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神，我有着一份世上最烂的差事
每个人死亡的过程，都必须有我在一旁观看着，因为我必须引领这些人的灵魂到该去的地
方
也许你认为我很享受死亡这件事，但这绝对是个可笑的想法，因为决定权从来都不在我的
手上
我被限制介入任何死亡的过程中，因为那会打破既有的秩序，不论是自然死亡、病死、意
外身故、自杀或是他杀，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而人们却误将这一切归咎到我身上，认为我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与否，没有什么比这更荒谬
的了
这绝对是一份世上最烂的差事
※
偏远的乡镇，一条寂静小路的尽头，一栋破旧又毫无生气的废弃房屋
地下室
有个用红色油漆画出来的五星阵，位于地板的正中间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成大字型躺在五星阵上，手腕与脚踝都被粗铁钉刺穿并钉在地上，
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而她的全身上下，都被刀子割出了奇怪的符号，我认得那是希伯来文
最糟的是，她竟然还活着，被布套塞住的嘴不断发出呜咽声，恐惧以及承受剧痛的泪水不
断地滚落她的脸颊
五星阵的五个角都摆着一支点燃的蜡烛
三个身穿红袍的人，对着女人膜拜著，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低语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室的空
间
(唉......)
看着女人挣扎扭动的四肢，我只希望她能早点解脱，而我也能尽早完成我的任务
其中一个穿红袍的人，缓缓地站起身来
‘献此肉体与灵魂，请您降临。’
不同于刚才的低语，他此时的音量大得惊人，同时拿走了塞在女人口中的布条
突然，女人高分贝地尖叫着，尖锐的嘶吼声划破了周遭的寂静
紧接着，她的下体突然开始爬出大大小小的蟑螂，并爬满了她的身躯，同时尖叫声也随即
停止，因为她的口中也开始爬出了蟑螂，鼻孔于耳朵亦然
另外两人对看了一眼
‘好像跟记载的不太一样......’
我听到了其中一人嗫嚅著
多么愚蠢的人，竟想召唤出连自己都毫不熟悉的东西来
我开始感受到一股力量从远方开始逼近
看样子今晚的任务会很麻烦了
红袍男子抽出了腰间的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出一道血痕，并让自己的血沾满刀刃
他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毫不迟疑地将刀刺入女人的腹部，并往下剖开了一个洞口，鲜血与
脏器登时涌出，而爬满全身的蟑螂立即往洞口靠拢，撕咬著女人的肝脏与肠子
女人再也无法尖叫了
我翻开了手中的那本册子
‘伊莲娜。宾恩’
我的嗓子依旧粗哑无比
※
直到我第三次呼唤时，伊莲娜的灵魂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依旧全身赤裸著，而身上的希伯来文血痕已经消失，但腹部仍有着一道被划开的痕迹
我能感受得出她依旧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
拿出了另一件黑色长袍披在她的身上，我开口说道：‘该走了。’
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带有一丝情感，因为那会影响我工作的专注度
而眼前的女孩仍旧在原地颤抖著，泪水不断地滑落她的脸颊
一边是残忍的邪教徒，而一边是代表着死亡的死神，这样的双重恐惧可能已经让她开始认
知失调
(唉......)
硬将她拖走是轻而易举的，但眼下的情况实在让我有点于心不忍
‘没关系，我可以等妳。’
用这种糟糕的嗓子讲出安抚对方的话，实在毫无说服力可言
但伊莲娜逐渐停止了颤抖，也许是因为她感受到我并无恶意
而一段静默之后，她开始抽泣了起来
‘为什么......我只是经过而已......怎么就......’
她呜咽地说著
‘我的小潘恩还在托儿所......等着我去接他回家......但是......’
此时的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沉默不语
他妈的我真的恨透了这差事
而此时，我注意到刚才那股力量，已经出现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我站在了伊莲娜的前面，撑开手护着她，而她也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试图理解眼前的情
况
‘躲在我的后面。’
我冷冷地说道
※
不是每一趟引领灵魂的任务都会很顺利，有时候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被限制不能介入任何人为的死亡，但若是遇到‘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干涉时，则被允许
视情况出手
这当然也增加了我工作上的风险
而邪教仪式的死亡，正是最典型的例子
眼前的力量开始凝聚成一道人型，轮廓逐渐清晰，祂披头散发著，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
曲，悲伤、恐惧与绝望的气息笼罩在祂的全身上下，周围开始出现了男女老少交叠在一起
的哭号声
躲在我身后的伊莲娜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著
‘我的......’
那是混杂着来自无数灵魂的声音，仅仅吐露出了这两个字，我就感受到了无比的压迫感
‘她必须前往该去的地方。’
我用毫无妥协的语气回应着对方
此时，祂睁开了双眼
偌大的眼白中，两颗很小但视线锐利的黄色眼珠，来回在我与伊莲娜身上扫视著
‘我的......’
祂扭动着极其不自然的步伐，开始缓缓地逼近，更深层绝望的压迫感再度袭来，周围混杂
著各种人声的的哭号也愈加剧烈，伊莲娜开始捂著耳朵大哭着
我右手高举著沾满恶灵污血的镰刀
‘退下！回到属于你的黑暗。’
粗哑低沉的声音从我口中传出，但祂不为所动
刹那间，我的镰刀如同烟火仙女散花地炸裂，连带我整支右手的骨头跟着一起遭殃
‘啊！’伊莲娜惊叫了一声
而地上突然同时涌出了无数双染满鲜血的手，抓住了我的身躯，紧紧地将我扣在地上
‘该死！’我爆出了粗口，这堆血手的力道大得惊人，我完全动弹不得
祂的嘴角上扬著，拖行着步伐来到伊莲娜的灵魂面前，后者已经陷于恐惧感的奴役，剧烈
的颤抖著
祂伸出了那支腐烂恶臭的手
‘我的......贡品......’
那让人绝望的声调回荡在四周
然而，当祂的手摸到了伊莲娜身上的黑袍时，像被灼伤般地猛然缩回
‘嘎啊！’
那刺耳尖锐的哀号声从祂口中发出，那支腐烂手瞬间化为灰烬
而紧扣着我的全身的血手，也登时灰飞烟灭
祂恶毒的黄色眼珠立刻注视向我，同时朝我飞扑而来
我伸出了左手，五根手指骨化作尖锐的利爪，在祂身上扫出了五道痕迹，同时涌出了大量
恶臭的绿水，祂发出了比刚才更为刺耳的惨叫，与回荡在四周的哭号声相互辉映着
祂的身躯连连地后退，倒地挣扎了一会儿，最后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再度回复了寂静
※
伊莲娜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又是好一阵子后的事了
望着她身上那件黑袍，我只庆幸当初第一时间让她披上了它
而我看起来则狼狈不已，就如同散落在地上的镰刀碎片
伊莲娜望着原本应该有我的右手的镂空处，怯怯地问道：
‘你还好吗......’
我叹了一口气
‘过一阵子就会长回来的，有时会发生这种意外，不用为我担心。’
回过头去望向地下室，看到那三个红袍人正围着伊莲娜的尸体，七嘴八舌地讨论著
突然，伊莲娜的尸体睁开了双眼，用那对黄色眼珠扫视这四周
三人吓得跳起，连滚带爬地四散逃命
伊莲娜的尸体猛力挣脱了铁钉的束缚，扑倒了其中一人，大口咬下了对方脖子一大块肉，
鲜血喷洒到了她的脸上
另外两人急着逃命，而通往楼梯的门却仿佛被一股力量给堵住了，怎么样也打不开，伊莲
娜的尸体又朝着两人扑去
惨叫哀号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室，不绝于耳
我看向一旁的伊莲娜，只见她仍低着头颤抖著
‘该离开了。’
我朝她伸出了我的左手，虽然只是一堆白骨，但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伊莲娜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将手搭在了我左手掌的白骨上
我牵着她离开了现场
同时我也对刚才的情景思考着
那个尸体......很麻烦呀，虽然已经不在我能管的范围内，只希望附近的神职人员有能力
处理，虽然势必会死伤惨重
至于那三个造成这一切的蠢蛋，想到等会儿还是必须绕回来接他们，我忍不住又在内心低
声
咒骂着
我是死神，我有着一份世上最烂的差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