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眼前所见尽是蓝天。
又是这个。杨敬心想。
阳光刺著双眼、零碎的波浪骚著身侧。人凡事遇到船难在海上漂流,大都是盯着这景象慢慢脱水直到救援。但他知道自己最终是不会被救的。
这梦已经重演过多次。
接下来的某一刻,海水无预警地淹过视线、解除了皮肤曝晒度过的热痛却也剥夺呼吸。
耳际涌动的水声,闪著波光的海面逐渐遥远。像是有把锚挂在背上,他丝毫无法阻止自己下沈。
他痛苦地吐出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悄声无息地滑入黑暗的深海。
他在自己的床上醒了。
动动僵硬的肌肉、深吸了口气,起身按掉还没响的闹钟。看见一名穿着窄裙套装的女性坐在书桌涂睫毛膏,那是他姊姊杨芸。这夏天她将头发剪短,稍过腮边的长度看来利落清爽。杨敬猜这代表她暧昧的对象又换了。
“妳不是还在放假?”
“昨晚公司打电话找我了,干脆跟你一起上去。”
今天是杨敬搬进台北住处的日子,十天之后他就是大学生了。
“要不要顺便来看我室友?”杨敬问。食色性也的杨芸,已经拿他室友的脸书上那几张照片赞美了好几次。
“当然,人帅看到就赚到囉!”她说已经吩咐对方到车站接杨敬。
杨敬的室友叫做林修平,是杨芸一个客户的侄子。今年大学宿舍突然关了,周遭的房租还很不给面子地全涨了一成。透过姊姊的关系,才找到一间价格合理的分租公寓。
“又被鬼压?”杨芸看弟弟一脸菜色问道。
“嗯。”过程并没有见鬼,但杨敬在梦中总是叫不应也摇不醒。杨家上下仍把这件事称作鬼压床。
“妈前天帮你祭解,看来又是白花钱。”
“不要再跟妈提啦。”杨敬说。这状况从国中发生,但从没有实际造成什么困扰,反倒是困扰家里其他人很多。他因此经历过各种奇怪仪式,甚至还被带去看心理医生,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可以独占秘密呢,我们是一家人啊。”杨芸盖上蜜粉,确认完成妆容完整:“衣服快点换一换下楼吃饭吧。”
杨敬看着理所当然坐在那里的杨芸,她一点也没有移动的打算。
“......妳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