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觉得自己难过到快要死掉一样。眼前的景象像是起雾般,成了朦胧一片。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眨一眨眼,很快就溃堤而下。
“你这个负心汉!”我握拳,大声吼道。“从来没听你讲过有另一半!”
我气得跺脚,对无辜的房门又打又踹,不小心踢到脚趾头,马上痛的眼泪直喷出来。“痛痛痛!”
接着,余怒未消地哭着狂捶枕头,不甘心地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什么大明星啊!有偶像包袱啊!干嘛不在脸上写清楚!害人家白白喜欢你!去死啦!”
双手打得通红,我把脸埋进去枕头里,啜泣逐渐转为大哭。直到声音沙哑,哭得太阳穴隐隐抽痛,才稍微冷静了些。
我抬起头,抽抽噎噎地抹著泪,想起过往发生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总是冷若冰霜的态度,才明白他从来没给过我机会,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妄想自己有机会能得到他的回应。
随即意识到,自己根本从来没有机会、没有立场说他“负心”两字,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再次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的我止住了嘶哑的哭声,才发觉泪已干涸。眼睛哭得又热又肿,视线变成狭窄的一道缝隙,都快睁不开眼了。我只好爬起身,想走去客厅拿冰块敷眼。
“Hi 小姐,”雷斯特突然出声,害我吓了一跳。“你的眼睛怎么了?是过敏吗?还是被蜂蛰了?”
“你看得到我?”我好奇道。声音粗哑地像砂纸打磨著木头,连自己听到都觉得陌生。
“当然,只要有监视器的地方,我就看得到。”
“监视器?”我四处张望了一会,却什么都没看到。“在哪里?房间里面装这个干嘛?”
“位置我不能透露的。原因我不知道,要问Lumière了。”
情绪低落的关系,我讲话口吻也额外刻薄:“你倒很会推托嘛。”
过了好几秒,雷斯特才又开口:“这是称赞还是讽刺呢?”
“当我没说。”我摆摆手,转身从冰箱拿出冰块,再从浴室拿干净的毛巾出来,将它裹着冰块敷眼睛。
“你在做什么啊?”雷斯特又问。
“冰敷啊。”我没好气地说。
“这样有用吗?双眼肿胀的原因是什么?”
“哭出来的啦。哎呀你问题很多耶。”我不耐烦地回应。
“为什么哭?”
“伤心当然哭啦!”
“为什么伤心?”雷斯特像是个孜孜不倦的白目学生,一直抛出问题,也不管被问的人此刻是什么心情。
“就…唉!”我感慨万千地说:“跟你说,你也不懂。”
“你怎么判断的呢?”
“这还用说吗!你又没有谈过恋爱!”
“那你谈过吗?”
雷斯特的问题像是一枝冰冷的箭簇,狠利地刺进我的心脏,我顿时痛心又错愕地语塞。
“我…没有…”我当即又哽咽了起来,“呜呜呜…都是我一厢情愿…”随之又嚎啕大哭:“哇啊啊啊!”
“喔,我侦测到你的情绪起伏变大了。”雷斯特的语调依然平稳。“也许喝点水能舒缓你的喉咙?”
“谁要喝水!我要喝酒!把这里最贵的酒都喝光!”我未饮先醉般,激动地厉声叫道:“雷斯特,最贵的酒是哪几瓶?”
“喔,你挡到镜头视线了,请你站到酒柜旁边。”
我依言让开,在雷斯特的请求下,帮它把其中几瓶酒瓶的标签转正,好让它读取、分析画面。
我把单价超过一千美金以上的红酒通通取下,搬到客厅。拔开软木塞,就开始直接以口对瓶,一瓶接着一瓶猛灌。
一开始,我感到全身紧绷的肌肉很快就放松下来,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所有悲伤的情绪都一扫而空,只需沈醉在浑身飘然、暖洋洋的感觉之中,当下真是舒畅至极。
我胡思乱想道:喝酒就是畅快!李白说“举杯消愁愁更愁”,他大概是喝到假酒了吧!
但是,片刻之后,我不仅开始出汗,喉咙还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屡屡喘不过气。出于本能,我开始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小姐,我无意打扰你的酒兴,但建议你不要再喝了。你的脸已经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现在嘴唇已经发紫,我认为这是饮酒过量,开始出现急性酒精中毒的症状。”
就算我想继续喝也办不到。现在觉得又胀又晕,心跳又快又大声,耳膜跟手都像是在跟着心脏的频率震动一样,连酒杯都拿不稳,红酒洒得到处都是。
我每一次深呼吸,都觉得有东西想从胃袋里窜上来。
几次都使劲吞咽,想将这东西强压下去。但是一个喘不过气,我的咽喉就失守了。
等到这股暖意来到我嘴里时,我才发觉这是刚灌下去的酒!
我急忙摀住嘴,摇摇晃晃地往厕所冲去。
幸好厕所的电灯跟这套房的其他空间一样,都是红外线感应的,人一进去就会自动亮起,不需费事去按开关。
我一见到马桶,高涨的恶心感油然而生,当即不可遏制地大吐特吐起来。
没多久,感到肚子消胀了不少,我看着面前满满的红酒发愣。
“你还好吗?”雷斯特问道。
我轻轻点了点头,不敢动作太大,怕那股阴魂不散的恶心感会害我再次呕吐。
我到洗脸盆那洗手、漱口,拍了拍胸膛,捧著冷水泼脸,直到作恶的感觉消失,才拿毛巾擦脸。
当我抬头看着镜子的那一刻,立即感到一阵错愕又难堪。
我几乎认不出来镜中的自己。她满脸发白、憔悴,嘴唇紫黑,鼻子与双眼都又红又肿,简直难看至极。
“雷斯特,我是不是很丑?”我小声地喃喃问道。心里颇为忧伤。
“喔,虽然我有眼睛,但是没有美感。”雷斯特又补了一句:“不过以人类的审美观来说,你现在的确是很丑没错。”
我恼羞成怒地喊道:“你闭嘴啦!讲话跟吴常一样讨厌!”
一想到那座冰山,我随即又是满腔怒火地骂道:“你个渣男!有对象还邀请别的女生跟你共处一室!死白目!”接着语无伦次地说:“对!我一定要跟你女朋友讲!你完蛋了!对!”
越走越感到整间套房像艘怒海上的渔船般摇摆不定,我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来到门口,手伸向门把,却一直碰不到它;乱挥了几次才总算抓到门把。
我开门走到走廊,发现这里晃的更厉害,举步维艰,几度摇摇欲坠。耳鸣变得越来越严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我也越来越提不起劲、迈不开腿。
好不容易快要走到电梯厅,便一阵天旋地转,立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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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讲话。
“什么意思?”那人又说。
逐渐清晰的是熟悉悦耳的男性声音。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声音似乎有点距离,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
“不确定。根据统计、分析,有60%的可能是因为失恋。”另一个低沉的嗓音传入我耳里。我好像也听过这个声音。
他们是谁啊?
我撑开了眼皮,随即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瞇起眼睛,下意识用手遮住光线。
几秒后,眼睛适应了周围的亮度,我才开始环顾四周。
是吴常房间里的套房。
我坐起身,仍旧感到头又昏又沉。此时,外面又再次传来一串对话。
“你再把她上次说的话都播一遍,每段间隔五秒。”
我总算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是吴常!
“好的。”雷斯特答复。接着,声音转成女人的尖声叫嚷:“你这个负心汉!”
我心里纳闷道:咦?这是什么八点档的片段吗?可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嗯...这声音、口气听起来都满耳熟的耶。是我追过的剧吗?
“从来没听你讲过有另一半!”那女人继续叫道,声音非常清晰。
我马上会意过来,当场惊愕地眼睛张著老大,下巴垂垮像是脱臼一般,心想:这该不会是我的声音吧!
思绪转的飞快,我在一瞬间想起昨晚发上的所有经过,包括失控大哭、灌酒、呕吐和在走廊上晕倒那段。
想来是雷斯特录下了我昨晚说的话,现在正在重播给吴常听。
可恶!这雷雷心机好重啊!偷听我讲话就算了,还给我录下来!我心里边骂边搥枕头。
随即疑惑地猜想:可是,我又是怎么回到这房间的?难道是我记忆错乱?有什么地方漏掉、什么地方自己脑补增生了?
尚未得到一个结论,客厅便先传来一阵乒乒砰砰的声音,接着我听到自己昨晚的惊呼声从房外传来:“痛痛痛!”
我双手摀住脸,摇头心想:天啊,真丢脸!
接着,客厅的喇叭再次响起我语带哽咽,频频破音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大明星啊!有偶像包袱啊!”
我倒抽一口气,心里呐喊:死定了啦!
马上跳下床、冲出房门,想阻止雷斯特继续播下去。
“干嘛不在脸上写清楚!”客厅的环绕音响忠实地重现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