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鬼话?”孟姗索性开了车门想拉他上车,但嘉澄淡淡说了一句:“刚才我
拿来刺那个男人的刀子,我有刺过活尸,所以他才会变。”
头脑很快的孟姗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他拿染过尸血的刀刺竹竿男,所以竹
竿男被感染,死后变成活尸,嘉澄揍他的时候也伤到了自己,刚才又有大量尸血喷在他身
上,所以嘉澄很可能……
嘉澄知道孟姗了解他的意思,他心里明白得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有某种东
西正在攻击我的神智,我被感染了,再跟妳们一起走下去只会拖累妳们。”
“不、不会的,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孟姗不知该说什么,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妳快走吧!但最后我还是想让妳知道我的心情……”嘉澄苦笑,人生的第一次表白
,竟然也是最后一次。“从小我就一直喜欢着妳,我知道妳把我当哥哥,所以我从来没说
过,现在说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算什么?临死前的告白?我不会接受的!你要说这些话就上车慢慢说!”孟姗一
阵头昏,她绝不会接受他打算牺牲自己的行为,其实两人说这些话不到一分钟,但时间彷
彿冻结一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妳把这当成我这哥哥最后的请求,照顾好我们的妹妹好
吗?”嘉澄不等孟姗回答,便硬帮她关上车门,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看了孟姗最后一眼,仿佛为了没办法实现的恋情遗憾,即使再后悔,他也再见不到
孟姗一面了,上天不算对他太差,至少在死前还可以和她朝夕相处,还能跟她道别。他知
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但至少他最后的贡献还可以救她们。
嘉澄边开枪边冲入尸群,他大吼大叫的声音跟枪声刻意盖过了汽车的发动声,他近距
离杀掉好几只活尸,“来咬我啊!来吃我啊!你们不是最喜欢吃了吗?不要去吃那堆烂铁
,这里才有新鲜的肉!”他一枪爆掉一只正要咬他的活尸的脑袋,但却来不及打另一只穿
著破烂西装的活尸,在活尸张口咬他时,他为了闪躲就往后摔倒,尸群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
嘉澄的脑袋里已经不再去想疼痛或是死亡这件事,他只对从此再也见不到嘉羽而孟姗
感到心痛,他甩开西装活尸,用尽全力推开他们,尽量往车的反方向跑,能引多远就引多
远,他的吼叫果然奏效,几乎所有的活尸都低吼著向他走去,只剩几只在车边徘徊。
随着嘉澄的枪声愈来愈远到消失,因为他的牺牲,警车前空出了一条路,除了照他的
话做,她别无他法。
孟姗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不能辜负嘉澄最后的心愿,她现在只能救
嘉羽了。尽管她不愿面对这样的结局,但只能接受命运。
嘉澄的声音已经被尸群掩盖住,她这辈子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其实她早就知道嘉澄
的心意,但是她碍于自己的心魔完全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嘉澄不该
死,智伟他们都不该死,但一天之内他们全都死了,孟姗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在团
队中常负起战斗或动脑的责任,但现在已经没有团队了,只剩下她,拖着不知什么时候才
会清醒的嘉羽,等她醒来,她知道嘉澄不在的事情,难道不会因为打击太大再次失神吗?
她忽然有点羡慕嘉羽,至少她不用清醒地看这一切,看大家的悲惨结局,但孟姗不能
倒,她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太重,所有人都将期望放在她身上,却没人想过她是否撑得住
,到最后她只能为了大家的愿望苦撑。
她开着警车强迫自己不回头看尸群,驶离了这两天来有如梦魇般的乌日街道。
等到眼前看不见活尸踪影,孟姗兜来兜去地找到了往北的交流道,颤抖著双手开上去
,当初若不是她说搭乘大众运输比较好,他们也许早开着车到了北部,嘉澄不会死,嘉羽
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恨透了自己的错误决定,但当她一开上高速公路,整个人都傻了
。
高速公路往北方向全都塞满了各种车辆,所有车都动弹不得,有的车上空了,也许是
觉得走路还比开车快;有的车门窗紧锁,好几个人躲在车里想逃过劫难,孟姗连忙后退下
了交流道,她不是自私不管那些人,只是若被卷进这车流,她们连最后的庇护都没了。
她将车缓缓停在路边,高速公路不能走,大众运输也毁了,到底她还能怎么办?她设
法让自己冷静地思考,她身边有带地图,也许可以试着从其他路往北,但若中途没油了又
该怎么办?她看着存量只有一半的油表,电视上抽油好像很简单,但就算路边有台空车好
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啊!
“嘉羽,妳觉得呢?”孟姗不自觉地问出这句话,但后座的嘉羽还没清醒过来,她彷
彿是对着空气说话一般,她伸手推了推嘉羽,像着魔般不断重复著同样的话:“妳醒一醒
,求妳醒来跟我说话,嘉羽,我求求妳醒来……”
孟姗对着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嘉羽不断恳求道,但仍然落空,她不知道嘉羽要多久才
会醒来,失去了嘉澄,带着无意识的她,孟姗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孟姗见四周空旷安全,推开驾驶座的门,蹲在路边,忽然呕吐了起来,她一边流着泪
一边呕吐,像是要把心里的东西全部一起吐出来,她一直压抑著的恐惧和无助、差点被侵
犯的惊恐、救不了任何人的失落、对同伴死亡的无奈,全都争先恐后地挤出她体外,她希
望全部都能一起倾泄,她一直吐到胃里空无一物,她还是不断干呕著,吐到喉咙像火烧一
样疼痛,才停止干呕,然后便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仿佛要把她一生的泪水都哭尽一样,孟姗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完全不在意是否会引来
活尸,她从小到大没这样哭过,最多只是默默地流泪,但她所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让她
几近崩溃,歇斯底里像个小孩般大哭,但无论她怎么用手槌地,疯狂哭叫,都没有人会来
帮她一把。她哭得十分凄凉,后座的嘉羽仍旧动也不动,仿佛是没有生命的木偶。
孟姗睁著茫然的眼睛,她看不见她们的明天在哪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