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 之十一 断绝
今天早上，沈香破天荒的不是大吼著起床。
（通常刚过八点，小笨狗就会成群结队来吵闹了。）
天才刚刚亮，她就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发愣。她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夏天也快过去，又是
一年了。
离老爸死的那天，又过去一年了。
她慢吞吞的起身，难得套了件全黑的连身洋装，只刚刚好盖过膝盖。
她很少这样穿，这样太麻烦了，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让老爸开心一点也无所谓。她还把
头发绑起来，戴上一条别致的松叶针项链，走到厨房，慢慢的开始煎萝卜糕、蒸包子，她
弄的都是好带走的东西，也不花什么时间，等那几只小笨狗汪汪叫的冲过来时，沈香已经
快狠准的一只扔一颗包子出去。
罗威那犬不用讲，食量那是说起来都心酸，地狱犬还有三个头，包子过去一下就没影，旁
边两颗头还会咬起来，只能再补上两颗。
真是标准的肉包子打狗啊……沈香闷闷的笑，提起篮子，往后山走。
她要出门的时候，施易人刚好打着呵欠从楼下走上来。
沈香看到他脖子上的锁头就无奈，但今天的日子，她也不想生气，只淡淡的开口：“电锅
里有包子，给你当早餐。”
施易人揉揉眼睛，好像有点错愕沈香今天这么温柔，他上到下，打量了沈香两遍，在沈香
还没举起拳头之前，才惊慌的往后跳回楼梯一格，“今天什么日子？贱人就是矫情，有什
么阴谋快说！”
“……就叫你电视不要看太多。”
“没办法，女人手段花招百出。”施易人摇头晃脑，“我要多看一些才不会受害。”
……谁会想害你？快点来！
沈香沈香懒得搭理他，穿好鞋，正想拿走篮子，却看到施易人从篮里翻出一只鸡腿，津津
有味的啃著。
“最毒妇人心，有鸡腿叫我啃包子！”还一脸指控的看她。
沈香看着施易人的吃像，她的理智终于断线，她一抬脚踹了出去，狠狠的把施易人踹上墙
壁，糊在上面，慢慢滑下来，“今天是我老爸忌日，你白目也有个界限，偷吃死人供品你
不怕我爸掐死你吗！”
“你爸就没死……”施易人嘟哝著。被沈香阴霾的瞪着。立刻改口。“我什么都没说，我
什么都没看到，我绝对不会说你的内裤是白色的……”
砰！
沈香用力的甩了大门走出去，她一个走在后山，这条路走了千八百遍，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然开始哭了起来。
施易人真是个混蛋。她也很希望老爸真的没死啊。
老爸只是失踪，失踪了整整十年，从自己刚上大学就不见人影，连只字词组都没有留下来
，她多么希望老爸还活在天水一方，即使不回来、不爱她了、不在乎她了，也无所谓。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
沈香蹲下来，泪流满面。
她伸出手，鲜红色的血液在血管里跳动，她轻轻一翻转，锐利的龙爪透出指尖，她划了一
下巨石，石头瞬间切成两半。
就说是不可能的啊，不可能啊……豢龙氏所有的后代都流着龙的血液，但只有一个，世界
上只有一个豢龙氏，能够现出龙像，能够使用龙的力量。
之前是沈浩然。现在是沈香。
八年前，沈香在睡梦中，感受到全身的血液燃烧，她几乎控制不住龙的力量，毁掉了整间
房间，力量的全面苏醒，给予她从未感受过的激昂生命力，但也带给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害与痛苦。
沈浩然死了。
龙的力量才会在她身上苏醒。
她哭得无法自抑，小八轻轻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牠的翅膀一下下的拍著，难得聒噪的牠却
什么话都没有说。沈香抹了抹脸，站起来，提起篮子往后山走去。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埋下一件衣物，做为你长眠之处。
那天后山林，沈香的哭声浅浅的回荡了很久、很久。
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豢龙氏领地内的妖兽们全数趴伏在地面上，静静的垂下脑袋。
※※※
“喂喂喂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施易人在楼梯边大吼大叫，他那天惹沈香生气，引起所有妖兽的同仇敌忾，现在他光是上
楼都有困难，只要一踏出楼梯，那几只罗威那就咬着他的裤管汪汪叫，连地狱犬都喷著歪
歪斜斜冒黑烟的火球攻击他。
沈香是没有虐待他，三餐还是照常煮，甚至菜色也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却不跟他说话了
，也不管他在家里干什么，他想睡午觉就睡午觉，想去后山跟阿熊打架也无所谓，沈香这
三天只跟他说过一句话。“借过，谢谢。”
施易人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为全民公敌？
但不管他怎么问，这屋子里会说话的不搭理他，不会说话的狂咬他，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啊！
施易人暴躁的抓头，他长腿一伸，跨过那群小笨狗，虽然裤管被死死咬著，但他当年都能
拖动黄金打造的座车，又怎么会被这几只小狗阻拦？
他拖了一串粽子走到沈香面前。
沈香往左，他就跟着往左，沈香往右，他也跟着往右。
沈香终于抬眼看他。“借过，谢谢。”
很好，又是这句！
施易人不怒反笑，他背后的翅膀直接扬起，拦住沈香。“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哪里都别
想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被无视吗？他被无视了两百多年，当成坐骑指
挥、当成骡子拖车，他也不曾这么发怒，只拍拍翅膀去找好吃的了。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不想沈香眼里看不见他。
看着施易人不肯罢休的模样，沈香也笑了。
她头上露出峥嵘的头角，一瞬间把施易人一巴掌搧飞，她速度非常快，在室内敏捷游走，
施易人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又扑回来，两个人打得乒乒乓乓，整室烟尘。
沈香毫不留情，锐利的龙爪扒抓过施易人的前胸，他的衣服立刻化为碎片，由左上至右下
，一道狰狞的伤口，翻出血肉来。
“滚。”
沈香抬眸，金色的目光牢牢的钉住了施易人。
施易人抿著唇，不断的喘气，他不会真的打不过沈香，沈香不若沈浩然，龙的力量在她身
上只有觉醒三分，真正的龙不仅止于此……但看着沈香厌烦的神情，他愣愣的被沈香推开
，看着她走出去。
沈香骑上机车，朝向出版社前进。她骑了一会儿，还是停下来把头发重新绑了一遍。施易
人那个白痴，没看到自己心情不好吗？非得上来找打……
她也不是真的怪他，施易人不知道龙血觉醒的事情，一直都认为老爸没死，固执的认定老
爸只是失踪。
他对老爸一片真心，自己又有什么好计较呢……
沈香抹了抹脸，她也没有真的想跟施易人生气，只是这几天恰逢老爸忌日，自己心情不好
，不想跟他说话，不想听到有人一遍遍说老爸没死，就这样而已，过几天就没事了。
她整理了一遍心情。踏进出版社的门。熟门熟路的钻到了自己家编辑前面，合作这么多年
了，总机小姐都换过三个，她还是接这家的案子，她猛地冒出来，还伸出消瘦、苍白的手
指──敲了敲编辑的电脑萤幕。
编辑吓得跳起来。
看到是她，又欢欣鼓舞的拉着她的手。“我又写信又打电话，你终于肯来了。”
沈香双手抱胸，“少来。到底找我什么事情？”
编辑这几天发疯似的催她来出版社，原因却不肯细说。信里面只隐晦的说有个大案子，要
跟沈香当面谈。
但沈香跟这间童书绘本出版社合作这么多年了，什么累、什么烦琐的案子都接过，就是没
看过真正的大案子。她压根不信会有什么大案子，又适逢老爸祭日，干脆拖了一阵子才来
。
她看着编辑。“大案子也要有命接。这间出版社加我这个外包，也才三个能画的，你到底
接了什么？”
编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沈香背后就响起一道男声。“沈小姐，这个案子只需要你
。”
沈香转身，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男人，她愣了愣。有点模糊的印象。但又不是真的见过，
好像只是个轮廓。她忽然想到那本被她塞到书柜深处的族谱。
略瘦、偏高，皮肤白，喜欢戴金框眼镜跟金色手表。
一个名字冲出沈香脑袋。
“罗雅商？”
对方也愣了愣，沈香看到对方的神情，心下了然，她冷笑出声。“你们还真是不死心。”
她转身就走，压根不想去谈什么大案子，她的编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一路拦她，沈香却
都不管，一直到大门口的时候，编辑才不管不顾的大喊，“沈香，我们出版社让罗老板买
下来，对方要的就是你的插画合约。”
沈香停了下来。
她看着罗雅商从里面走出来。想起罗时英当时看着她的眼神。
她冷冷的开口。“那就毁约吧，看要多少？我赔。”
她走了。
合作十年的工作，也不要了。
御龙氏全是疯子，她心里的理性告诉她，该停下来听听看，对方想要说什么，但一想到那
个迷晕她，想要跟她生后代的家伙，她就没办法不觉得这整个家族都有种病态的执著。
管他要做什么，解约也罢，丢工作也罢，她不想跟这种家族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沈香痛快的骑上机车。
虽然想到之后没工作了，有点心烦意乱，但她绕去安佳的咖啡馆坐了一会儿，心里倒是有
些不一样的打算，或许暂时休息一会儿吧？
她的确是很穷困，但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一点点零星半点的积蓄，虽然全都在定存里面，
但如果狠下心来解开，也有一笔小小的存款可以暂时几个月不工作。
避避罗家人吧。
“不然来我这里帮忙啊。”
安佳温柔的对她笑笑。夏天都快过了，还是有母猫生崽，昨天半夜有人来通报，安佳跟他
男友拿着一把手电筒就出去找猫，听说花了大半夜，捞回一只满是跳蚤的小可怜，现在正
安稳的在她怀里睡着。
“也是可以。”沈香笑。她撇了一眼柜台上的银色长毛猫。
想要抱抱就下来啊。
……
你就忌妒吧、安佳说今晚还要跟奶猫睡，怕小崽晚上找妈妈呢……
哼！
沈香心情愉快的回家了。
但一入门，她就知道不对，施易人站在门内，一脸仇大苦深的看着她。
这脸色太不对劲，不对到沈香没办法忽视，她是偷吃了施易人藏起来的饼干（她当然知道
藏在哪），还是早上打架把他哪里打残了？
她无法视若无睹，只好开口。“你发什么疯？”
看到沈香愿意跟他说话，施易人脸色好看一点，但还是一脸指控。
“你偷偷交男朋友！”
男朋友？沈香皱眉。先不论偷偷交这种修辞是怎么一回事，她都二十有八，不是刚满十八
。而是施易人此话既出，一定有鬼，她推开他，果然看到罗雅商坐在家里沙发上，手上还
一捧巨大的玫瑰花束。
他走过来，对着沈香单膝下跪。
“沈小姐，请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
沈香看也不看背后，单手按住即将暴走的施易人，面不改色对着罗雅商开口，“哪里来的
哪里回去，我家不欢迎你。还有，”她猛地打了个喷嚏，“我对花过敏，严重过敏。”
施易人用一种你看看你的眼神看着罗雅商。
罗雅商赶紧把花束收了起来。沈香的脸都起疹子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摆出非常无害的神情。“但我是真心的。请跟我交往吧！”
沈香双手抱胸，看着罗雅商。心里非常厌烦，都几千年了，御龙氏还是没死心。为了一个
有血脉的后代，打着交往的名义接近自己，一个比一个还要让人讨厌。“我想你没打听清
楚，罗时英当初是怎么接近我的。你选跟他一样的路，简直找死。”
罗雅商微笑。“我跟他当然不同。他不是真心，我则坦荡荡。是，我是御龙氏后人，但那
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啊沈香，当初罗时英忽然回乡，我们几个兄弟好奇的调查了一下，
本来以为他偷偷得到什么豢龙氏的消息……”
罗雅商更深情的看着沈香。“但拿到调查报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恋爱了。”
……恋爱你妹。
沈香脸上的表情僵硬到不能再僵硬。如果要不是怕罗雅商不能打，她已经把他过肩摔、十
字固定、猛虎落地……
沈香抹抹脸，抹去脑海里的想像。
罗雅商是人类。讨人厌的人类。脆弱的人类。打了会死翘翘的。
“我们不适合。”她尽量让语气平静。
“爱都是处出来的。”罗雅商头仰起十五度。看着远方。“我有钱、学历也高，长相也不
错，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小香，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辛苦，你嫁给我，以后就不用烦恼
了。”
沈香简直说不出话来。有种深深的疲倦感缠绕着她。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让她厌烦，尤其是老爸的忌日刚过，她真的不想就血缘问题上多做纠
缠，能够继承龙血又怎么样？世界上已经没有龙了啊！
她疲惫的抹脸，“罗先生，你这么一往情深，”她呕了一下，用这四个字真对不起这个词
。“但我想你误会一件事情了。我没有生小孩的打算。”
沈香疲惫的笑。“豢龙氏看顾人间百兽千年，我觉得差不多够了。或许我很自私。但就这
样吧。我满三十岁就会去结扎，这样有打破你的美好幻想吗？好了，你走吧。”
“我不会走的！”
“随便你。但你死了这条心吧。世界上根本没有龙了。”
沈香自顾自的转身，不管完全愣住的罗雅商跟施易人，她想回房间去，她今天真的好累、
好累。
“等一下！”罗雅商忽然抓住她的手。他脸上流露出挣扎，但下一瞬却更加狠绝。“你一
定要生下豢龙氏的后代。这是你的责任！”他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湛蓝的湖水照。
拍照者的角度在湖底，看起来有些幽暗，除了蓝色的湖水与长满青苔的巨岩以外，看不出
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沈香完全愣住，她一把夺过那张照片，几乎不敢相信。
那颗硕大、椭圆状的巨岩……
“这、这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果然是豢龙氏。一眼就能认出珍宝。”罗雅商赞叹。“没错。这是龙蛋。我们保存千年
的一枚龙蛋，你不是说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吗？不。还有这最后一枚。我们一定要得到豢龙
氏的血脉！”
“我不会同意的……”沈香浑身发冷。
“是吗？那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的龙去死吗？”罗雅商露出残忍的微笑。“最后的龙即
将孵化，你要是不肯同意，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香用力的咬住下唇。
她当然没见过龙。从来没亲眼看过，更不曾触摸过。但每一代豢龙氏必须牢牢记住一件事
情。
龙是汇集天地灵气出生的灵兽。
（或者说是妖兽也可以，上古时期这之间的分野非常稀薄。）
龙一出生，就能够说话、行走，三日内就能化成人形，免去天地灾厄。
但也因为身怀巨大的灵气，如果没有人族接引，夭折的机率非常高。而且人间灵气已然稀
薄，在龙蛋内还好，脱壳而出的时候，这只龙很有可能一出生就会缺氧而死。
只有一个办法。
透过豢龙氏的手，做为人族的婴孩降生。由人类的奶水哺育，就能够得到短暂的天地认可
，在稀薄的灵气中，得到一丝成长的机会。但也因为龙族稀少，得一就能得天下，如果落
入有野心之徒，这条龙终身都会遭到囚禁与奴役。
因此所有的龙，从龙蛋里破壳之后，只认世界上的一族，豢龙氏。
非豢龙氏一族的人族，无法哺育幼龙。
而这也是当初龙族会强迫人族诞下其后代的原因。
他们需要一个支族，天长地久的在人间看顾其亲族，只是他们没想到，数千年以后，龙已
灭绝，而人族仍存。在人类非常弱小的时候，这是龙族始料未及的事情。
沈香拿下那张照片。她踩在罗雅商的胸口上。白皙的裸足，像是没有用尽全力，只是轻轻
的踏在罗雅商的胸前。罗雅商却露出非常痛苦的神情，他的心脏被剧烈压迫，仿佛下一秒
就要在高速跳动中爆裂。
他不懂。为什么沈香毫不畏惧。
族谱里有写，豢龙氏一族宝爱天下百兽，尤其是幼龙，只要每逢幼龙夭折，都会有豢龙氏
跟着殉葬，难道他们已经改变？
已经不再在乎龙了吗？还是只是故弄玄虚……
罗雅商挣扎着吐出血花。“你、你杀了我，绝对找不到这颗龙蛋……”
沈香冷冷的看着他。
她几乎分不出自己这时候的心情是喜是悲。
人类才是她的亲族。
但这种时候，她都非常困惑于人类的恶意，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人呢？不管是
人类，还是其他生命，总是这样恣意妄为，任凭自己的喜好，喜欢其就迷恋之，讨厌其就
杀害之。
以恶意做为武器，以各种理由做为借口，如果得逞了就能够快活的继续下去。被阻断了，
也仍然没办法反省。当然啊。这世界还有无数的善意，但是在这些恶意面前，都稀薄的成
为真空。
沈香赤着脚向外跑。
施易人脸色一变，也跟了出来，但他只来得及看到，沈香站在蔚蓝的天空下，轻轻的闭上
眼睛，接着背后出现巨大的龙形阴影，并且发出尖锐的啸声，背后的红砖房跟方圆百里内
的所有禁制全数崩塌。
所有豢龙氏管辖的妖兽皆获得自由。
大地裂开缝隙，天摇地动，狂风大作，施易人冲向前，“不……”
沈香回头看他一眼。眼里好似还有些眷恋。让施易人心里起了一丝希望。
但她把目光从施易人身上，移向从屋子里逃出来的小笨狗们。
“照顾好牠们。”她开口。
她金色的眼眸里褪去所有的情感。
忧伤、愤怒、迷惘，全数消失，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透明。
龙的阴影慢慢向上升起，沈香消失了，成为巨大的龙，她站在地面上，高高的俯视著渺小
的人类。
做不成人类，做龙罢。
做龙罢。
她尖锐的长啸，跃上天，蜿蜒过天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