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乐园21、22

楼主: tzueike (好苏狐(上绝))   2013-08-21 12:52:53
乐园
第二十一章 变量
离开临海的村子,于慊等人随着优琵卢的护卫队一路往北。虽然没有言语讲明,但整支队
伍的速度非常快,这让于慊联想是军人急行。他们离开海岸,穿过一道当地人称之为无茂
的山谷。
山谷非常陡峭,岩石锐利,上面几乎没有植被。他们从下面的通道穿行,往上看颇有太鲁
阁一线天的风情,只不过这里更多了一些奇怪的黑色痕迹,乍看很像有什么恶心的大黑虫
刚钻过去一样。
在岩石上也垂有半透明的结晶柱,一个勇士告诉他们说那些结晶柱就是害这个地方变成这
样的原因。阿狼推测是岩层中含有某种有毒成份,致使植物难以生存,而那些有毒成份透
过某些自然作用变成了晶柱垂在他们脑袋上面。
他们穿过这个峡道,又走上了当地人修葺的栈道,这些走道仿佛是在考验人的平衡勇气还
有体型,太壮硕的人可能没办法行走在这条道路上。堆架在山壁上的木头就是整棵砍下来
,剖半,一段接一段,目测大概只有四十五公分宽,有些地方还因岁月磨损而破裂。
优琵卢等人都走得很轻松,好像漫步在自家庭园一般,于慊他们就显得很外行,紧贴在山
壁那面,还考虑要不要用绑绳索,当山底的大风吹上来,他们还能听见脚下木道发出吱吱
嘎嘎的声响。
就这样走了三天,他们离开了山区,终于看到了像样的道路。不过别想有柏油什么的,怎
么可能有这种东西,那就是一条平坦的,被多人踩踏出来的道路,两旁的杂草较矮小,不
会把人割得满身是伤。
走到这里,一天的天色又暗了,那些黝黑精悍的人们四散打猎,优琵卢和于慊他们坐在一
块儿闲聊著。这三天的快速赶路让他们没机会多说几句话,更没办法打探当日发生的事情
经过。
“他们也试图侵入妳的大脑夺走妳的灵魂?”于慊问,他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篝。
“没错,非常狡猾的方式。”优琵卢啜饮了口水,三日赶路没有让她变得更憔悴,反而像
是补充了元气一般,她缓了过来,眼神中也充满了昔日的精神。“先是诱惑,迷惑我的思
想,慢慢入侵我的中心,但被我发觉驱逐了,我和她在我的脑子中玩捉迷藏。”她将竹筒
放到一旁。“本来我们僵持不下,她的那把戏很厉害,我几乎要输了,可是她太忙了,忙
著做这做那总是分心,这让我偷到了一丝缝隙,我通知了我的孩子,让他过来这里。”
“有这种事?”阿狼皱眉。“妳老家离海港很远耶,用这种速度还要走上七八天吧?妳怎
么通知妳族人的?”
“精神,我们的灵是在一起的。”
“……”阿狼放弃和优琵卢沟通了。他知道这种神幻的东西用现代科学是说不清楚的,最
后只会变成他完全没办法理解,优琵卢认为他脑子冥顽不灵。
与其如此不如就先打住,反正优琵卢把她儿子叫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当作是一种他们部落的共用力场运用好了。
“你们认为那群人想做什么?”鹊忽然问,他用他的小刀正在削著一枝粗树枝,让树枝像
圣诞树一样一层一层散开,这比较方便燃烧。“我一直在想,他们夺走了人的心和灵魂,
这种东西可以做什么?”他随手把削好的树枝扔进火焰当中,看着橘红的燄光吞噬掉那截
枝干,就像贪婪而热烈的欲望把人吞噬掉一般。“如果说是肢体、脏器、血液、哪怕整个
人,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因为有其价值,可是灵魂呢?作为商业用途,它有什么用?”
优琵卢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说法真是可怕。”她收回了视线,同样凝视著那团火焰。
“灵魂的价值远高于肉体,因为灵魂无法买卖。你似乎把价值给搞反了,肉体是躯壳、是
其次的,灵性才是人一生中都在追寻的。”
“先不管妳说的那套。”鹊摆摆手,一脸无谓,没有被反驳和讽刺会有的恼羞成怒,他声
调平淡。“妳认为那些异邦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洗脑他们变成奴隶?统一恩典之地,继
而打下整个乐园?可是这样为什么要夺走灵魂?”想要这么做多的是方法。直接卖毒、引
进商业化,偷人出去作为人口贩子,卖淫卖春,把那些糟糕到不行那套扔进去,就够这块
陆地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选择了一个最莫名其妙的方法,取走灵魂,这能做什么?而且当施加诡术的人死了,
那些被取走灵魂的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这种无法取代性太高,不合成本。要是有个人很
强攻下了十个城镇,但他死了,那么他之前做的就都白费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接收那十个城镇的魁儡。
这是一种奇怪的弱点,非常明显,大可以无视那些村人,直接暗杀掉头子,一劳永逸,反
正人都没办法变回来了。
这是鹊不解的地方,除非灵魂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价值,值得那些人像是黑心商人开挖矿洞
一样把这地方给榨干。
优琵卢摇头。“我不知道。”
于慊倒是没有思考异邦人和灵魂的问题,他只是很认真地拨著那些燃烧的柴火。“鹊,我
听阿狼说你那天是最先挣脱绳索的?”
“应该吧。”鹊耸了一下肩膀。“我本来想先干掉那家伙的老婆,还有那个被火烧死的女
人,我埋伏了快十分钟,可是她们很沉得住气,而且我听到很多人偷偷摸摸往我这边靠过
来,我只好先跑,路上看到你们在和那家伙打,就加入了。”说起来他也很气,那女的摆
明没有什么战斗力,当初要是别想那么多直接进去把人砍死就没这么多问题了。
可是因为对当地还有那个女人的把戏不了解,他只能先退,像个夹着尾巴逃走的丧家犬一
样。
还好于慊和阿狼稍微靠得住,不然真的商誉都没了。
去打猎的人陆续回来,他们捕到了不少猎物,有兔子、肥硕的地鼠,最大的还有一头小鹿
,他们手脚俐落熟练地支解这些猎物,并切割分享。
于慊等人和优琵卢围在同个篝火,优琵卢的儿子为他们服务,就算阿狼说要帮忙也被拒绝
了。
“你们是客人,而且照顾了我的母亲。”男人非常坚持。“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优琵卢摆摆手,劝于慊他们别再说了。“他的脑袋像石头做的,他说了的事情就是这样,
你们就等著吃就好啦。”
瓜分完烤肉,其他人安排著站哨,于慊和阿狼等人就窝在一起准备睡觉,他们也不需要守
夜,不知道是对方的体贴,还是对他们实力的没信心。
急行军是很耗费体力的,加上对环境的不熟悉,一整天下来是很疲惫的,于慊靠在一棵树
下就睡过去了。
睡得不是很安稳,可是也不会太糟糕。
就这样到了半夜,他耳边仿佛传来了吵杂的声响,他很想睁开眼来看,但怎么样眼睛都睁
不开,脑袋也非常昏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他的思绪,让他不停向下沉沦。
睡吧、再多睡一点,这几天已经够累了。优琵卢和她的家人很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他放纵自己的脑袋沉溺在这种清醒了会被自己骂白痴的借口当中,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

而在清醒的这一边,鹊是最先清醒的。毫无疑问,虽然他睡着了,但非正常的昏迷会自动
开启‘回光’,就算他偶尔想柔弱一下也没办法,他睁开眼,巡视著四周,大部分的人都
躺了。
但也有些人正戒备,虽然佯装着昏睡,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杀
性重的人,一点点心思的运作都会很坦率地反应出来。
有群人靠过来了,很安静,可是他们走的地方是草地,不管怎么样都会发出声响,除非趁
著夜风吹过草原时行动,不然是没办法做到绝对无声的。而他们似乎认为他们的迷药可以
放倒大多数人,因此也没费力掩饰自己的足音。
当他们摸到身边时,鹊感觉到他们并没有杀人的意图,反而是拿出了绳索似乎想把他们都
给绑走。他心里的异样感更深了,他们到底想干嘛?一定要抓活口,一个都不放过?
也太无聊了吧……
这么想着,在深夜当中,影子无处不在,他的小刀从黑暗中暴起杀伤一个试图接近他的家
伙。鹊睁开眼,从他身上拔出刀子,以安静无声得让人无法察觉的快速收割了他的性命。
鲜血喷溅而出的味道和声响仿佛一个讯号灯,所有已经醒来的人都站起身,和这群不速之
客搏斗起来。
优琵卢也在其中,她无形的刀刃像是剁菜头一样收割著那些人的肢骸,因疼痛而发出的嘶
吼盈斥着黑夜底下的这片空间,鹊踹醒了阿狼,对方还迷迷糊糊,他拿放在一旁的竹水桶
泼向他脸。
“醒醒!喂!”
阿狼这才惊醒,他茫茫然看着四周,仿佛不明白上一秒他睡得正甜,怎么下一秒营地就变
成战场了。他呆呆地站起身,直到敌人一把大刀挥向他脸他才真的清醒过来。
一弯身闪避过去,铁环变化为一把四十五公分长的锯齿状匕首,他藉著夜色和明灭的火光
和对方打起游击,他和鹊一起隐藏自己身影,两个人配合著攻击来者,有时候他现身吸引
注意让鹊在暗处发动攻击,有时候鹊以很大的动静杀人,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而他会辅助
支援鹊的行动,让他可以安然而退。
来的人大概有五十多个,他们注意到好几个被迷要迷昏的人被他们綑走,优琵卢等人除了
抵御,也进行了追击,整个战局开始拉长,阿狼拉住要往前追杀的鹊。
“于慊呢?你有看到他吗?”
鹊张大著嘴,啊了声。“我完全忘记他了……”
他们在附近找著,昏迷的人已经趁乱都被带走了,他们两呆站在原地。阿狼抹了一把脸。
“惨了,把他弄丢了。”
“杀得太爽了一下子就忘记了……”鹊一脸无辜。
那个被丢包忘悼后脑杓去的家伙正被扛在肩上,这些劫匪身手矫健,似乎对这项业务很熟
练,他们快速地穿越草原进入林地,林地可以分散追击者的目光,可以更好进行掩护。
当他靠着那些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辨识得出来的记号走出林子,马车正等在那儿,他把他捕
来的人扔上车,还有两个人也一起把人带了出来,他们将人扔进马车内,跳上了车座,驾
马离开。
所有马车的位置都是不相同的,就算想寻迹追踪也得要追到正确的才有用。
※※※
即便马车很颠簸,车内的人依然睡得香甜,一股浓郁的香甜催着他们继续熟睡,等到他们
醒来,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于慊睁开眼,看着阴沉潮湿的砖建天花板,他动了动因久睡而有点虚软的身体,床架似乎
是随意钉的,一动还会有吱嘎吱嘎刺耳的声响,他翻身下床,环顾这个像牢房的地方。
这哪?
为啥他会在这?其他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从脑海深处被拍打上岸,他呆坐在床板上,直到那道被铁门被打开一个小缝
,一个小餐盘被推进来,是饭菜。
于慊皱着眉头,门又被关上了。他走到门边,门没有任何空隙,他没有机会看外面走道的
样子,他蹲下身看着那盘饭菜,还热著的,蛮香的,两菜一肉,还有一小瓶水。
他有两个选择:吃、不吃。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吃,菜里面可能放有瘫痪他肌肉的麻药,可是他的本能却让他猛吞口
水。
他想吃,因为他饿了,很饿。
依照饥饿程度,他可能已经昏迷一天了。
怎么办?
于慊看着那盘饭菜陷入了犹豫。他应该寄望阿狼和鹊可以脱困来找他吗?他们也在这里吗

深吸了口气,他把饭菜推到离床边最远的角落,他窝缩在床上,希望减少活动力保持体力

无法名状的恐惧笼罩住他。
他才恍然发觉从他进乐园至今,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一个人过。进来乐园没多久他
就碰上蔷蔷,被她带回家,接着又碰上镰手和鹊,到了工厂虽然受到欺负,但环境是安全
的,有玛莉、有老杰克,最不济还有杰利森。
可是现在他是真正的自己一个人,鹊和阿狼都不知道在哪,优琵卢也是。他虽然很不想表
现出软弱的样子,但他脑子不停闪过他们会来救我吗的自问,这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没用到
让人讨厌。
他自己没办法离开吗?
没办法自己逃出去吗?
他咬著牙,决定试试看。在村子也是,如果不是鹊和阿狼,他还在昏迷,如果不是三个人
在一起,他早就抽走灵魂变成行尸走肉了。这样是不行的吧?
如果不能强到独当一面,在乐园是活不下去的。
于慊像是要洗脑自己一般一次又一次在脑中复述这段话,像是要把这个事实刻印进骨髓当
中般深刻。
然而,不管他下了多大的决心,身陷牢笼是不争的事实,对方也不再给他任何机会,自从
第一餐,外面的人就不送饭了。他无法掌握时间的速度,在昏暗的小房间内任凭饥饿啃蚀
着他的意志,他搞不清楚自己昏睡过去多久,也没办法借由日出日落来判断日子。
一开始,他用指甲刮著木造床板,指甲痕一道、一道,他只能默数时间,可是没有用,很
快他就因为分心和精神涣散而忘记自己数到哪了,刻痕也乱七八糟。到最后那只变成他转
移注意力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当他指甲断裂,插进指肉中,那股钻心的疼痛反而变成一种刺激,他觉得在这股疼痛中他
还稍微清醒著。
很饿、好饿……如果有个人走进来,于慊毫不怀疑他会宰了对方,并且直接把他给生吃了

好饿……他蜷曲在床板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滴。
到底几餐没吃了,好渴……于慊头枕在手腕上,听着脉博一声又一声,他艰难地爬起身,
看着自己的手腕,在昏黄的烛光之下,他仿佛看见了血液的流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无法看穿生物体。
可是他可以想像血液怎么从心室中被送出,流过肩膀、手臂,到达手腕、手指。
他像发狂一样猛然咬住自己的手,疼痛让他想尖叫,可是饥饿和口渴更像要逼疯他一样。
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他脑子不停这么想着,要吃东西、要活下去,吃……
他撕下自己的肉,大口地咀嚼著,佐著鲜血的铁锈味,把那难以咬动的肉给吞咽进去。
被咬破的动脉喷涌出大量的鲜血,他将嘴靠在伤口上,大口地啜饮著。
这种温热的感觉让他满足,就连疼痛都忘记了。
大量失血让他头脑晕眩,就算他把血吞回去也没用。很快,他倒卧在床舖上,视线朦胧,
只看到了一大片又一大片,甜蜜的樱桃色的,血海。
在即将失去意识间,他察觉到了铁门被开启了。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沉眠中的自己忽
然睁开一只眼,也有点像灵魂出窍,他没有知觉,但还能接受到外在的讯息。
一个老头坐在轮椅上,一个美艳的女人推着他走进来。
“哦啊……真是了不起的斗志。”老头嘎嘎地笑着。“薇多莉加,妳说他是为了求死还是
为了求活呢?”
那美艳的女人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想他应该是想死吧,比较快活,都饿了三天了,
没水没食物的,与其活活被折磨死,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是吗?可是看他那力道,我觉得他还有很强的求生意志。”老头说著。“好啦,替他包
扎一下吧,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呢?”女人问,她从轮椅下方拿出了一个医疗箱,她双手捧著医疗
箱,全身散发出朦胧的雾气,那箱子像是一块磁石吸引无数铁粉一般,有奇怪的东西被引
动。
于慊模糊地想着。
而那些东西在医疗箱旁转动,最后慢慢覆蓋在他的伤口上。
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就像是一只蜷缩在自己肉体上的小老鼠一样,他和身体是分开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他很清楚地能听到、看到室内的一切。
除了说这是灵魂飞出体外,他也没啥好解释了。
他看见自己的伤口被治疗著,不再涌出大量鲜血,肉也不再狰狞破碎,不过他的脸色依然
十分苍白,毕竟一下子失去那么多血,不可能马上就被治好。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老头子低声笑着。“不过我要保密,妳也会觉得有趣的。”
美艳的女人笑瞅著老人一眼。“知道啦,我会有耐心地看下去的。”
于慊看着女人还有老人,不解他们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老人拍了拍手,一个壮汉走了进来。“把他带去我的研究室。”
男人一把扛起于慊的身体。
女人推著轮椅在前面领着路,他们一同离开小牢房。外面也都是石头堆成的建筑,火把每
隔一段距离就插上一支,这让本该阴暗无光的室内视线良好,于慊打量著周围,墙面满布
青苔,还有一些小虫子在洞缝中爬动着。
仿佛是为了方便老人行动,在他们往下的时候,在楼梯旁还有一段特别设计过的缓坡,方
便坐着轮椅的人上下移动。
建筑物内似乎没有太多的人,只有几个站哨的,在看见老人经过时都会微微敛身行礼,看
得出来老头子个地位颇高的人物。
这些就是异邦人吗?
看起来很平常,扔进人群中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他们进入老人所说的研究室,里面和外面不太一样,精致多了,壁面经过粉刷,是白色的
,里面的家具也更讲究,于慊看见了一张又一张排列开来的铁床,这让他联想到欧美影集
中的太平间,或者是解剖台,似乎也和这差不多。
他的身体被放上了一张铁床,老人摆摆手让男人离开,他混浊的眼睛看着于慊的身体,露
出了充满趣味性的笑容。
于慊贴近自己的身体,戒备地看着老人,他试着伸出手,但他没办法碰触道任何东西,他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有伸出手吗?他的存在是真实的吗?现在的感觉会不会只是在做梦

他有了这种既现实又荒谬的想法。
他的感知是模糊的,他只是一个存在,就像肉眼看不到的,在额头上的一颗眼珠,他接收
到了讯息,可是他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就只是一个飘荡的‘感觉’。这种认知让他无所
适从。
他看见老人从一个像是冷藏库的大箱子中取出了一些东西,女人是他的助手,她替老人还
有自己穿戴上专业的手术袍,戴上头套、手套,还有一切必备的装备。
他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也像是充分感受到天敌恶意的战败者,无法自抑地颤抖著,
他让自己缩得更小一点,不敢那么张狂地去感受外在。
女人将针筒插进他血管,把一管不明的液体输进他血液当中。
过了约十分钟,她在老人的指挥下切开了他的额头,把一个很奇怪的发光的晶石放进了他
的额头。
冰冷、刺痛,于慊想摆脱掉那种恶心的感觉,可是那颗晶石像是种子一般长出了根,不停
往他的大脑内钻。
停止!快停止!
他尖声呐喊著,但没用,那东西还是以让人作恶的速度入侵著。于慊不知道那是他想像出
来的画面,还是真的那东西是活的,开始要以他为养分成长了。
不要这样、快停止……
他不停求饶著。
他使劲想将那晶石挠出,可是他无法动作,‘感觉’是不可能有实际动作的。他就像一条
任人宰割的鱼,躺在砧板上,更可悲的是他连弹动挣扎都没有办法。
女人悠哉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于慊身旁,优雅细柔的嗓音缓缓唸著:“我是于慊。”她如
此说。“我是远山部落的王子,我是第二顺位的继承人。”
于慊无法克制地去听她的话语,就像是饥饿当中看见一盘烤得香喷喷的牛排一样让人无法
抗拒。
“我十七岁,原本在部落当中,我是父母疼爱的孩子,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的
名字是于真,妹妹是于鸳,我们非常要好,哥哥总是会带我和妹妹一起在山区当中打猎。
”唸到这里,女人轻笑着,以看着调皮孩童一般看了老人一眼。“父亲会带我和哥哥一起
到河边抓鱼,母亲会为我们补衣,部落的人民爱戴我们。”
于慊不停甩著头,希望把这满篇荒谬给甩掉,可是那声音像是钻子一样不停不停钻进他大
脑中,他一边要抵御这个奇怪的身世,一边要抵抗大脑中的晶石,他分身乏术。
“这样快乐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了我十五岁。”女人温柔的嗓音忽然一沉,仿佛故事进入了
让人悲伤的桥段,她压低了嗓音为即将展开的悲剧默哀。“我的部落被四鹰攻打了,那是
个贪婪又自以为是的部落。”
于慊咬紧牙,想将声音推出去。
“战火焚烧着,妹妹被活活烧死了,绑在柱子上,穿着红衣服,她一直哭泣求饶,但优琵
卢不放过她,活活的、活活的,被烧死了……”
不是、不是……
于慊剧烈地喘着气,脑中那个控制海族女人被活活烧死的影像不停跳出来,他想拨开却没
有办法,眼前仿佛可以看见女人的哭号,看见火焰卷噬着她躯体的模样。他觉得精疲力尽
,那声音的穿透性太强,他的大脑太过脆弱,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再抗拒了。
“我的哥哥头被砍了下来,悬挂在优琵卢的权杖之上。”
影像越来越清晰,他看见一个青年的头悬挂在金色的权杖之下,手持权杖的女人趾高气昂
,洋洋得意。
“父亲、母亲都死了,族人们奋而抵抗,我被藏了起来。”女人抑扬顿挫的嗓音缓缓喃唸
著,仿佛正融入在这段悲剧当中。“我躲在一条山沟之中,那里有一条水道,可以让我躲
藏。我在那里待了三天,喝着冰冷的河水,吃著腐臭的泥巴,我想活下去……”
是的、我想活下去……
于慊像是被开启了共鸣一般,所有的挣扎在这一秒瞬间停止。
想活下去,要变强,要能够独当一面。
“我要复仇。”女人如是说。
我要复仇。
于慊如是说。
女人的嗓音叙说著一段又一段的回忆,在清晨阳光洒上山坡之上,他和母亲一同去摘采野
菜;在日正当午,他会和同龄的族人到水边玩耍,他们抓鱼,互相泼水;到了晚上,祖父
会叙说著部落的历史,那苍老的嗓音叙述著悠远的历史,原本他都觉得烦的,可是现在回
忆起来却是那样珍贵。于慊沉溺在这些既甜蜜又痛苦的记忆当中无法自拔。
最疼爱他的哥哥死了,妹妹也死了,可以保护他的人、他可以保护的人,都没有了。
他要复仇,要杀掉优琵卢,毁掉她的部落,让她品尝相同的痛苦。
“父亲教会我怎么使用弓箭狩猎,也教我怎么以感恩的心去支解动物,唯有满怀感激的心
,将猎物的一切都善尽使用,才不枉费生命对我等的慈爱。”
于慊难忍地落泪,疼痛的、满怀悲痛的。
女人停顿了一下,又以欢愉的嗓音继续描述下一段记忆。
“我本来应该会死的,可是在我昏迷过去,我被水远远送了出去,愚者之塔收容了我。这
是一个正义的组织,他们帮助那些被乐于拓展领土,以发动征战为目标的部落伤害的人民
,收容他们,让他们聚在一起,教会他们技能,好让他们帮助更多的受害者,等到愚者之
塔足够强壮,我们就能反攻,抢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于慊,不要忘记了仇恨啊,所有的磨难都为了能够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愚者之塔是你的恩人,是除了复仇之外最重要的存在了,是必须要用生命去回报的,凡
阻拦愚者之塔的,都必须死。”
凡阻拦愚者之塔的,都必须死!
第二十二章 愚者之塔
待在愚者之塔两年了,于慊始终不习惯这里的一切,他总觉得睁开眼看见的应该是故乡的
木造天花板,望向窗外的应该是清翠的远山。在这里,醒来看见的是冰冷的灰黑色石头天
花板,这里甚至没有窗户。
将衣服穿了起来,是一件长袖的麻质套头衬衫。他束起自己的袖口,换穿上长裤,推开门
,准备到厨房取用餐点。
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要多久才可以一雪仇恨呢?
他每天早上都如此自问著。
踏下阶梯,阶梯成螺旋状,他走下长长的楼梯,迎面而来的亮光是四座高塔当中唯一的露
天空地,就像一座堡垒一般,建筑本身是四方型的,四角是箭塔和瞭望台,中间是一个大
空地,他们会在这里学习应学的技能。
厨房也同样是石造的,不过上面钉了很多木板,摆放了火腿、乳酪还有干硬的面包,大锅
子中正炖煮著马铃薯,厨娘看他来了,从架子上取出了一个木盘子,切了块面包、乳酪,
还有几块肉干,之后舀了一碗浓汤给他。
愚者之塔的伙食一直都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饿到他们。
缩到一角用完餐,他走向了操练的广场,那里有许多的木靶,还有练习剑术的木头人偶,
一个男人已经站在那里了,于慊乖巧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男人并没有特别搭理他。
陆陆续续,有三个人过来了,他们是分别住在其他三个塔的人。两名少年,一位少女。
少女偷偷和他打了声招呼。
荷莉,和他差不多时间被愚者之塔收容的女孩。她的父母都在战乱中死亡,她是沿海的海
族人,非常善于泅水。
汉克、罗南都不是她对手,当然,他也游不赢荷莉,她一旦下水,就像是一条生长在水里
的美人鱼一般。
汉克和罗南也是被收容的人,是和他一样满怀仇恨的人。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些野心过度膨
胀的部落。
导师瞥了他们一眼,他们自动自发地到武器架上拿取自己适用的工具,当于慊站在武器架
前,他忽然恍惚了一下。
奇怪,他怎么想不起来他擅长哪种兵器了?
导师走了过来,随手抽出了一把弯刀扔给了他。
“怎么,你还没睡醒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床上好好再睡一觉?”
于慊接过刀子,低着头不敢说话,快步走向其他人。
在导师一声令下中,他们开始互相攻击,互相砥砺彼此的锋芒。
于慊的刀子总是轻松地被荷莉的长枪挑掉,导师似乎非常不满。
“够了,你们三个到一边训练,看来这小子已经把我教过的东西全忘光了,显然塔主的恩
惠在他眼中比不过一顿早餐或者一场温馨的美梦,否则怎么会把应该记在心里的东西都忘
光了呢?”
于慊想否认,但迎视男人冰冷的目光,那些话语又吞了回去。
莫名其妙的畏惧,莫名其妙的服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这一切是怎
么了,为什么忘记了,为什么什么都不会了?
以前的他应该要会的。
他握紧了刀,一脸茫然无措。
男人哼了声,抽过武器架上的刀子和他进行训练。“不对!脚步!要注意脚步!”男人低
吼著。
于慊手忙脚乱,像是手脚打结的笨蛋一样紧张,他的刀子一次一次被挑飞,他看着男人失
望的眼神,对自己也感到失望。
“算了。”男人如此说道,将刀子抛回了武器架上。“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请等等!”于慊连忙说。“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跟上您的动作的!请再给我一次机
会!”
男人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接过了于慊的刀子。“你上次任务失败撞到了脑子,没
想到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于慊咦了声。
“看来你连任务内容都忘了,真是可悲啊。”男人讽刺著,他用力拍了于慊肩膀一下,要
他专心。“看好了,好好记着,明天我希望你能捡回你遗忘的技能。”
上午是武器运用,下午则是草药学,还是一样,于慊发现自己啥都不记得了,他茫然地看
著在讲台上说得口沫横飞的讲师,怀疑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就连讲师点名发问,他也答不出答案,荷莉一脸怜悯地看他,汉克还有罗南则是一脸不屑

很理所当然的,功课不好的人、头脑空空的人,别人是不屑与之为伍的,他被孤立了,碍
于罗南汉克的关系,荷莉也不愿意和他走得太近。
这从晚餐就可以知道,汉克把他撞开,说不努力的人不应该吃饭,抢走了他的晚餐,一口
面包也不给他。
荷莉偷偷摸摸塞了一颗苹果给他,就这样,没有了。
当晚,他饿得想啃自己手指,他努力想练习弯刀的技巧,但他饿得都快抬不起手臂来。是
上一次任务的后遗症吗?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虚弱?
他放弃了,跌坐在床上,靠着微薄的烛光阅读草药学,希望能将今天讲师说的章节背诵下
来,但他实在太累了,不知来自何处的疲惫席卷了他,一下将他带进黑甜的梦乡。
就这样,他错过了良好的预习复习时光。
毫无疑问,隔天他被骂惨了,甚至被导师罚刷整个城堡的地板。
在他提着水桶,拿着鬃刷跪在地上刷著不知道多少年的油渍和灰尘时,罗南笑呵呵地走了
过来。“王子是吧?”他一把将水桶踢飞,水洒了满地。“还不是只能跪在这里擦地板,
可怜啊,连格档都做不好,难怪部落会灭亡,因为王子太没用啦!”
于慊咬紧牙,愤怒地瞪着罗南。
“哦,你很不服气?那要不要来试试看?要是连我都打不赢,想打赢优琵卢是不可能的啦
!你啊,还是放弃吧,只会死掉而已,就像你那没用的老爸一样,像条死狗一样死掉。”
“不过那也是不可能的吧,毕竟你只是普通人而已,只会死而已。”
“就像流浪狗一样,除了摇尾巴乞讨,就只能去死了。”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滑过,像是幽灵一般,于慊忽然一个颤抖,他不知道声音来自何方,他
也对这个声音没有任何印象。
他呆滞的样子娱乐了罗南,对方呼了他一巴掌。
“王子耶!是王子耶!好落魄的王子耶!”
于慊低下头,阴沉地看着罗南的鞋尖,对方依然在那里唱着不成调的,充满了讽刺的曲子

杀了他。
一声充满威胁性的虎哮在他耳旁传起,那股杀意更加强列,在这瞬间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往前一冲,像是捕猎的老虎一般,他扼住了罗南的脖子,满意地看着对方惊愕的双眼

他将对方的脑袋压进另外一桶脏水当中,在对方挣扎想逃的时候,他扼住对方脖子的力道
更大了。
脉博在他手掌心放大,他可以感觉到血液的流动。
撕裂、狩猎的欲望在他心底无限膨胀。
杀掉他。
脏水的波动更加激烈,溅了出来,整盆水几乎要翻倒,于慊看着罗南想求饶地大张著嘴,
却只能喝下那脏兮兮充满油污和污垢的污水。
啊啊、真是可悲啊……
对方的力道开始越来越强,于慊几乎要制不住他,在无意识中,一种熟悉的运用在他周边
环绕。
优势均有。
他重新掌握住了力量和主控权,他能感受到手心间的挣扎越来越薄弱,他看着罗南慢慢瘫
软的身躯,微笑着。
愚蠢之徒。
当罗南完全瘫倒的时候,他才彻底回过神来,看着翻着白眼的男人,于慊滑坐在地,完全
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杀人了?
他杀人了?
杀了罗南?
为什么?
接二连三的问题冒了出来,他紧张无措,他左右张望,希望没有人看见这个可怕的结果。
就在他惶惶难安时,脑海中,仿佛射入了一支箭,那是一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
“既然杀掉了,就毁灭掉吧,没有人看见就好了,只要没人看见,就不能说你是凶手。”
声音如此诱惑着他。
于慊确定那不是自己的思绪,他开始怀疑自己脑中住了两个鬼,一个女鬼,一个男鬼。
他惊惧不定地看了罗南的身体一眼,颤巍巍地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脉博,发现他还有一点点
喘息。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才正要想办法急救时,那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你要救他?”
当然!
于慊大声回应着。
“这样他就会告发你,说你试图杀他,那你就会被赶出去。”
于慊顿住要救助的手。
“干脆一点吧,杀了他。”
不、这样……
“杀了他,要在这个世界生存,首先要会的就是杀戮。他不死,你又怎么会好过呢?杀了
他。”
于慊吞了口唾沫,他低头看着罗南,闭上眼,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理智一直尖叫住手快住手,可是他的身体好像拥有另外一个意志一般无视他的呼喊和
意志,等到他松开手,罗南已经气绝身亡了。他剧烈地喘着气,看着死去的少年,再看自
己的手。
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对了,他的身体怎么了、他的脑袋怎么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痛苦地痛哭,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他除了喘气,除了脑袋那不停喊
叫着的,应该是正义的声音,他没有丝毫痛苦,好像他的感情在一夕之间就被剥夺了。
“你看,你做的很好。”脑袋内的男人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半是无谓的赞赏。
不对,这是不对的!
于慊反驳。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脑袋里?
“我是谁?”男人似乎觉得非常好笑。“你和我订立了契约,所以我跟着你。啊、原本还
没办法和你沟通的,毕竟你太弱了,没想到经过这样的转折,居然可以直接对话了,真有
趣。”
你是谁?什么契约?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应该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吧,站起来,把那块肉搬去扔掉吧,不然会被发现的,
那时候可就没好日子过囉。”
你到底是谁!
于慊提高了音量,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濒临崩溃的内心,还有对他一夕变色的人生的不解和
害怕。
“棘,你就这么称呼我吧。”
最后,于慊偷偷摸摸地拖着罗南,把他丢下了城堡边不远的悬崖,看着那具尸体碰撞在石
壁上,然后坠落下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想起了那些屠戮他家园的刽子手。
“你很恨吗?恨那些凶手。”棘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当然,别说这种废话……于慊无力地回答著。
“那么杀人应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就连你的身体都是这么认为的,你为什么还要觉
得不安呢?”
我不知道……这是不对的不是吗?杀人,而且……
于慊看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怎么叙述自己一团乱麻的记忆。
我觉得我好像少了点记忆,有一块记忆不见了,我在这里待了两年,我却把学到的东西都
忘光了,他们说我上一个任务失败伤到了脑袋……
难道我上个任务很难?
我是在那个任务中认识你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棘低声笑着。“少了什么就去补回来就好,这里的人没有拒绝你吧?
收起你那软弱没用的一面,之前的你可有魄力多了。”
你是说还有记忆的我吗?
“当然了。”棘轻哼。“杀人什么的,他可是不会手软的。”
嗯……于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深思自己在上一个任务中到底遗失了什么。
※※※
他不想当个弱者,不想成为被嘲笑的人,所以他付出了他可以付出的所有努力。他身上总
带着一本书,走到哪看到哪,导师教导的动作,他回去反复练习,直到连做梦都梦到为止

所幸他算是个聪明的人,在武技上的诀窍他总能很快抓到,很快就捡回以前遗失的东西。
至于罗南,堡内曾大张旗鼓地找人,但找不到他也不能怎么样,虽然汉克指责一定是他做
了什么,但没有证据也无法将他定罪。
说起来也很诡异,这整座堡垒,居然只有一个马夫,三个杂务,两个厨娘,只有这几个下
人,再来就是他和荷莉等人,当然了,还算上他们六位老师的话,总共是十五个人。
因此他那偷偷摸摸的弃尸行为没人看见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时间点大家不是在午睡就是
溜出堡垒去玩耍了。
一个这么大的城堡只有十五个人,这其实非常诡异。
于慊不想多问,他觉得他只要做好他该做的事情就好。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一边觉得应
该要和其他人交流,应该要和大家打好关系,要一派和乐,就像以前在部落里一样,大家
都是一家人,可是另外一个他又冷漠得让他觉得害怕。
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他常陷入这种无法厘清的纠结当中,搞得都快发疯了。
是因为部落灭亡所以他变成这样吗?可是那怎么会是在上一次任务后才开始?他以前没有
这种感觉的。
看了眼广场上的一支木柱,那是计算时间的用具,他合上书,站起身,准备走往下一个学
习的教室,就在这时候,一道钟声宏亮地响起,惊起了无数飞鸟,于慊望了过去。
那是塔主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象征,于慊脚跟一转,走向了大会议厅,有要紧事情都会在
那边公布。通往大会议听的道路上,荷莉和汉克走在一起。
大概是被汉克洗脑了,荷莉似乎觉得他是个怪物,不敢靠近他,不和他眼神交会也不和他
说话,好像他是什么会咬人的脏东西一样。这让于慊觉得有点挫败,他觉得自己被排挤孤
立了,无论他怎么想表现出自己和善的一面,他们两个始终都用厌恶的眼神看他。
于慊一边觉得难受,另外一边却又觉得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
灵魂被一分为二,一个是他于慊,有感情、会感到孤单,希望有同伴的他,另外一个却是
冷冰冰的,好似一个冷血的杀手一样,以冷静的态度判断局势,认定一些他不想承认的事
实。
好比汉克和罗南都只是没用的软脚虾,嘴巴比手脚厉害的笨蛋;荷莉是个连自主意见都没
有的墙头草,谁强势就依附谁,完全没有结交的必要。
这是不对的!于慊大声地驳斥着。他们是伙伴,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他们应该是除了
彼此之外,再无其他的,紧密的同伴。
想到这里,他忽然手脚发冷。如果他们真的是那么亲密的伙伴,为什么他可以毫不在意地
掐死罗南?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深吸了口气,平息下脑海中的两种声音,他踏进铺设了红毯,有着金色蜡烛架,还有一些
贵重装饰品的大厅,塔主高坐在上,他身边是他的侍女蒂克丝,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荷
莉似乎总会偷偷拿自己和她比较,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像她那样有自信有才华又有美貌的
女人。
冷血的那个他曾在心中默默地冷笑着,认为那是癞虾蟆在做梦。
并不是说荷莉并不漂亮,而是她身上带有一种……土土的特质,加上她好像永远都学不会
自己思考,一个没有自信也不会自主的女人,是不可能成为像蒂克丝那么迷人、散发著危
险而又神秘吸引力的人。
塔主的目光逡巡在他们三人之上,他轻咳了声,清清喉咙。“罗南呢?”
汉克恶狠狠地瞪了于慊一眼,往前一步。“塔主,罗南失踪了。”
“哦?”塔主瞥了于慊一眼。
“是的,失踪了,在和某个人吵架之后。”汉克意有所指地说著。
于慊开始紧张,他知道愚者之塔的规定,禁止内斗,因为他们是一个团体,而且愚者之塔
人已经够少了,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资产。
他不知道如果塔主知道事实的真相,他会怎么样……被驱逐?还是被杀掉?于慊希望两者
都不要发生在他身上。
‘这么贪心可要不得。’棘的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
这吓了于慊一跳。棘并不常出现,他似乎一直都在睡觉。
‘不过有个方法可以避免那两种下场。’
于慊紧张地等着他的下文。
‘让别人成为凶手就可以了。’
等等,这不是诬赖嫁祸吗?
‘那又怎么样?’
这样……
‘你自己做决定吧。’棘的声音消失了,连存在都变得难以捉摸,于慊知道他又沉入意识
之海了。
他看了眼塔主,发现塔主同样也在看他,他们的视线交错,于慊明白该他辩解了,对方正
在等待他的说词。“我不是凶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道,他的视线看向了汉克。
“说起来汉克也很有可能呢,他们两个总是为了荷莉明争暗斗,为了争夺美人的芳心?说
不定是为了除去情敌所发生的惨剧。”
“你胡说!”汉克大喊,他目光看了眼荷莉,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羞还是怒。
于慊很冷静,冷静得他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你的脸好红,是害羞了吗?”
汉克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于慊的领口就要揍他。
“看吧,就是这样。”于慊充满恶意和嘲讽地说著。“就是这样不合你的意你就打人,说
不定那天你也是这样打罗南的,直到把他打死?还是你把他藏去哪了?”
“乱讲你乱讲!”汉克松开手,空白而无力地为自己辩解,他看向塔主。“塔主,不是我
!罗南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堡主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发出评论,他摆摆手。“罗南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是我把他派出
堡的,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为止。”
汉克脸色非常难看,于慊倒是没什么表情。
“今天把你们聚集到这里来是因为我们有新同伴了。”堡主看向蒂克丝。“把那几个孩子
带出来吧。”
蒂克丝微微一欠身,她走到旁侧的一道小门,她掀开布帘,对里头招招手,领头的是一个
看起来约十一岁的小女孩,她挺直了背脊,像个骄傲的小母狮,她走了出来,鱼贯而出的
是两个小男孩,两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显得有点好奇,也有点懦弱。
他们的肤色都不相同,女孩的是健康的蜜色,两男孩都是奶油色,白白嫩嫩的样子,看起
来一点也不像是在战乱中打滚的孩子。
他们的眼睛都充满了光彩,并没有遭逢伤痛的痕迹。
这不太像愚者之塔会收容的对象。
“以后他们会跟你们一起学习,要好好相处,为了愚者之塔。”堡主宣布著。
荷莉好奇地打量著那女孩,女孩对她微笑。
于慊想她们两个应该成为好朋友,愚者之塔的女性实在太少了,荷莉大概也很孤单,有个
同伴也不坏。相比女孩,他看向了那两个稚龄的男孩,他们两应该不是兄弟,看起来并不
相熟,他们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这里,打量这里的每个人。
会议解散了,蒂克丝带领三名孩童到草药学老师那儿听课,并为他们安排课程。他们怎么
样也不可能和于慊他们一起上课,因为他们得从基础上起,而于慊等人已经读到中段了。
看着孩子的背影,于慊其实是羡慕的。
去基础课从头上起也好过他现在囫囵吞枣,死背硬背应付课堂来得好……他那些课本上的
知识到底上哪儿去了?
就在汉克、于慊和荷莉要离开的时候,堡主忽然喊住了于慊。
“于慊,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其他人都停下了脚步,荷莉一脸惊讶,汉克则是很明显的不满。
“给于慊?”汉克怪叫着。“堡主,这家伙第一次出任务就把自己脑袋摔破了,他应该永
远待在堡里打杂,我可以替他完成他的任务!”
堡主瞥了汉克一眼。“你们两个可先走了。”
汉克还想辩论,但接触到堡主冰冷的视线,也只能摸摸鼻子,和荷莉一块或疑惑或咒骂于
慊地离开。
于慊站在空荡的大厅当中,仰望着上面那对自己微笑的老人。
“于慊,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于慊呆怔著。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没有问题的,对吧?”
“杀人?”于慊再次确认。
“是的,就当作是你复仇的前奏吧。”堡主的目光充满了于慊看不懂的光芒。
-待续-
作者: swattw (Swat-未來模式)   2013-08-21 13:05:00
首推
作者: chiaomaster (猪木伊)   2013-08-21 13:07:00
脚踝推
作者: cicq (cicq)   2013-08-21 13:15:00
推推,开心
作者: aassd (#‵︿′ㄨ)   2013-08-21 13:28:00
突然展开新的旅程(?)
作者: y1896547 (巴斯)   2013-08-21 13:38:00
契约!?
作者: Dongdi (路易斯)   2013-08-21 13:42:00
哦哦哦哦哦哦哦未看先推!!!
作者: Dongdi (路易斯)   2013-08-21 13:56:00
天啊啊啊啊啊也太出乎预料的剧情了XD,怎么办好期待啊啊啊啊
作者: montrita (小山)   2013-08-21 14:09:00
哭哭
作者: fishercat (渔夫猫)   2013-08-21 14:29:00
超展开XDDDDDDD
作者: iscovert (Mia)   2013-08-21 14:44:00
好突然的超展开啊XDD 台风天用力推~~
作者: asadfish (老二比领带长)   2013-08-21 14:51:00
XDDDDDD,新旅程又开始了
作者: saiyukidark (伊万)   2013-08-21 16:00:00
: )
作者: bary123 (QQ)   2013-08-21 16:57:00
这神展开啊 XDDDDDD 棘就是那只老虎?
作者: guan6213 (Guan)   2013-08-21 16:58:00
果然是强项XD
作者: LayerZ (無法如願)   2013-08-21 17:09:00
这疯格转太大了,我不能接受老虎在干嘛阿!!不可能洗脑连老虎一起洗吧
作者: standfacing (包子*)   2013-08-21 17:09:00
棘不是老虎吗
作者: bios7922 (周白)   2013-08-21 17:28:00
少年于谦的奇幻漂流
作者: memebar   2013-08-21 17:40:00
可恶 主角怎么可以变坏@@
作者: tktk1212 (Lavender)   2013-08-21 18:02:00
好神奇的展开XD主角是被洗脑了吗
作者: daphne1993 (Daphne)   2013-08-21 19:33:00
鹊还会出现吧?(重点无误
作者: nekoprincess (喵喵)   2013-08-22 12:22:00
这是同一个故事吗 …还是全是主角的一场梦(掩面
作者: hekirushiina   2013-08-22 13:44:00
棘,,,怎么不是温柔善良可靠勇猛的老虎阿...幻想破灭
作者: cutecat972 (小晴)   2013-08-23 01:40:00
所以他真的在里面两年了..还是是被洗脑在那两年?
作者: iforlove (阿姨)   2013-08-23 1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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