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偏头痛一直都找不到原因,每每回到彰化基督教医院复诊,总是查无原因。
后来转看中医,也依旧没有起色。
那头痛痛起来真的是会要人命。
只不过,即便如此,考试还是得考。
我回来台湾时,是高二上学期,其实学测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考试了,所以,其实
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
一名受了整整三年国外学制教育的学生,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补齐所有之前所没学
过的东西,真的很拼。
但我也不懂为什么,也许天生考运就很好罢,每次准备不到多久时间的考试总是能够
顺利通过。
那时,父母亲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南投县鱼池乡有一间很灵验的孔明庙,只
要有人要考试,无论是公职、国内外的学校,去祈求都很灵验。
而父母亲的期待就好比自己努力以外也需要求神帮助,以利一切能够顺利达成——便
带着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往参拜。
我非常喜欢那间庙,那儿很舒服,而且,神尊感觉起来很亲切。
要祈求护身符保佑的话,需要掷筊请主神诸葛孔明同意——想当然尔,祂是同意了。
那年,我有幸在学测时,同时考上了中X大学与铭X大学的应用华语文学系。
而考上大学后的生活,就是平日去上课外,不需要再加入指定科目考试的模拟考或是
补强课程的行列中。
想当然尔,闲著没事的我,便是跑去教官室帮忙。
那时,学校有一位物理老师,长得挺好看的,他总爱在早上我待在教官室打电脑时,
悄悄地出现在我身后,笑着问我:“妳在干嘛?等等来找老师。”
我总是一愣一愣地,也没搭话。
主任教官只是回他:“芸卿没空,她得待我们这儿。”
果断地帮我拒绝了。
那老师觉得自讨没趣,于是离开了。
但每天早上,他总是又这样出现在我身后,然后再次被主任教官给遏止住。
最终,主任教官只是淡淡地告诉我:“芸卿,妳千万别去。那老师之前有着不太好的
风评,我不希望妳受到伤害。”
于是,我始终与那位老师保持着距离。
* * *
我永远记得那天早上,我依旧到教官室报到。
教官说:“芸卿,我有一份文章需要妳帮我将稿子打到电脑上,然后排版排好。格式
在这USB里,妳照着打就好。”
我二话不说,答应帮忙。
当我拿到教官的文件与档案时,赫然发现——那是校安通报的文件,是要上报到军训
处与教育局的。
此时,教官看见我惊讶不已的表情,走过来对我说:“记住,这份文件,你不能跟任
何人透漏之中的内容。”
我缓缓地点头答应。
真正让我惊愕的,其实是那份报告的内容。
我一边腾着稿子,眼泪落了下来。
那是有关于我们下一届(当年高二与高一)的学弟妹,假日相约在王功沿岸戏水,最
终不慎溺毙的整个过程——详细记载着时间、日期、认尸过程与通知家属和办理后事的每
个过程。
我不禁悲从中来——祂们才几岁?才小我个一、两岁而已,就被浪花给卷了去,再也
回不来了。
我望着那份报告书,我似乎看见了祂们过往的整个过程,身体感受到了祂们临死前的
恐惧与悲痛。
那种感受,没体验过的人不懂。
心中尽是难过。
而当时,那是个“无名小站”网志还很风行的时候,我在当时的网志上写下了一篇文
章,叫做《不能说的秘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从何发泄这般情绪,因而写在了网志上。
当时,除了在教官室做些杂务外,我也在筹画著毕业典礼以及毕业纪念册的相关事项
,因此,偶尔会回到教室里。
我也忘了是哪天了,只记得那是某个下午,我被绰号“索隆”的女生还有一名长得很
像《冰原历险记》里的喜得树懒男生给叫住:“妳是什么意思?”
我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妳写网志影射我们两个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那女生说。
全班气氛一阵肃然,众人指点着我。
“什么东西?”我不解。
“那篇《不能说的秘密》讲的就是我们,对不对!”她斯牙裂嘴地指着我的鼻子。
我第一次觉得,平日还满好看的她,原来是多么丑陋。
“妳少在那边不要脸,从国外回来就了不起?考上大学就很屌?”男生在一旁帮腔。
“我不是说你们!你们都误会了!”我慌了,因为我不能说。
“那妳说,妳讲的是什么?”他们越加大声。
“我不能说,我答应过教官不能说!”我的泪落了下来。
众人冷眼看着,指指点点着。
那几天,我的网志一晚可以暴增到几千个人次的点击率,我吓到了。
他们围着我,指点着。
没人愿意跟我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
自以为跟我很好的女生,也是双面人。
班上同学们的网志,围剿声四起——针对我的、批评我的、讨厌我的言论通通都有。
那阵子,我非常崩溃,无时无刻就是想要从三楼、四楼一了百了跳下去。
但我总会见到一位很清秀的女子,在校园中走着,然后走过来安慰我:“别里他们,
时间会让一切过去的。现在说妳的那些人,他们未来成就不见得好。不用担心那两位过往
的学生,祂们到了该去的地方,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我愣愣地望着她,总觉得她眼熟。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认出那女子来——祂是为那所中学鞠躬尽瘁的女校长,祂的芳魂
一直在校内徘徊著、巡视著。
* * *
一直到毕业,我都没有再回到那一班,也不想跟那些人有所接触。
我想,那些同学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叫做“霸凌”;或也许,当时我真跳了下去,
他们就会学会什么叫做“霸凌”、而自己就是“霸凌者”。
上了大学后,听闻父亲说,那名教务主任当上了校长,之后因为卖地纠纷而被学校董
事会提告、也革了校长的职位。
至于那位常常在我身后作弄我的男老师,在我大二时,被登上了社会新闻,斗大版面
标体写着:“师生畸恋 女自残 男求刑1年半”。
时间的沙漏,并未因身旁所发生的一切而终止。
滴答滴答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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