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时光就是继续报告的地狱。
虽然我觉得吃完后马上开始做报告实在是妨碍消化,但是我也空不出其他时间去弄了,这
不是因为我要拨时间去准备期中考,而是因为我晚上跟娃娃有约。
想起晚上的约会,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而纸妖的身上则是有些迟疑的显示出‘罗莉
控’三个字,被我直接一掌拍飞出去。
“谁是罗莉控啊?”
我面色不善的说,纸妖身上的字立刻转变成‘爱惜纸资源,反对暴力’,让我一阵汗颜。
是说这间寝室里最不爱惜纸张的应该就是你吧纸妖大大……
我白了他一眼,接着就继续跟报告奋战,至于我跟娃娃的约定当然跟我是不是罗莉控没有
关系,这个晚间约定其实只是娃娃为了答谢我让她看到花,也为了感谢我成全了妖仙的遗
愿,所以决定帮我完成一项多年来的宿愿而已。
事情就从我把洛神花萼埋入花树下之后开始,当天的实际经过是这样的,别看纸妖在那边
乱写,且听我娓娓道来……
镜世界里,琴声悠扬。
那是跟时下的流行音乐完全不同的旋律,对现代的年轻人来说可能会觉得不是那么合胃口
,对我而言却是一种享受。
虽然一直不想承认,但我长到这么大了唯一学得最好的专长叫做“古舞”,这类舞蹈主要
是源自於戏曲跟武术,所以在学习跟练习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接触到古风的音乐……嗯,
也是有不少人会试着使用流行音乐作结合,但以我个人的观点来说,我还是喜欢古色古香
一点。
而在这样长期的接触下,我慢慢对这类型的音乐产生了偏爱,甚至有想过要自己下去学,
但是在上大学以前我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被抓去跳舞了,而在大学之后……原本要去国乐社
一偿宿愿的我却被阿祥拖着抱着的加入了系排跟系篮,所以……唉,不是不想,是心有余
而力不足啊。
因为这样的缘故,我十分羡慕地看着娃娃那双弹琴的手,心里开始打着要向对方讨教的念
头,就算只是教个入门也没关系,能让我学上几手就好,这样子以后想要继续自学下去也
比较有个底,至少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钻了半天还不得要领。
最重要的是,娃娃这一手琴音绝对是顶尖大师的等级,我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琴曲,其中
竟然没一个人能弹得像娃娃一样好,这也算是妖者的优势,成形之后的时间跟寿命硬是比
普通人类多上十几二十倍的,练习量自然就有所分别,更别说有些东西不是光靠练习就能
得到的。
在娃娃的琴声里,我还听到了时间,一种必须经过时间历练过后才会有的东西,说不出是
什么,却让琴音显得更有韵味。
“娃娃,这琴是谁教妳的呀?”在一曲结束之后,我忍不住这么问。
‘是宓姬奶奶教我的,这把琴也是奶奶寄放在这边的,’娃娃说,手上宝贝的抚摸著琴身
,‘琴爷爷很好,虽然一直在沉睡着,却也一直陪着娃娃喔。’
……啥?
“琴爷爷?”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把琴,这个,“难道说……这位是琴妖?”
说到这我很努力的盯着琴看,可看来看去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生机,连一点点“活着”的
气息都没有,跟世俗的死物没什么两样。
这让我很困惑,毕竟我对于自己的眼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好比说纸妖虽然是张纸,但我仍然可以在纸上头感应到生命特有的活力,靠着这点多少能
判断出这张白目现在到底躲在哪,可在这把琴上头,我只看见了死气沉沉。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娃娃继续说了下去。
‘琴爷爷在很久以前因为某件事情而奏断了心弦,无奈之下不得不进入沉眠,’娃娃静静
的说,抚摸琴身的手看上去更加温柔了,‘奶奶说过,只要每天每天持之以恒地弹上几曲
,琴爷爷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这个,我虽然不太懂心弦断掉的意义,但光听也知道那是非常严重的伤,”我搔搔头,
不解的问道:“这种时候不是该安静休养吗?继续弹他没有关系吗?”
‘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弹呀。’
“啊?”
‘每位琴妖都可以依靠自身弹出来的琴音来进行自我疗愈,一般情况下其实无须借助他人
之手,可琴爷爷的伤实在太严重了,只能依靠外力……’娃娃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难过,但
很快又笑了起来,‘所以娃娃每天都会弹琴喔,听奶奶说弹得越好伤就好得越快,娃娃一
路练习下来也算是很会弹琴了呢,继续坚持下去,琴爷爷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喔喔……是这样啊……”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沉吟的来到镜妖身前坐下,我好奇的比
了比那把琴,“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出乎意料的,娃娃猛力摇头拒绝,嘴巴还噘的老高,‘这个是宓姬奶奶交代下
来的琴,说要好生保管照护的,在原本的主人来取之前不能给其他人碰!’
小镜妖说著说著就一把抱起琴向后飘退了几步,但是在看到我脸上的尴尬跟错愕之后,她
凝著眉思考了半忖,跟一旁的纸妖交头接耳好一阵子后又重新飘回来,挣扎犹豫了几分后
,她小心翼翼地把琴递过来。
我被这两秒内的变化给弄蒙了。
“呃,不是说不能给其他人碰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眨著大大的眼睛,娃娃有些羞赧的露出了微笑,‘如果是安慈
公的话,可以喔……’
轰!
看着娃娃那澄澈的眼神,我的大脑在这刹那间被秒杀了,还附带心跳加速的效果。
这这这、这种在谜动画里会出现的名台词究竟是……啊啊啊对不起!我对我那一瞬间闪过
心底的不洁念头忏悔!我对全世界忏悔!请原谅纯情少男的反射性思考跟脑内补完!对不
起我错了啊啊啊!(痛哭流涕)
‘安慈公?’一个可爱小罗莉外加一张纸同时发出疑惑,为了维持我一贯的正面形象,我
故做正经的咳了咳,并且企图转移话题。
“妳刚才说到这琴正在等人来取,那他原本的主人是谁啊?”
‘这是那个人的琴。’娃娃很庄重的说,神色肃穆。
“……什么那个人?”能不能说清楚点啊?
‘就、就是那个人啊!那个!’小镜妖很努力的解释,可是支支吾吾的,最后只能不停的
强调“那个”两字。
是说,什么这个那个的,这样讲谁听得懂啦!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到青灯的脸色有些不大
对劲,她一直都很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我们打闹,现在却出现了其他的表情,难道说……
“青灯,妳知道是谁?”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全部转向青灯,这让她难以保持沉默。
‘是妖都知道,但奴家无法告诉您那是谁,因为那一位的名讳并非吾等可以对外言说之语
。’她说,神情恢复成青灯该有的平淡。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再次的蒙了。
哇哩咧,难道妖怪也学哈利波特一样,对于惧怕的对象都用这个那个来表达吗?噢,等等
,应该不是单纯的惧怕,因为从娃娃的脸上我还感受到了敬意,纸妖也是,打从听见娃娃
使用“那个人”这种描述法时,它就停止手上洒纸花的动作。
看来这个佛地魔……不是,我是说,这把琴的主人很不寻常,综合观察所得,那该是个让
妖者们又敬又畏的大人物。
“真是令人好奇……”看着青灯再看看那把琴,我不自觉的说道,有些期待青灯可以多告
诉我一点,但她的模样很明显是欲言又止,小嘴张啊张的最后却还是闭了回去,可能是觉
得现在说了我也不懂吧。
没关系,所谓沉默是金嘛,不说也没差,反正等到该知道的时候我就会知道的。耸耸肩,
我颇为豁达的想。
“先不说这个,娃娃,我有件事情想请妳帮忙,”有些忸怩地,我不太好意思的搔搔脸颊
,“算是个不情之请啦,妳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就只是问问……”
‘安慈公请说。’
“就是……”深吸一口气,我很期待的看着她:“妳可不可以教我弹琴啊?”
语出,娃娃先是一愣,‘安慈公想学琴?’
“想啊,”正确来说是想接触这类型的乐器,只是一直苦无机会,既然现在有个现成的导
师摆在眼前,那说什么都要问一下的,“妳愿意教我吗?”
‘如果安慈公觉得娃娃能够胜任的话,那么这里当然不会拒绝您的请求,’娃娃可爱的笑
著,轻轻对我福了一礼,‘作为对安慈公的感谢,娃娃会尽力将此身所学传授予您。’
她这么说道,然后在我有些手足无措的回礼下,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因为如此所以这般,今天晚上起就会是我开始接触古琴的第一课!想到终于能够实现长久
以来的梦想,我的心情何只是激动两字可以形容的,这是多么珍贵的时间啊,如果不是因
为期中考逼近导致系排系篮都暂时停止活动,我可能连这点时间都排不出来。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一边做着报告,我脑内喜孜孜地想着。
“安慈,你又在想班代了喔?”突然,阿祥那总能完美破坏气氛的话从天外飞来,一时之
间让我有些反应不及。
“啊?”什么班代?“我在做报告耶,跟班代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很恶心啊,”他正好要离开座位将手上的空便当盒拿去丢,所
以把我刚刚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就跟每次考试时你从后面偷窥班代的那脸猥琐一模一
样,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那是你的错觉。”我抹了抹脸,僵硬的回了阿祥这句话,“还有,我那表情怎么也
不到猥琐的地步吧?干麻讲那么难听……”活像我是什么变态一样。
“我以为这是大家默认的中肯评价。”阿祥显示为震惊,手上很配合的一松,空便当盒稳
稳地掉进垃圾桶里,空心。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回去做你的报告吧。”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我老样子的跟阿祥
又抬杠了几句后,寝室才重新回归宁静,只剩下敲打键盘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响起,这
是两人说好的,平常可以用喇叭没关系,但是到了做正事的时候如果想听音乐,就得戴上
耳机免得妨碍到他人。
所以我们两个在等到双方吃完饭后就都很有默契的戴上耳机,同时进入报告模式。
不过虽然进入了报告模式,我的心思却不在报告上,而是被另一颗大石给占据,那是在阿
祥无意的提醒之下猛然浮上台面的超大问题,之前一直被我刻意的忽略掉,这大概就是人
之常情吧,在遇到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事情时,总是习惯先逃避再说。
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班代她是个见鬼者,通俗点来说,就是有阴阳眼。
这事不是我逃避之后就会自己变不见的,而且在发现纸妖的存在之后,班代她会用什么样
的眼睛来看我呢?当然,以她的个性应该是不会随便跟其他人说这种事情,所以我并不担
心会曝光什么,但只要想像她以后可能会有的目光就让我觉得一阵压力山大。
再想到纸妖会趁我上课的时候跑过去骚扰人家,那个压力就不只山那么大了……想到这里
,我不禁在心底发出细微的呻吟,液晶萤幕上还在制作中的PPT突然变得越来越刺眼,刺
到我有些头昏目眩的程度,本来晚上就可以去娃娃那边学琴的好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
‘安慈公可是在单相思?’就在我压力已经变成海那么大的时候,纸妖很不会看气氛的出
现在我贴在萤幕前的便利贴上,‘是哪家幸运的姑娘家呀?小生可以帮忙传递情书喔!’
传递个屁。
‘放心啦安慈公,正所谓桥到船头自然直嘛!没问题的!’纸妖很认真的在替我打气,对
此,我只是冷冷的看过去,接着非常淡定的在电脑上打字。
是船到桥头。
我输入了这五个字,虽然阿祥戴上了耳机,但是一个人碎碎念难保不被听到什么,所以在
平常时候我跟纸妖除了用笔谈之外就是用这种电脑谈,他显字在便利贴上,我打字在电脑
上。
‘咦?不可能!明明是桥到船头啊!’
纸妖的虎躯一阵(其实也就是便利贴迎风飘了几下……),充分的表达出他的震惊。
‘小生辜狗过的!绝对不会有错!’
靠!
我忍不住在萤幕上打出脏话,接着提出了我的强烈质疑:你懂得怎么用辜狗?
‘略懂。’便条纸显得意气风发,这两个字不但加大加粗还自带花边,‘所以是桥到船头
没有错!’
没错个鬼!
我飞也似的移动着我的手指,愤怒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桥是要怎么到船头上啦!还自然直
咧,明明就是船到桥头!
‘可是那些大船上明明就有很多桥啊!可供人上上下下呢!’
那个叫做阶梯!
很用力的争辩著,到最后为了证明我的论点,我利用了跟纸妖辩论的空档点开辜狗页面,
将那段错误的“桥到船头自然直”给打上去,结果没想到按下搜寻之后居然还真的跑出了
一大串搜寻结果……
我整张脸都绿了,纸妖则是非常欢快地飘来晃去。
‘看吧看吧!小生没有说错啊,真的没错!’
屁啦!仔细看好不好,网页上头说这个是错的!
看着纸妖的洋洋得意,我不甘心的打着字,紧接着将正确的船到桥头给打上去,火速的按
下搜寻。
幼稚的文字战争就这样在萤幕与便条贴的你来我往之下展开了,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真理必
胜,落败的纸妖自己从便利贴跳出去,随便找了张纸依附之后就卷成一团滚到旁边去了,
还自带碎纸洒落营造出阴风惨惨的效果。
托他的福,我心里的阴郁散去不少,虽然班代那边的问题依旧存在,但是被纸妖这么闹过
一场后,突然就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用平常心去面对也就是了。
自我开解完后,再看到一旁正洒著小碎纸的纸妖,这个……“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我
轻声问道,接着就看见纸妖突然把自己拉直站起,接着就跳到一艘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出来
的纸船上,手上举著一把小旗子,上头开始显字:
‘好事不留名~吾欲乘船归去~’
见状,要说我心里没有半点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纸妖。”盯着那艘精美的纸船,
我出声唤道,可对方没理我,继续在那边装潇洒,纸旗子上的字像跑马灯一样缓缓变换。
‘壮士一去兮~’
“下一句不是那样接,还有,你那张船是用什么纸折出来的?”
‘喔,就是旁边那一叠。’
“那是我上午才印好的报告。”
‘……’
“……”
‘……小生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