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
此刻硬著头皮往村庄深处走去的我,觉得自己犹如前往北海牧羊的苏武一样悲壮,就只差没饮雪吞毡了。
走进村里以后,除了牛仔裤黏满鬼针草以外,其他没什么异状。原本还担心会有蛇突然从水沟里面窜上来,结果连只蚯蚓都没看到。
哎都是自己吓自己。
这么一想,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慢慢缓和下来了。
放眼望去,几处闽南式传统四合院被荒烟蔓草的田埂隔开,散落在各处。有些外观结构仍相当完整;两端高翘如燕尾的屋顶是破洞褪色的朱瓦;房屋正面外墙也用与屋顶颜色相近的红砖砌成;门框空荡,木门早已腐朽成碎柴;两侧与后方的墙面则是用在地的硓石建造,墙上的白漆都脱落的差不多了,露出硓石原有的黑灰色,几处缝隙还长出了野草。
这季青岛早期村庄的典型景象,让我想起了一部在离岛取景的老电影《桂花巷》。
仅管如此,身处其中并未让我发思古之幽情,反而觉得有点毛。因为大部份的房屋都是断垣残壁,只剩几处坚固的硓石墙在岁月中屹立不摇。
那几处黑压压的硓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坟墓咧。
在大路中央的我,一面用路上捡来的树枝拨开杂草,一面继续前进,寻找吴常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遭的茅草太长,阻碍视线,我能看到的范围很有限。
“吴常!”我双手圈成喇叭的形状,对着不同的方向大喊著:“你在哪里啊?”接着,仔细聆听,怕错过任何一丝的回应。
荒野中,虫鸣依旧,唯不闻人声。
“讨厌,一定是你们太大声了啦!”我幼稚的埋怨起吱吱叫的虫子,继续往前走。
过不到几分钟,所处的环境有些不同了。
原本寸步难行的大路,像是杂草被人拔光一样,露出原本的石砖道;视野也跟着变得宽阔了。
真奇怪,难道陈大头搞错了?这里面还有人住?会不会有其他路可以从外面走进村子里呢?
我注意到前方交叉口的右边还有个纸箱大小、由三片石板叠成的磊型庙。
我想上前象征性的拜上一拜,求个心安。走近弯腰一看,庙前的石碑还能依稀看出“福德正神”这几个字。不料,庙里是空空如也,既没有神像也没有香炉。
我也没多想,耸耸肩,打算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一抬头,就注意到一排排田埂的前方起了大雾,浓的几近全白!
天啊…真的有大雾!
我奔跑了起来,大声呼唤著吴常,却仍得不到回应。
这团雾气后面是一片未知,像是一面高耸长墙挡住窥探的视线,又像是抵御外人的侵入。
同时我也注意到,浓雾上方的天空竟也阴云密布,丝毫不见天光;仿佛与我身后的晴空所处不同时空一般,将整个村子显得更加诡谲。
吴常就在这里面吧。
我一面因眼前所见而却步,一面又担心吴常的安危。
将手深入雾中,一股凉意来的鲜明而直接,迅速包覆我的手。我讶异的把手抽回来盯着它看,好奇这是不是科学能解释的物理现象。
不过,只要我继续沿着这条路直走,迟早都会遇到他吧?
这么一想,事情就简单多了。
当我鼓起勇气走入雾中的时候,奇妙的事发生了。
眼前的雾竟像是有生命一般,感到有人前来而自动散向两旁,开出勉强一人可通行的窄路!
简直摩西过海啊!
我看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不过,无雾的路只开到前方大约十米处的位置,再过去,也一样被雾遮的密密实实。
不知道吴常来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一样的状况?
我咽了咽口水,开始有点紧张的迈开步伐。
两侧的雾墙里,时不时有黑影漫天飘动,越走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道黑影一直在我右边来回徘徊。原本还离我有段距离,下一秒却突然直冲到我面前!
“啊!”我轻呼一声。
突然意识到这些黑影都是人型的轮廓,我吓得倒退好几步,差点就摔进另一侧的雾墙里。
仅管已被吓出冷汗,我却反而稍稍安心了。
这几道人影虽然忽近忽远,却始终未曾穿过雾气,逾越分毫。
也许祂们只能在雾里移动?我猜测著。
既然如此,只要远离雾气,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加油!”
我为自己打气,想着吴常说他一看到浓雾就掉头,没想到雾气一下子就将他包围。这代表他应该是刚进到雾里不久才对。
很快就会找到他的!
“吴常!”我继续喊着他的名字。“喂!有听到吗?吴常你在哪?”
好冷。
越往村子深处走越冷。我环抱着自己,微微发抖著。
原本以为路到了底,没想到是转弯了。
往右一看,又是一条约十米长、两侧同样是雾墙的窄路。从地面平坦的石砖道来看,这条浓雾隔开的路也是沿着原有的道路而开。但是与刚才的路不太一样。村子一进来的时候,除了中央这条纵向的大路以外,横向的窄路都是田埂,是隆起的硬土,而不是石砖铺成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来到四合院聚落了。只要我弯进右边这条路,那么两旁应该就是比邻的房屋。
意识到这点,我莫名感到一股压迫感,总觉得沿着雾气隔开的路走有危险。
心中有好多疑问:到底是谁在指引我?要我去哪里?而且,吴常就在前方,偏离了大路我哪能找到他啊?
于是我又大声呼唤他,但还是没得到任何一点回应。
“唉…”我无奈的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