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系列]女判08
紧闭的阎罗殿里,阎王居高临下的坐在案前,手中的毛笔不曾间断的发出唰唰声。
此时两侧布了九面水镜,显出了其他九殿头儿也和阎王同样处于一个疯忙的状态。
是的,他们非常先进的采视讯会议制,抢的是鬼门开前的时间。之中甚至还有几个背
景音效听起来乱得很,时不时的传出惨豪……可能还有部分来自崩溃的鬼官们。
而案下一字排开的四位判官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临时的桌案都堆满了处理中的
公文,不过倒也还比不上左右两侧几乎要被卷宗掩埋的书记官;放眼望去,除了拿着长杓
搧阿搧的孟姨凉得有些过份,连站着的牛头马面跟无常都低头各忙各的,片刻都闲不得。
这时阎罗殿的大门远远的“碰”了一声,一名女子风风火火的奔入了审厅里,途中还
不小心踩了依在门边的牛头几脚。
“大人,小的来晚了。”目莲俐落地摸到了孟姨旁坐了下来,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
抬头看看,原来是自家的小头儿,牛头含泪默默的收回被踩的脚。
“那么,就开始吧。”不过对于这么大的动静,阎王却习以为常似的连个眼皮也没抬
,只是抓起刚写好的卷宗抖了抖。
他们这回聚在阎罗殿里,开的是放假前的例行会议。
不过别说什么放假的喜悦了。每回到了这个时间,从上到下都得忙个人仰马翻,毕竟
总是得赶在放假前把整个地府的人魂清理清理。
像是把该投胎的赶去投胎、该审的案件赶快审、该打发的杂事快些打发,否则等到一
个月后再回头做,你会发现那状况乱的让人想再死一次,可惜你也只剩下魂飞魄散的选项
,如此自杀实在是要不得。
尤其这鬼月美其名是“放假”,其实对这些下公务员来说顶多就是个下课时间……他
们每年都得轮著配到不同的地方“放假”,也就是得帮着看好那些从地狱倾巢而出的恶鬼
,省得放风放过头闯出什么大乱子,可以说有放跟没放一样。
更何况每年这时节一过,除了忙着官兵抓逃犯,还要因应接下来的地下人口爆炸,喊
冤叫屈的、作乱为恶的、死不瞑目的,通通一起淹上来,那个景况说有多壮观就多壮观,
往往得花好一段时间去镇压才有办法回到往常的运作……
所以说,他们有志一同的巴不得地府全年无休,却还是逃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非常
悲情。
等到十殿各自汇报完了近期的案件处理量,负责统筹的书记还忙着振笔直书,案下的
孟姨和目莲相互看了看,比对着手里的卷宗,显得有些迟疑。
“大人,这数量不太对。”孟姨思量著为了交差而灌水的可能性,但丈量下自己的身
份,要是真有此事,她自认为自己还够打打这些老大们的脸,所以按下了原先想发话的目
莲。
“有何不对?”阎王搁下笔砚。
“过我桥的,没这么多。”孟姨终于放下汤杓,换了支毛笔在纸上圈圈点点,不等统
筹的资料出来,她和目莲双双察觉了数量不对,可见不只是多疑。
“来枉死城报到的人魂,也没这么多。”目莲接着道。
阎王摆摆手,示意书记把统筹好的资料和孟姨手中那份卷宗一起上缴,身侧的九殿老
大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关注著阎罗殿传来的讯息。
皱眉审视着眼前的纸堆,阎王微怒的发现不止一处对不上,“……确定无误?”他直
看向孟姨,勉强一阵才挤出一句怀疑。
虽然整体上的出入不大,但这回连他手下的案件都有纰漏,这可是很难原谅的;只是
他回过头来想,也不认为这儿有谁会出这样的问题,更何况还是同时一起出问题。
不多,就是加总起来二十多条人魂,不知为何的蒸发了。
急急的派出牛头马面去逮,阎王的脸色越发越暗,与底下几个判官无语的相视,无法
不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边境,有动作了。
阎王很不乐观,非常不乐观。
***
来到了西面的火红之前,无名无声地绕过了掌管血池地狱的池头夫人。
原来引发那片火红的,正是血池上所燃著的狱火。
交织出有如岩浆般的怒涛、袭卷著受刑的恶鬼,将无地伫足的他们血染出一处处深可
见骨的烂疮。
他不敢去想林桃是否就在这之中。无名生硬的撇过头,不愿与恶鬼们有所触及,一面
无视著不绝于耳的惨豪,在边境晃荡著。
其实所谓的地狱,并非就只是世间上传说的那一套十八层的说法。
正确来说,地狱其实就是整个幽界,而地府不过如同封建时候的辖地,现任的掌权者
是十殿之中的阎王,所以才有言“西面以地狱为无边”,因为地狱正是地府与幽界最大相
通的出入口,当然所收容的恶鬼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地狱就算再怎么大,却还是有一定的范围,地府实质上所能掌管的幽界只有很小
的一部分;就像现世之大,以至衍生出了两百多个国家政府各自管理著领地。
--其中好些的能互相协调分权,坏些的就反目相对成为无止境的灾难。
这也是地府一直以来所面临最窘迫的问题。
尤其当四方狱帝造了地府后立刻退居人间,表面上的地府看似系统更加健全、稳固,
实际上立于幽界的版图却被大大削减了许多,相对能管理的到的地域也少了许多。
现在的地府完全仰赖著城隍所筑的城墙作为界定的存在,而城墙之外相对着危险,同
时无边的地狱也是地府最难管辖的一环。
无名踩着鬼魅般的步伐疾行着,一直到血池流淌的边缘,城墙的破口处。
没有犹疑很久,无名很快的选了一面大石背着盘坐了下来,轻轻梳拢著有些狂张的银
白发丝……他不能做的太显,毕竟还是在地府之内,大老远的来到地狱的交界,不过就是
为了混乱气息。
蔓延、扑张。
一切都从一缕白丝开始。
无名的眼里映着嫣红的火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眼前的血色,有些恍惚的看着
自己银白的发丝似乎透著一抹红晕,放任著苏醒至猖狂的境界。
小心的避开城墙,无名让自己有如沧浪的白发延伸至幽冥、地底,甚至是狱火之中,
透隐着白光着朝四面八方而去。
他在寻,寻找与自身相关连的那个源头。
闭上眼,透过发丝的触碰,他还是没找到他要找的那只金蚕。那是在他做为人类的死
亡前,得到唯一的线索。
那一切源头就在幽界。
无天、无地、无风,他探视著幽冥的一切,却仿佛掉入无尽之中,悄然无声。
突然间,无名倒弹着急着想收回向地狱探去的一处发丝,却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
血色渐染了上来,无名慌乱的想切断与那段发丝的联系,却冷不防的被入侵的更深,
脑袋里顿时充满了尖嚎和一片血红。
摇摇晃晃的扶著大石想站起来,现在的他还不能用防卫抵挡,否则这样不详的气息若
是这样爆发于地府,不被发现都难,至少他知道自己头上的阎王上司可不是摆设用的。
急躁的思来想去,于是无名慢了一些才发现自己触及的,是另一抹带着血红的蚕丝。
在尖嚎中,他清楚的听见那名女子的怒哮,却看不清那张被血糊烂的脸长什么样子,
几乎整身都浸在了血池里:‘张冠李戴之罪,何责也?何责也?’
‘何责也?何责也?何责也?’女子悲愤的扯著被染红的发丝,失去五官的脸孔面著
无名,语气渐衰。
‘……我何责也?’
闻言的无名一愣,像是连连受了重击,一恍便跪地不起。那银白的发丝并没有被染
红,而是被另一抹鲜红的蚕丝缠绕住,如同饿虎般的扑张上来,于是渐渐覆蓋了原来的银
白。
瞪着自己微颤的指尖,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无名忍不住在心里自嘲著,像是
毫无缚鸡之力的任由对方侵蚀。
因为他分不清。
他害怕的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所爱之人。
“你不该当那条蜘蛛之丝。”一道温厚的柔音响起,“至少不是现在。”
感受到一阵温柔的抚触,无名渐渐地从血染中回过神来,地狱里那名女子的咆哮也跟
著远去,另一边入耳的女声感觉异常的现实与接近。
好不容易意识到现状,无名狼狈的立刻想逃离,却又再一次的被紧紧揪住。
“别害怕,妾身只是个卖花人。”
那只手传来温度,让无名重新凝了凝神,映入眼帘的又是那抹微抿的红唇。
这回他们离得很近,这也才让无名见到了那兜帽底下的容颜。
卖花的女子,没有双眼。
看着还处于惊愣的无名,卖花的女子不再多说,翻开花篮上的方布,取出一支透著紫
艳的风信子,递到了他面前。
“这位客官,买花不?”女子微笑道。
***
(近期遭忙碌值爆击中,更文会比较慢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