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说,自从松哥知道阿土伯的失踪,可能跟“东岳殿”猫大那伙人有关之后
,为免江湖恩怨再起,波汲到阿娟的安危,也就低调行事,一派偃兵息鼓绝口不提
。而阿弦在去“城隍庙”求了寻人签,得到“寻人难在”的签意后,也已心里有数
,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他当时也曾问道“是否与阿土伯还能再见上一面?”却
得到“圣筊”的谕示。这又让他燃起一线希望,握着手上“泰山圣母”的香火袋,
期盼冥冥之中,阿土伯能托梦来相告。
在那次夜探“东岳殿”事件后,他就把香火袋戴在身上。他知道这香火袋对阿土伯
来说意义重大,但在危急之中阿土伯却把香火袋交给他,这其中又代表了什么意涵
?他抓着头,看着这历经劫难,用钉书机修补的香火袋却一点头绪也没有。里头一
张写着“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的符纸,难道这又隐含了什么线索?这一切
,只能静待阿土伯有一天“现身”跟他说了。
阿土伯失踪了,但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依旧;“长生礼仪社”少了阿土伯这台柱,但
店门依旧得开。虽然一场丧礼上做给生人看的过场,几年下来礼仪社员工也已驾轻
就熟,但让往生者最有感的接体、安灵、入棺、土葬火化、晋塔等仪式,却还有许
多“眉眉角角”,这就不是“看不见”的人所能意会言传的,若是砸了招牌……这
也就是让松哥最担心的事。
幸好自从那次阿弦临时被找去当救火队,处理山头的“荫尸”得宜,甚至后来家属
还亲自登门拜访,说亡者托梦要他们来跟这年轻人道一声谢。这就不得不让松哥对
阿弦另眼相看,想来他跟着阿土伯确实有学到点东西,可不像廖庆那小子只是在混
吃等死,并对自己当初意外的安排感到庆幸!
而爸爸的心思,永远是做女儿的最知道!阿娟也渐渐察觉老爸对阿弦态度有异,先
是说如果他忙,就不用负责打饭收拾善后;还派几个跟班添些人手给阿弦调度;有
一次弹电子琴的临时赶不过来,这种场子又不是随便去“YAMAHA音乐教室”,抓个
音乐老师就能应付。阿娟灵机一动,顺势推荐阿弦上阵,松哥也终于想起阿弦当初
就是来应征弹电子琴的,自然是从善如流,乐得有人解围,并在之后补电子琴的津
贴给阿弦。
种种迹象看来,松哥似乎对阿弦的印象改观了!说到底他最恨别人吸毒,更恨别人
骗他,上次阿弦所说的“东岳殿历险记”,松哥只当他是吸毒后的胡言乱语,没想
到找了阿虎去明察暗访,最后证明阿弦说的都是真的;再加上猝不及防的突击检查
,搜遍阿弦的家当与全身,也找不到半根针头一粒药粉;而对松哥这个“好鼻师”
来说,一个人有没有吸毒,他一闻就知道;阿弦有没有在“假鬼假怪”,又怎逃得
了松哥这老江湖的法眼。也因此松哥对阿弦的态度,也就从以前视他为挥之不去的
瘟神,提升到“留校查看”的再观察,毕竟他还是不希望阿娟跟阿弦走太近,做爸
爸护着女儿的心思,阿弦又怎会不知道。
但阿娟可不这么想,难得老爸跟阿弦的关系没这么剑拔驽张,不像以前一提到阿弦
就三字经满天飞,她当然想再多来个临门几脚,多制造点机会给阿弦好好表现。于
是这段时间,趁著阿弦调度人手之际,便以社内需要帮忙为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
前跟后,甚至有时也跟着阿弦到灵堂顾前顾后,松哥讲她又不听,每次只要一看到
阿娟又不在礼仪社内,松哥便不禁抱怨起女大不中留,心肝结一丸。
还有一件事也让松哥看了就皱眉头,他坐在办公桌看着这几个月的收支,简直就是
跳水式地直线下降,他问记账的阿娟是什么原因,阿娟说话倒也直接,就说最近人
死的少啊!这还真是实情,以前礼仪社生意好的时候,别说这个村庄这个县了,就
算是外区其他县市,再远都有人打电话来;更不用说有时只是叫廖庆去买个便当,
就顺道牵了笔生意回来。当时每天场子出不完,西索米还要调别团的来支援。现在
则是整天拿苍蝇拍打蚊子,虽说不是完全没生意,但也就是回归一般,跟以前生意
好到爆的情况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松哥再看看账本,推究生意开始趋于平淡的转折,看看日期,忽然一惊,“这不就
是阿土伯失踪的那几天?”其实松哥一直视阿土伯为福星,当他开始要做礼仪社生
意却一筹莫展时,忽然有阿土伯这个不请自来的“老先觉”,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
的礼物,然后公司状况也越来越好,因此他对阿土伯自是敬重有加。如今阿土伯失
踪找不到人,福星走了,生意自然也就变得平淡。每一行生意做久了,总有一些趋
吉避凶之道,日子一久约定俗成后,就成了每一行独有的禁忌。
坐在客厅的一伙礼仪社员工,看着老大对着账本长吁短叹眉头深锁,也聊起最近好
像场子变少了,不知该庆幸大家平安无事身体健康,还是要哀叹生意不好赚的钱少
,现在他们连白天泡茶的时间都有了。其中就有个染著一头金毛的说道:“啊这种
情形我知啦,是地府的阴神已经去别位啊!”
众人一听,也好奇问道:“什么阴神?”
“你咁不知?人死是会相牵的,像我们上次去一个庄头,才搭好布棚;庄尾就马上
搁有人死;那时候我们还说加在两场不会太远,脚手若不够还有法度乔一下。才安
捏讲,伊抠乌鸦嘴廖庆就讲:‘不一定还有一场,因为无三不成礼!’靠腰!我就
恰伊谯说‘惦惦啦!你是懂什么!’结果那晚,村长就马上挫起来!干!那三场办
下来,累到我们袂哭爸哭母!”
大家确实记得这件事,这样一说又想起那阵子确实常遇到这种情况,本来走到某地
去办丧,接着那附近就跟着有人死,不管是久病卧床忽然归西;或是遭逢意外半路
横死;也有那种亲友来公祭吊唁,隔天就上吊自杀,被说是冲到煞的。不管是什么
情形,果然真如所说,像是会相牵一样,一个牵一个。
“我就说这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些阴神游巡来牵魂,他们就想说竟然都来到这
,就巡巡看看附近有时辰差不多要到的人呒,若是有就款款做一包,卡省按捏来来
回回好几趟。亲像我们坐游览车去七逃,若是有住附近就捡一堆,逗阵约好来坐车
,安捏卡省油钱啦!”金毛仔这比喻简单又生动,大家听得哑然失笑,场面顿时欢
乐不少。
“连阴间袂省油钱你也知,啊你不就牵亡的博士博?”一些人亏道。
“嘿当然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是阴间的公务人员,也不是说恰你地憨。整年透天
在外头四处走闯,同一个所在来来回回,啊是在做火大噢!”
“照你安捏讲也是有道理啦!但你刚才说他们已经去别位啊!啊是去叨?我们也卡
好提早去占位!”又有人问道,但马上被其他人亏:“啊你是袂赶去赴死噢!”
“恁娘卡好嘞!我是袂去接生意,不知就麦黑白讲!”
就听那个金毛仔笑道:“这你问我就对啊!那些阴神噢,已经走去台中啊!”
“台中?你怎么知道?”
“啧!说到这你就浅啊!我有一个朋友在中部开礼仪社,他说这冬阵,实在有够无
闲啦!每天拢有很多人死,真正有够恐怖!像上次,他还来跟我们借……”金毛仔
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小海豚”的和弦铃声响起,就见他眉开眼笑接电话应道:“
好啦!好啦!我尬我们大仔参详看麦啦……”
一挂上电话,赶紧向松哥说道:“大仔,生意来囉!我朋友说他现在是无闲尬袂死
,好多场接拢接不完,问我们有兴趣来台中做呒?”
“去台中?我要去!”一旁的阿娟一听,第一个举双手赞成,高兴地像是要出去玩
。其他人也早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一番,毕竟再远的场子他们都接过,是丧葬
不分东南西北;接体不论士农工商。
第二天,一伙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准备好吃饭的“家伙”,分三四台车一路上台中
, 只有松哥不喜欢坐长途的车,留在礼仪社顾店。可是那天的状况并不顺利,尤其
是阿娟………
不知怎么的,那天阿娟出的状况特别多,虽说是在外地,但工作性质与以往也都大
同小异,况且阿娟也不是新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她一进到灵堂就一阵晕眩
,浑身不舒服,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一直吵着要阿弦陪。阿弦看她面色发白两眼
无神,帮她看了一下日课吉凶,才发现她今天是正冲,根本就不能入丧家之门,于
是赶紧要她上车去休息,并答应她等工作告一段落带她去庙里拜拜,过个火求平安。
到了晚上,由于许多事进展的并不顺利,一行人便决定打道回府。阿弦陪在阿娟身
边坐同一辆车,他忽然想起早上答应阿娟的事,便问了开车的金毛仔说:“这附近
有没有比较大间的庙?”
“庙喔?我记得好像有一间金出名的……”于是便脱了车队往另一条路开去。
一路上阿弦心系著阿娟的状况,根本无心外面陌生的街景,一直到金毛仔说到了。
他抬起头一看,忽然脸上就是一惊,因为眼前这座巍峨高耸的华丽庙宇,庙上的牌
匾清楚写道“东岳殿”,而这正是当初他和阿土伯夜闯的“东岳殿”;那个阿弦从
死里逃生的“东岳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