对了！这几年妳和伯父过的好吗？”
听到小刚的问候，大范的妈妈虚弱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啊~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过来了。你、你现在应该念大学了吗？”
“嗯！不过我今年才考上的。”小刚点头。
大范母亲听了惊讶说道：
“这样啊！晚了一年呢。”
小刚知道，她无时无刻都还挂念著大范，要不然不会马上得知他比同年纪的学生晚了一年
上大学。他说：
“因为国中毕业那年生病在家休养了，所以才会晚了一年。”
“喔~原来如此。我还在想说大范如果还在，今年应该也上大学了，他......”
说到这里，大范的妈妈猛然停了下来。她伸手捂住了嘴，对自己的一时失言感到相当抱歉
：
“对不起！我不应该再说到大范的，他明明已经失踪那么多年了，他......”
说著说著，她流下了泪来。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从爱子失踪的阴霾中走出。
她啜泣的著说：
“刚刚，你站在门口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大范回来了。想说这么多年，他总算找到回家的
路回来我的身边。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不会这么
多年都无消无息。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你不会怪伯母把你认错是他吧？”
“不、当然不会！”
小刚剧烈的摇头，眼眶也红了起来。
可怜的大范、可怜的大范妈妈。为什么是胆小的他逃出来，而不是勇敢的大范呢。
他陪着大范的妈妈一起垂泪，内心相当懊悔，为什么没能早点来看看他们。即使无法取代
大范，起码可以代替他陪他妈妈聊天、减少内心的伤悲。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妳的。”他说。
大范的妈妈摇头回道：
“不！那种事还是早点忘记比较好，我先生也是这样劝我的。可是，他可是我怀胎10月生
下来的，哪是说忘就能忘记。大范...大范......”
他无力的看着她嘶吼著，内心激动说道：
“大范，你看到了吗？你妈妈是多么的担心你。你怎么忍心让她为你哭泣？大范，为什么
那时候的你没有出来？”
一瞬间，他心中浮现了一个强烈的可能：或许...他可以试着利用通灵的方式跟他联系，
如果他真的还困在那个空间的话。
对！就是这样。
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包括：为什么只有他逃出来，而他却没有？还有，这些年来他
是不是一直都在他的身边，而他没有感觉到！
有了这个决定，他便等大范妈妈情绪稍稍恢复后开口向她问道：
“对了，伯母。我前几天有经过你们以前住的地方，发现里头还没有住人，请问你们没有
把房子卖掉吗？”
大范的母亲拭去了泪水，缓缓说道：
“我怕大范回来会找不到我们，所以没有把房子卖给别人，只拜托房屋管理业者定期打扫
。”
“那我...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面对小刚突来的请求，大范的母亲想了想随即答应了：
“当然可以！房子的钥匙在管理业者的手上，我打个电话知会他就可以了。”
其实，小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想要跟大范取得
连络，那间房子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临走前，他对大范的妈妈说道：
“伯母！您不要太伤心。我相信大范有天一定会回来的！”
大范的母亲对他温柔的笑了笑，眼神坚定的说：
“我也是这么相信！”
☆ ☆ ☆ ☆
当天晚上，他上网查到了所需要的资料。正如他所知道的，要和一个不在这个世界的人沟
通的最佳方法，就是透过通灵。
通灵的仪式有很多，但当中最灵验的就属“碟仙”！
其实它的方式跟“笔仙”、“钱仙”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召唤灵体的媒介。碟仙用的
是小碟子、笔仙是笔，钱仙则是钱币。
网络上还有已经制作好的召唤盘，上面该书写的文字已经都写好了，只要下载就可以使用
。
隔天一早，他顺利从房屋管理业者手上，取得大范家的钥匙。直到当天晚深夜11点，他带
著准备好的工具，动身前往事件发生的原点—大范的家！
站在深夜的大范家门前，小刚的记忆飞回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开心的从爸爸的车子一跃而下，手上提着一个装着盥洗用具和换洗衣物的袋子。
大范就站在门口迎接着他，笑嘻嘻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
他还记得妈妈担心的嘱咐他说：
“要乖！不要给大范的爸妈惹麻烦。”
他转头回答：
“放心！我知道。”
便和大范两人手牵手开心的进到大范家中。
这么久过去了，那景象依然历历在目。
那个夜晚，他们并肩躺在床上，一边聊著，一边等待大人们入睡。
终于......
“当、当、当！”
11点45分，时钟报时。他们蹑手蹑脚的穿过走廊潜进那间狭小的储藏室，准备进行他们小
小的阴谋。
寻着记忆的路线，小刚拿着手电筒，站在储藏室的门前。他伸手轻轻扭转储藏室的门把，
如他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上锁。
“嘎~~”
由于长时间没有开启，眼前这扇门发出一阵好大的金属摩擦声，回荡在屋子里。
他小心的走了进去，顺手挥去眼前因为门开启从地板扬起的灰尘。
“咳、咳！”
他轻咳了几声，看来管理业者遗漏了这个位在走廊最底端的小房间。
直到空气中的灰尘落尽，小刚这才清楚的看见储藏室里的情形。
原本满是衣物的空间，如今已是空荡一片。令人意外的，当年那两面镜子竟然完好如初的
对立在一起，地板上甚至还有一截燃烧到一半的白色蜡烛。
另外，还有一个空碗破旧的弃置在墙角。小刚怀念的将空碗捡起，然后顺手搁在地板上。
一个深呼吸后，他准备开始进行通灵的仪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