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餍 之一/
又是那个梦。
望着手机萤幕,时间一样是在五点五十五分,每个月初的第三天,总是梦到这个梦,记得那是刚满十九岁那年的九月,初次梦到的时候我整个大叫惊醒,脑海被巨大的战栗充斥,我完全不能思考和说话,只能任由眼泪和鼻涕爬满我的脸,梦里的情境并没有在我吓醒后停止,它就像冲出栅栏的野兽一样占据我大脑,但我完全没办法明白剧情到底在演什么,感觉像是过多的讯息一串串跑马灯似灌进我大脑,我却无法吸收,我只能没命的提着头撞击任何我看得到的东西,床沿、桌角、墙壁、衣柜、地板,试图让这头野兽安静点...最后没力气的我只能缩在墙角,绝望着等它停止。
阿智在四天后,我终于从医院醒来时跟我说,那时他们冲到我房间看到我头破血流的大叫,还硬是抓着头撞那已经看到红砖头的墙壁时都吓傻了,他们后来试图架住我,可我那时像跟那面墙壁有仇似的,死命的撞它,没有一个成功拉开我的,可能我喊得真的有点凄惨吧,阿智说后来整栋楼的人都跑来热闹,当中有几个是拔河队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远离那该死的墙壁超过十秒。
“大家最后都只能看着你缩在墙角,哑着声音哭喊一些干他妈鬼才听得懂的东西,妈的谁喊你都没用,直到五点五十五分才他妈的停止。”那时阿智像看到鬼的样子说著。
“你都说整栋楼的人都来看了,那为什么没有人想到要拨一一九?拨一一零也好阿!”
“原来你现在知道你的人缘这么差?”
“干!”
“不要以为那晚只有你一个人经历那些,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话,你就知道那间房里面到底是什么让我们无法把我们的视线从你身上移开,是你的眼神,那是真的已经绝望的眼神。”
那时候阿智虽然说得很认真,但眼神像是闪避什么的样子,我那时候真被他给唬住,以为大家真的是吓到傻了,却没想过既然你说他们的视线没办法从我身上移开,那为什么在我终于停止那些举动的当下却是看时间而不是查看我的伤势?
我那时候真的应该问清楚的。
两个礼拜后我头顶着纱布出院回到宿舍,房东恶狠狠骂着墙壁上的血迹难洗,要我马上搬走,爸妈拼命跟房东道歉赔不是,而跟我合租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阻止房东,只有阿智像是没事一样提着行李从门口对房东喊声让让,拖着我下楼边跟我说他学弟跟他说有一间租金很便宜,不租下可惜。
那是位于市郊的房子,租金果真很便宜,以一个月三千五的价钱租到了两房一厅一卫,我真的觉得房东是佛心来着;我就这样与之前一样正常的上下课,虽然朋友只剩下阿智一个了。
后来到了十月的第三天,我又梦到那个梦,依然没办法明白到底是什么剧情,不同的是,我这次居然没有醒来,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瑟缩的躲在一角,看着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以好几倍的速度闪过,恐惧和愤怒轮流在我身上游走。
醒来后下意识的抓起手机,想证实阿智说的时间,果真停在五点五十五分,走到阿智的门口,看到了房间里血迹遍布,桌子床沿地板衣柜墙壁都血的痕迹,而我看见我唯一的朋友跪在地板上,脖子上插满当初他存了三个月才买到的雕刻刀组,手中握著最后一柄雕刻刀,低着头边哭边喃喃自语。
“阿智...?”我试探性的喊了他的名字。
他转头看着我,脸上布满从眼角流下的血痕,他咧开嘴露出已经不能说是笑的笑容......。
“...这是你血债的第一笔,这债,我顶了。”说完他把最后一柄雕刻刀插进喉咙,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