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玩笑话说,如果要在台湾的高速公路上开车,需要有一定水准的速读能力跟方向感,
否则就会困在高速公路上面下不来。
这句玩笑话说的当然是指高速公路上数量众多的路标告示牌,当开车呼啸而过时,要在短
时间内把所有路标告示牌全部都看过并记住的确有难度。
而遇到道路复杂的交流道系统时,如果方向感不好,加上又没有把告示牌看清楚,很有可
能就会开错道路,或是把南下开成北上。
虽然比起一些国家,台湾的高速公路已经算很单纯的了,不过三不五时还是常常会看到一
些乌龙的事故发生。
而在我每天上下班必经过的高速公路路段上,最常发生的事件,就是有骑机车的骑士会不
小心闯到高速公路上。
因为那交流道的入口处跟一般道路设在一起,而且天色一暗下来后入口告示牌根本看不到
,所以常常会有第一次经过的人误闯交流道,他们往往在骑上斜坡看到国道路标及发现身
边尽是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车辆后,才发觉自己骑错了路,但这时要回头却又已经来不及
了。
像这样误闯高速公路的案例,我平均一个礼拜会遇上一次。
而且我的下班时间都是十一点多,路灯多数都是在这个时间点统一关闭,因此我也最常在
这个时间点遇到骑错路的骑士。
一开始因为我开车的速度也相当快,而无法多费心思去管他们,不过当遇到的频率慢慢增
加后,每次开上高速公路时,我慢慢产生了“今天会遇到骑错路的机车吗”的心理准备,
然后会习惯性地放慢车速,去帮助他们。
虽然一开始会觉得很麻烦,不过尝试几次以后,发觉那感觉还蛮不赖的,就像你在路上让
道给别的驾驶,当那位驾驶对你挥手道谢时,心中所产生的那股爽感一样。
也因此,我现在下班时如果看到这类的机车,就会自动慢慢开到他后面,开启双黄灯并通
知警方,一路在后面护着那台机车直到国道警察赶来护送为止。
不过,在那一天晚上过后,我发现有些机车并不是不小心骑错的,而是不得不骑上去的…
…
那一晚,因为工作量特别大,我也觉得特别累,但当我回家在高速公路上面看到机车的尾
灯出现在路肩时,我仍无法假装没看到,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强迫我去帮助对方。
我把车开到外侧车道,试着追上那台机车,那是一台俗称“大B”,在年轻人间很受欢迎
、很酷的一台机车。
上面坐着两个人,骑车的是一位年轻男孩,后面则坐着一位女孩,女孩没戴安全帽、长发
随着风势往后飘动,她紧紧抱着前面的男孩,两人看起来应该是一对情侣,可能是晚上出
来兜风约会却不小心骑错了路吧。
我将车子开到他们旁边,与他们平行,车速维持在一百公里左右,他们可能是想快点赶到
下一个交流道出口离开高速公路,所以男孩骑车的速度相当快,这在高速公路上面是非常
危险的行为,因为高速行驶加上高架道路上面的强烈风势,会让行驶中的机车宛如稻草一
般脆弱的摇曳,根本无法正常掌握方向。
“喂,你可以骑慢一点!”我放下车窗,对着男孩大喊:“我会开在你后面帮你闪灯,让
别的车子不会撞到你,你慢慢骑就好了,听到没?”
在高速的影响下我的声音无法正常传达过去,男孩似乎没有听到,反而将机车的马力又加
速了一些。
“这样子很危险!你骑慢一点!”我再喊了一次,不过男孩依旧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只
好先把车开到他们的后面帮忙警戒,并一边通报了警察,请他们尽快派人来处理。
奇怪的是,就算我开到了他们的后面,他也完全不想减速,反而骑得更快了,我也只能加
紧追上去。
如果是其他驾驶看到这一幕,反而会认为是我在追逐他们吧。
开在他们后面时,我仍持续朝他们警告:“你这样骑真的很危险!下一个出口还很远,慢
慢骑就好了!喂,到底有没有听到啊?”
负责骑车的男孩完全不理会我的警告,后座的女孩甚至连头都不转过来看一下,他们给我
的感觉不像是骑错了路,反而像是在逃命。
不一会儿,警铃声从后方响起,一台BMW的国道警车以可怕的速度追了上来,并闪烁着警
灯要男孩停下机车接受盘查。
这时男孩总算稍微有了反应,他转过头瞄了警车一眼,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停车的时候,
他却又加快了速度往前冲刺,连警察都傻了眼。
我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他们是通缉中的罪犯或是身上有带毒品之类的东西,所以才要
这样拼命逃离高速公路吗?因为待在高速公路上的时间越久,就越会被警察挡下来。
国道警察这下也火大了,他们按了几下喇叭后,开到了机车的前方,“不停车受检的话就
撞过来”的警告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没想到男孩竟然龙头一偏,将机车骑入了车道内,而且是直接切到内侧车道,这种行为无
疑是自杀,在高速加上强风的双重摧残下,机车的稳定性根本无法维持太久。
在警车切入车道去阻止他前,男孩的手已经无法完全控制机车,机车撞到了内侧车道的护
栏上,我就在他们后方收看了这场车祸的实况转播,机车倒在地上后如陀螺般往前不停旋
转了将近一百公尺才停止,而车上的人则被抛到空中,摔落在路面上。
警车紧急停了下来,两个警察跑下车后,一个警察先负责摆设警告标志,另一个警察则跑
向躺在地上的男孩,一边用无线电呼叫救护车。
我也将车停在他们后面,帮忙摆设三角牌来警戒。
“又是你啊。”负责摆设警告标志的警察认出了我,因为之前常帮忙护送骑错的机车,许
多国道警察都对我有了印象,“这次可真惨啊,这小子八成是毒虫,才会逃成这样。”
“是吗……”我看着惨不忍睹的现场,破碎的机车零件跟车体占据了两个车道,男孩则躺
在旁边已经奄奄一息,从他头颅边淌出的血泊来看,可能活不成了。
那坐在后座的女孩子呢?该不会摔到高架道路外面了吧?
我问那位认出我的警察:“那个女生呢?她被甩到下面了?”
“什么女生?”
“刚刚坐在机车后面的那个女生……”我说到一半,下半句突然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看到那个女孩现在就站在那边。
她站在正在急救男孩的警察后面,我这下才终于看清楚她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却满是伤痕,多数是殴打所造成的痕迹,这些瘀青跟伤痕是她脸
上仅存的色彩,她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嘿嘿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声在惨烈的事故现场显得特别恐怖。
另一位警察看我的神情有异,便拍上我的肩膀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你好像吓坏了耶
。”
我刚回过神,女孩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在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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