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歌舞团 第四章
食堂内，两只猫站在餐桌上，大的是咖啡色虎斑猫，小的是银色长毛猫，他们正互瞪彼此
。谁也不让谁。
一旁的食堂师傅无奈，只得各切了一盘生鱼片，左边是鲑鱼、右边是鲔鱼，一粉一红，放
在猫儿的中间，试图调停──用食物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别吵了，你们吵了老半天，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俞平拉开椅子，示意两边冷静一会
，吃几片生鱼片消消火气，只是眼下这件事，一个牵扯到老婆，一个牵扯到自己，两边都
不肯低头，唉！
他叹口气，把生鱼片往两边推了推。
“你们也算是阴间的委外单位，俞平你更是二等阴官。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冬
三皖撇过头，不想再跟自己的儿子大眼瞪小眼，他摇身一变，也拉开一张椅子，以人形的
手指，捏起了生鱼片丢进嘴里。
“就跟你说还没接到消息，你管我们管不管。”冬末口气很差。
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亲爹没错，但只要碰上了跟俞平有关系的事，牠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
，要俞平涉险？没门！
冬三皖说得很简单，要自己跟俞平找出让这些人类猝死的元凶，也不想想事情发展到现在
这样，全海岛的妖怪都快逃光了！连牠都想叼著俞平，有多远跑多远咧。
他们居住的这个海岛，已经不再平静了。
俞平这边还没接到消息，冬末就打算当作不知道，管他天塌下来了没，牠的俞平还好端端
的就好，冬三皖的问题，冬三皖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这浑小子，现在牵涉在其中的可是你妈啊！”冬三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早知道这家
伙这么不孝，生出来的时候，不如就掐死好了！
“你们把我扔到人间的时候，可没有想到我是你儿子。”冬末冷哼一声，现在才来讨人情
，会不会太晚？“这时候讨恩情，你的脸皮还真厚。”
“……你！”冬三皖气得拍桌而起，但是看着冬末无所谓的样子，又只好讪讪然坐下来。
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跟碎银都是不及格的父母，在冬末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一点小误会
，把儿子丢到人间几十年，从来也没问过一句。
他听信自己的卜算，以为能用儿子换娘子，现在才知道，没有谁能换谁的道理。现在要讲
亲情，的确是晚了一点。
“好了好了。吵架讲话都不好听。”俞平看着冬末赌气的模样，也知道这家伙心里头的想
法──就只是逞强，牠不是真的讨厌冬三皖，而冬三皖也总归帮过冬末一次。
冬三皖跟冬末不亲，分辨不出来，还情有可原，自己可不能当作没看到。
“我叫水烟上来一趟吧！我们的确没收到消息，但是也该问一问水烟了。总不能当作不知
道。”
俞平从胸前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拍了拍上头的五色鸟花纹，又摊平开来甩了甩，他甩没几
下，一个人魂就从里头咚的一声掉出来，咱们的水烟大人，灰头土脸，仿佛几十天没睡了
，一脸蜡黄。
他坐在地上，没好气的瞪着俞平，“阶级比我高，叫人就不能耐心点吗？你不知道我现在
不能拒绝你的指令吗？这样甩啊甩的，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俞平没说话，指了指一旁等到心焦的冬三皖。
“人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冬三皖一把抓住水烟的肩头，问得没头没尾，不过神情严
肃，面目凶恶，吓得水烟吞了一口口水，往后缩了缩。
“……神兽大人，您别靠小的这么近。”水烟拨开冬三皖的手，站了起来，“看大家这么
紧张，原来消息已经走漏到人间了。”
他叹口气，也拉开一张椅子，“现在这个海岛上的凡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猝死。而他
们的寿算都还未到，阴间现在正在加紧脚步追查。我已经十几天没阖过眼了。”
冬三皖一时气火攻心，谁想管你多久没睡啊！
他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怒吼出声，“你这不是说废话吗？我是问你，这件事情谁干的？
到底谁有这种通天的本领，能在睡梦中，带走一狗票的人类？”
心系爱妻的他有点激动，口水齐飞。
水烟赶紧抽了一张纸巾，擦擦脸，“不知道。你问的问题，我们全都不知道。”
他往后挪了一步，讨好的笑，“顺便带个更惨的消息给你们，那些死去的人魂，阴间全都
没接到，一个一个都好像消失在三界六道了一样。再这样下去，人间就要崩溃了。”
冬三皖抱着头，委靡不振，“人间还没崩溃，我的小碎银就要完蛋了。”
“那些消失的人魂有什么共通点？”冬末忽然插了一句话，还看着一眼俞平，忧心忡忡。
水烟心下了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伙就只担心俞平！
“没有共通点。不过你放心，俞平身有阴神神格。全岛的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轮到他。”
水烟摆摆手，示意冬末放心。
“哦……那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冬末打了个哈欠。
牠准备跳上俞平的肩头，睡午觉的时间到了。既然水烟来了，那冬三皖就有对象可以关注
了，不用缠着自己跟俞平问个没完。
“什么不关你的事！你把你妈放哪？她现在可是随时有危险啊！”冬三皖气急败坏，拎住
了冬末的后颈，但冬末可没这么乖巧，回身一爪，又是一阵缠斗。
两人都现出真身，在食堂内左翻又滚的打个没完，闹得一片狼藉。锅碗瓢盆都砸了满地，
俞平无奈，他劝了老半天，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趁着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水烟向俞平讨了一杯热茶，疲惫的抹抹脸。
他靠在椅背上放松，慢吞吞的说话，“虽然我们还没有证据，但是这次的源头，可能来自
魔界，你懂吗？我的意思是，可能跟魔界有点关系。”他压低了声音。
俞平愣了一下，“三界六道，里头还包含魔界吗？我以为那只是传说。”
水烟神秘兮兮的笑了，“是不包含，但不代表没有。而且传说也是根据现实流传。”
他的声音再压得更低一些。“我们家阎王大人的意思，应该是有什么来自魔界的法器，流
落到人间了。你想想看，如果是鬼、是妖，要吃食人魂，要操纵魁儡，一定都会有妖气或
者鬼气，没道理现在还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照你这么说，那个魔界的法宝，难道不会泄漏出什么魔气？”俞平狐疑地反问，他
总觉得事有蹊跷，水烟的脸就透著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水烟左顾右盼了一下，“跟你说个秘密。你别跟人说啊……”他招招手，要俞平靠过来一
点，因为他的声音几乎已经低的难以分辨，不过靠着唇形，俞平还是看懂了。
他说的是──“魔界的法器，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魔气，因为……他们就只是堕落的天人
罢了。魔界的本质，说起来跟天界是一模一样的。”
他口中的秘密，的确让俞平悚然一惊，但看着水烟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一旁的冬末忽然
惨呼一声，牠被冬三皖一股脑甩上了墙，啪的一声黏在上头，缓缓滑落……而冬三皖本人
已经跳窗走了。
这一切，实在昭然若揭。
“……我说你啊，这不是什么秘密吧。”
俞平嘟哝了一声，抱起可怜兮兮的冬末哄著。
冬末被自己老爸抓去橹墙，一时之间眼冒金星，软绵绵的哭叫──其实神兽没这么娇贵，
就算从高楼上摔下去也不会有事，不过牠怎么可能会放过可以撒娇的机会？牠趁机喵呜喵
呜的哭喊，在俞平怀里滚著闹。
“是秘密没错，只是知道的人很多而已。”水烟垂下眼眸，笑得那样人畜无害。
“……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其实也不是说给我听的对吧？”俞平挑挑眉，被这家伙
设计了。
水烟一甩扇，咧嘴笑，“正是。”
事实上，水烟这招是经过阎王授意的。
没办法，阎王底下的众阴官，位阶小，神格低落，要远征魔界去问个清楚，恐怕比登天还
难，身分上也不对，但要是阎王亲自出马，大军开了过去，恐怕人家还以为阴间有什么统
一三界的企图。
天知道，阎王现在只想把自己的脚从地上拔起来，这都生根了，能看吗？
他才不想没事找事做，光是一个阴间就够他烦了，还要统一三界？
那他干脆寻个畜生道的入口，就把自己丢进去，下辈子当只傻呼呼的老野狗，说不定还能
过上几十年清静的日子。
再说．流光那丫头一天到晚在外面撒野，也不知道交到什么样的朋友。
最近的嗜好是育儿，并且越来越不耐烦于公事的阎王，干脆下了这招借刀杀人──借冬三
皖的神兽身分，去探一探虚实。
阎王会怀疑到魔界身上是有根据的，当年（几千年前），天界出了一名铸器大师火燎原，
他本来是凡间的打铁匠，却打造了无数有灵通的神器，靠着一把打铁槌，打上天界的他，
却在千年之后，走火入魔了。
他因铸器而悟道，也因铸器而误道，一念之间，自甘堕落。
不过以上是天界官方说法。
没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火燎原会在一夜之间，力战天界三千天官七天
七夜，最后气力放尽，被斩杀于南天门，血洗迎仙阁。
所以这么说起来，火燎原死了吗？
不，他在即将烟消云散的最后一刻，遁入自己所做的最后一个空间宝器──凤凰啼叫，从
天界一路直落魔界，放弃天人的永生不死，转生在魔界的贵族之中。
自此成为魔界居民，再无作品问世。
这次阎王怀疑，就是火燎原曾经做过的宝器，流落到了人间，才会引发这么严重的人魂失
踪事件，毕竟人魂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不留一点痕迹，唯一的推算可能，就是被带到另
外的空间了。
铸器的三界众生很多，但是能造出空间宝器的，实在寥寥可数。能够独步天下的铸器师，
算来算去就是火燎原一人了。
火燎原当年在天界打造了无数的宝器，其中最著名的宝器种类，就是空间转移，他也是靠
著凤凰啼叫，才能在三千天官的面前，保住性命远遁而去。
因此阎王怀疑，这件事情必定与他有所干系，就算不是他所为，也能问上一些线索。
爱妻心切的冬三皖，就这样扎扎实实地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
在魔界狂奔的冬三皖，恢复成真身的型态，一只雪白的大老虎，身上的条纹很显眼，这是
冬三皖的警告──别来惹他，也是一种警戒，他现在势单力薄，踩在别人的地盘上，总是
得小心一点。
魔界的天气很糟，阴沉又刮风，冬三皖不常来魔界，说实话，他觉得这里光是看着就让人
心情郁闷，跟风光明媚的天界根本不能比。
而魔界的居民，最早是由天人堕落之后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不过堕落什么的，也只是
天界的说法。他身为天界台面下的宠物神兽，对这种说法可是相当嗤之以鼻。
他在魔界一路狂奔，沿路逮了几只小魔，问明了火燎原的住所，再次大跨步的奔跑，风声
在他耳边咻咻咻的喊叫，两旁荒芜的景物不断后退。他想起了碎银的脸庞，还有睡着时也
蹙著眉头的模样。
他不是不想待在碎银身边，但是自己的老婆，自己了解。
碎银不会放手不管，至少在碰触到真相之前，而自己就是一个孬种，没胆子站在她前面，
替她挡住危险，只一心想着，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再也看不到碎银，其实仔细想想，最自
私的人应该是自己吧？
只有考虑到自己，就像当年一样，所以连相见的勇气都没有。
冬三皖摇摇头，不再去想，又往前狂奔，火燎原的住所已经近在眼前，那是好几间咖啡色
的矮房建造在一块，正中央的门口，栽著几十株硕大的日日春，颜色都是深紫，蔓延了一
片。
冬三皖向前一步，门口的风铃无风自动。
铸器大师的名号可不是假的。三个像是水滴的风铃，响起了优美的人声──访客请拉第一
个铃铛，仇家请拉第二个铃铛，路过请拉第三个，然后右转不送。
冬三皖瞪着眼前的风铃，一时无言。
他想了想自己的来意，好像是要找碴没错，但是什么都还没问到，就直接说要踢馆，好像
也有点奇怪……
不然先讨杯茶喝好了，他站起了后脚，用爪子拉了拉第一个风铃。
忽然脚下的地洞打开，冬三皖直直掉了下去，他惨呼一声，还想挣扎，上头的盖子已经盖
上，只剩这条笔直的通道，让他不断的坠落再坠落，直到摔在一堆稻草堆上，他头昏眼花
，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被关在笼子内。
他顿时顿悟，火燎原在上头的住所只是个障眼法。
冬三皖非常不满，鼻子喷了几次热气，他贵为神兽，什么时候遭受这种对待？
他焦躁的站了起来，用脑袋撞著四边的笼子。一时灯光大亮，一名瘦弱的老人，上半身赤
裸，只穿着一条裤子，一头乱发，正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你是谁？找老夫干嘛？”他问得有气无力，胸前瘦得能凸出肋骨来，但是两只手臂却又
横长了肌肉，看着十分孔武有力。
“你这臭老头！我不是拉了访客那个铃铛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冬三皖气得猛撞栏
杆，他要不是还存著一些打探消息的心思，恐怕现在就把这里给拆了！这家伙根本耍人嘛
！
“老夫千年没访客了，况且仇家也不会老实说自己是仇家。你说对吧？”这老人慢吞吞的
站起来，手上压着一个盒子，“别撞了，再撞就把你射成蜂窝。”
冬三皖顿时停住了，不敢再乱动。
开玩笑，才刚打了个照面，自己就成了笼中鸟、瓮中鳖，这老人看起来疯疯癫癫，说的话
颠三倒四却又难以反驳，恐怕不能以常理论之。
没个准，真把自己射成蜂窝再烤来吃！
冬三皖环顾了四周，这里的机关不知道有多少，刚刚的念头实在智者不为，为者不智。自
己还是安分点好。
“我根本不认识你，真的不是你的仇家。”冬三皖举了举前掌，示意自己真没威胁。
“老夫这辈子被不认识的人，可害得够惨了。”老人撇撇嘴，“废话少说了，找老夫干嘛
？”
“你是火燎原对吧？”冬三皖谨慎的先确认一下。他可不想找错人，浪费自己的时间，碎
银还等着他呢！
“不是，我是火燎原他儿子。”那名老人却给出了意外的答案。
“此话当真？”
“假的。”
“你耍我！”
“看不出来？”
冬三皖挫败的低吼，一屁股坐在笼子内，这火燎原是发疯了吗？
他不管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瞎扯了！我问你，你制作过的宝器当
中，哪一样可以收人魂。”
火燎原听到冬三皖的问题，倒是扬起了眉，“你问这做啥？老夫立下誓言，这辈子不做宝
器了，想要的话找别人讨去。”
他转身就想走，离开这个小小的地洞。
他在方圆十公里的地底下，都挖了密密麻麻的地洞跟密室，没有人能知道火燎原到底确切
在哪里，除非一口气把这里全炸了，不然要抓到他比登天还难。
“欸等等，我没想跟你要什么宝器，我是神兽，不需要那种鬼东西！你听我说！是人间出
大事了！”
冬三皖一急，撞上了笼子，耳边却一阵破空声急来，几根铁羽箭从他头顶擦过。
“你这疯老头玩真的啊！会出人命啊！”冬三皖大吼大叫，吓出一身冷汗。
火燎原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人间出了什么事情？”
他挥挥手，笼子往上升起来，这里是他的老窝，杀着可不只这一招，他有自信，随时都能
把冬三皖当成靶子，还往死里打！
“人间消失了大批的人魂，却没有任何线索。”冬三皖干脆恢复人形，虽然这不是他的战
斗姿态，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了。“就像是被整个迁移到另一个空
间一样。”
火燎原一听，来了兴趣，又一挥手，地面升起了石桌跟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茶具。还凭空出
现一把竹椅，示意冬三皖先坐下再谈。
冬三皖实在无语，难怪这老头再也不做宝器，他忙着捣鼓这些东西就忙个没完了！而且躲
在这几百呎的地底下，做宝器能干嘛？
“的确是很像是空间转移类型的宝器。”火燎原倒了茶水，现在才把冬三皖当客人看待，
“但是当年那些东西，我都随手给了出去，不肯给的，也被抢光了。”
火燎原说得云淡风轻，冬三皖却听得胆战心惊。似乎嗅闻到当年火燎原入魔的一丝真相，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情，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火燎原摆摆手，“不说那些破事了。你还有什么线索，都说来给我听，那些宝器不在我这
，但我至少能帮你辨认是哪一种。”
冬三皖喝了一口水，听见火燎原愿意帮忙，就耐著性子从头说起，从碎银的梦境到骆明熙
的自述，还有水烟的情报，通通一五一十说了。
深怕火燎原不肯帮忙，他还加上自己的注解，“最重要的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三界六道
赖以运转的轮回机制，会整个崩溃。”
“不，不会崩溃。”火燎原往后一倒，软绵绵的软榻立刻从地上升起，冬三皖觉得自己不
管看几次，永远没办法习惯这地方的古怪。
他接着又说，“空间转移并不能无止尽的转移，每一个宝器都有其上限，就看我打造的时
候用途是啥。”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冬三皖激动了。
“那也要看上限是什么。”火燎原白了一眼冬三皖，这家伙只长肉不长脑？果然是神兽一
族，会选择归化天人，大概本来就没长脑。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差不多愚蠢？
他叹口气，“我听你这样说，倒是想起了一样随手做过的小玩意。”
他转头，随意在墙上按了几下，一个木匣子弹出，里头是一张图纸，就画著一个圆球形状
的玉珮，中间的深色部位，流转着光芒，看着像是……挖出来的眼珠子。
“就是这个，我当年应该是叫它梦谷吧……”火燎原把图纸递了过去。
冬三皖看着看着，逐渐皱起眉头，这图纸中的圆球玉珮非常相当眼熟，仔细一想，不就是
碎银第一次在工地的坑洞里，掏出来的东西吗？
但是碎银明明已经踩碎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后续的事情？
“疯老头，你这东西做了几个？”
“我想想看，应该是一百零八个吧！”火燎原笑得十分开心，这一百零八个梦谷，是在同
一火炉当中诞生，铸成的时间分毫不差。
他为了自己制作的宝器而自傲，却没想，这一百零八个梦谷，已经在人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
这些梦谷彼此有关联，互相联系。
每一个梦谷当中，都关着一只食梦魔，食梦魔名符其实，以吃食梦境为生，却被火燎原困
在梦谷当中，他们只好轮流作梦，靠着彼此的能力存活下去。
但也因为这样，这一百零八只食梦魔聚集起来的力量，就能让梦谷成为控制众生梦境的最
好宝器，独步三界。
“那空间转移的部分呢？”
火燎原指指图纸，开始解释，“梦谷最强悍的能力是操纵梦境，空间转移只是附加功能，
而且需要数万条的生魂，才能启动空间转移，一但完成之后，梦谷内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与三界六道再无关连。”
他边说，眼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那一百零八只食梦魔，就是新世界的基石，只要
最后一只食梦魔不死，那个世界就不会消散。”
“关了一百零八只食梦魔，你很残忍。”冬三皖看着火燎原神采飞扬的模样，他不着痕迹
的放下手上的茶杯。他开始觉得外界的传言，不一定都是错的。
“我只是一名铸器师。”火燎原笑了笑，不以为意。
这些外界的评价，对他来说都是虚名，他只是让食梦魔们适得其所，食梦魔只要有梦境，
就能存活，同类的梦境又比凡人的要瑰丽万分，对食梦魔来说，可是上等佳肴。
“人间因为这什么鬼梦谷的，死了几千人了，你可知道！”冬三皖还是忍不住，一拍桌子
，拧出鼻头上的怒纹。
“宝器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使用它的人，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火燎原不置可否的点头
，他只是一个老头，沉迷于自己所喜爱的事物。
这辈子除了铸器以外，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包括伴侣、修仙、长生不死。
“这一百零八个梦谷，你给了谁？”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冬三皖觉得自己
缺乏与疯子互相理解的能力，决定速战速决。
“我说过我不知道，可能随手给出去了，也可能被谁抢走了。”
火燎原叹口气，他再也不做宝器的原因很简单，就两个字──避祸。
他实在对于无止尽的抢夺感到非常厌烦了，他是一名铸器师，却再也不能铸器，只能捣鼓
这些家里的无用机关，他觉得自己非常可悲，几乎生无可恋了。
要不是怀抱着一丝希望，他早就把自己的灵魂拿去铸器了。
冬三皖瞇起了眼睛，“那铭刻呢？你不可能没落款。”
“……你现在是想要我的命啊！”火燎原气得瞪大眼睛。
三界间有名的铸器师，都会在自己所铸造的宝器上，铭刻下自己的名字，称之为落款，而
这带有灵力的落款，就是铸器师与宝器上的联系，只要铸器师启动了联系，就算千里之外
，也能知道宝器的位置。
但是这招很险，夺走宝器的高人，通常不会喜欢自己的宝器还被人觊觎著。夺走宝器，杀
掉铸器师，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更能保障自己的宝器独一无二，独步天下。
火燎原可没少碰过想杀他的人，要不是他自保的花样够多，现在恐怕早就灰飞烟灭，天地
间再无火燎原此人。
冬三皖要火燎原启动铭刻，寻找梦谷的位置，也代表把火燎原置于险地。不！根本是推出
去送死！
“你想看生灵涂炭？大道崩溃？到时候别说三界六道，魔界就是个屁了。你还能安生的躲
在这里？”冬三皖看得出火燎原有些许犹豫，却不是完全不能谈。
“……我说过梦谷有上限了。”
火燎原瞪了冬三皖一眼，还是被说服了，“早知道就把你扔得远远的，我干嘛把煞星迎来
家里……又要换窝蹲了，真烦死人了！”
他嘟哝著，闭上了眼睛，一拍桌面，眼前的虚空满布著密密麻麻的亮点。
这些亮点，全都是火燎原所制作的宝器。
他用神识在其中搜寻，一时之间，三界六道都被震动了，所有的宝器同声鼓譟，热烈的迎
著创造自己的主人，而宝器的拥有者则又惊又怒，铸器师此举，对他们来说是公然挑?。
事已至此，火燎原也干脆豁出去了。
他大喝一声，抓住了所有宝器的所在位置，他在虚空中一扫，所有的亮点顿时熄灭，只余
下一海岛东边山脉上的小点，旁边满布著细微的分支，这一百零八个梦谷，就在这里！
“你知道在哪了吧？我只能帮到这了！”火燎原没好气地说著，双手一挥，摆出送客的姿
态，“你快走吧，我要把这里炸了。”
“……疯老头！”冬三皖又惊又怒，看着远遁而去的火燎原，附近的洞窟，已经传出了崩
塌的声音，不断轰隆隆作响。
没想到这老头的防人之心竟强至此，宁愿毁掉整个投注了无数心力的住所，也要把自己的
存在痕迹全都抹去！
他抬头一望，头顶上的石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念了几声口诀，带着火燎原给的
消息，迅速窜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