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家中开的是传统当铺,因此,门外总会挂一条布帘,上头四个角写着“OO当铺
”,中间再一个圈圈、圈圈里写了个大大的“当”。
做生意的地方,有着铁栏杆,中间做了一道透明的窗,下头开了一个拱型的孔,就是
典当物品的窗口。
家中自我有印象以来,似乎就将典当物品的窗口那地方隔成了一个小房间,里头摆着
一张书桌,桌子底下有个按钮,那是怕遇上了凶煞歹徒而设的按钮,直通我们那区的派出
所。
小时候,我老会误按那按钮,就会看见警察伯伯急急忙忙地从派出所骑车冲来家中(
我家离派出所只隔了两条街),笑着摸我的头说:“芸卿啊,可别再乱按了,会吓着我们
的!”
之后,我也不敢再胡乱按那按钮,只是乖乖地在那隔间后的小房间睡着,要不就是在
旁边看电视。
* * *
那依旧是个母亲仍在加拿大待产大弟,我与父亲同住于彰化大宅的一年。
确切是什么时候,说真的,我也说不清了。
对我而言,曾祖父过世后的每一天,仿佛都过得十分漫长──尤其是父亲喝酒过后,
那性情大变的模样,更是令我感到恐惧。
还记得那天傍晚,我在小房间里睡着。
突然,平日里陪着我半夜一起看电视的那家人里的叔叔跑来找我。
那天,祂的脸色特别苍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芸卿,醒醒。”祂摇着我。
我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地,不想醒来。
“芸卿,醒醒。”祂继续摇着我。
我不太情愿地揉着眼睛,看着祂:“叔叔,怎么了?”
“叔叔带妳去一个地方玩,妳阿祖拜托我帮忙照顾妳。”祂将我扶了坐起来。
“祢又不认识我爸爸!”我回他,“爸爸好像正在做生意”
我静静地听着,父亲仿佛是在跟客人谈判,但内容我听不大懂,也记不得。
只见叔叔急着带我走:“唉啊,别管那么多,先带妳去玩便是!”
硬是一把将我抱起,走向后动的那偌大的楼梯,在走上去面对的那面墙上右下方,开
了个门。
里头出现了一名老奶奶、一位少妇、两个孩子——他们是平日里陪着我在半夜看电视
的那家人,穿着我们在《戏说台湾》剧里常看见的唐装。
祂们连忙将我拉进了门内,着实我也忘了祂们在这中间对我说过了些什么,只记得门
内还有个宅院,宅前有个庭院,我就和那两个孩子在那儿奔跑、玩耍。
玩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叔叔突然叫住我:“芸卿,时间到了,我得送妳回去了。”
接着,我只记得老奶奶、阿姨、哥哥、姊姊与我挥手说再见。
叔叔带着我跨出了那扇门,抱我回到小房间,说:“妳要乖乖,要听爸爸的话噢!”
我拉住了那叔叔,问祂:“我还可以再去找祢们玩吗?”
叔叔笑了笑,摸摸我的头,没说什么。
之后,父亲一脸慌张地跑来了小房间,说:“妳刚刚跑去哪了?我整栋房子上上下下
每个房间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妳!”
“刚刚有叔叔、阿姨带我去他们家玩。”我说。
父亲却说:“什么叔叔、阿姨?家中只有你和我啊,刚刚爸爸在做生意,这样乱跑很
危险。”
我:“可是,真的有叔叔”
但父亲却坚持,没有任何人进到我们家中。
* * *
在那之后,我没再见到过那一家人,即便是夜里偷偷看电视时,也没再看到祂们。
渐渐地,我看不到那些孩子了。
只不过,夜里的梦中,仍旧有许许多多的孩子来找我。
怕黑的我,依旧听得见声音,也正因如此,使得我更加怕黑。
有时,一楼的两条土狗会挣脱笼子,冲到楼梯的墙边,对着那道墙摇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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