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奔进山门范围,花嫣顾不得谨小慎微,用尽全身真气,用手底的铜镜“欺瞒”
大阵,像是偷儿用的万用钥匙骗开大门,强行驱动了护山大阵机关,硬是跟八声
云板同步。
大阵是启动了,她手底的铜镜也碎了。而她呢,和使脱了力的紫陌,一起蹲了下
来,哇的一声,各吐了一口淤血。
紫陌当了一整路的驮马,最苦最累,好几次差点被追上,真气差点提不上来,硬
催了内力加速…等于同时运转经脉和气脉。
其实这样干比平常修炼更加凶险万分。经脉和气脉若即若离,盘根错节,有些气
脉和经脉相邻不到一根头发粗的距离。一但碰撞,还是高速状态的碰撞,就跟扔
根火柴到烟火仓库没两样…一整个光辉灿烂,集合十个新年的声响和气势,炸个
十个八个叶紫陌也没问题。
只能说神经粗的人,气脉和经脉也很勇壮,居然没发生这种擦枪走火型的人体自
爆事件,只是运行太速,脱力到积了淤血,吐出来就觉得畅快多了。
花嫣就更没什么,只是使了太多心眼去推算御阵,一时淤了心窍,非常需要天王
补心丹…不然吐个两口淤血也行,就是脸白得有点惨人。
他们俩相对蹲了好一会儿,还没能站起来。紫陌的眼神出现一点恐惧,若外头跑
的都是这样的怪物…这修仙江湖岂不是水深火热?!
花嫣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强的人通常不会在慧南这个偏僻地方耽误,通
常不是封住洞门下死工夫闭关,就是去慧中修仙大都丰都观摩学习。她心底也挺
纳闷的。
他们还蹲著,一片嘈杂冲着他们传来,刘师姐声音其尖无比,“你们这群混蛋!
我们师弟师妹还在外面,就先怕死动了大阵!我不管!放我去…”
…窝里怎么吵怎么闹,临到大难,还是自己人,护短哪…花嫣低着头,强忍住眼
眶里的热辣。
等抬头看到刘师姐,她就不怎么忍得住了。
刘师姐看到他们,大大的松了口气,她衣服还没换,沾满尘土和血迹,一条手臂
缠满白布条,不断的沁出血。她想说话,却晃了两晃,一口气散了,再也坚持不
住,晕了过去。原本簇拥着她的同门赶紧扶住她,吵吵嚷嚷的扛走,又奔了几个
过来扶他们。
花嫣摆手表示无碍,紫陌沉默的向同门抱拳一揖,扶着花嫣往内堂走去。这事情
太大,已经不能只顾自己了…他急着要回报易长老。
易长老瞧见他们俩安然无恙,眉头的郁结略松。班诘躺在灵玉床上温养,脸孔白
得没有一丝血色,颊上一道狰狞翻红的疤痕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除了昏厥重伤的刘师姐,吴师姐和容皙都在。吴师姐换了衣服洗了脸,却惊魂甫
定,脸上和手上都是细密的血痕,根本站不起来。
容皙无声的啜泣,却连擦块皮都没有,神态略微委靡。
易长老看着一室惊慌失措的弟子,心底叹息一声,感到很疲惫。转眼看到神情哀
伤却坚毅的花嫣和紫陌,又略感安慰。
“击钟,招集所有内门弟子。”他淡淡的吩咐,转头对花嫣说,“嫣儿,妳先留
在这儿,看顾药炉,照看诘儿…紫陌随我去就行了。”
花嫣有些中气不足的说,“是。”紫陌也点点头,退后三步让易长老先行。
待众人走了以后,她悄悄的帮班诘把脉内观,又参看易长老的药方…心底沈了沈。
看起来,近千年修为也不是糊墙壁的,易长老也瞧出了班诘中的是“三生三世”。
这是一款针对修仙者的歹毒毒药,材料的珍稀和费功,和最顶阶的灵丹也差不离。
这种毒就一个字:“耗”。一但中毒,就立刻截断神识和七窍,肉身就成了个封闭
的棺材。
虽说筑基后就可以短期辟谷,可时间不出一季。三个月一过,该饿死还是得饿死。
元婴后坚持的时间长了,但神识截断,元婴没得天地灵气补充,也只能不断内耗,
最长也只能熬过凡人的三生三世。
最可怕的是,天下诸毒必有其相生相克,只要能探究毒性,就能相对应的配出解
药。但“三生三世”的君主药,却是灵智妖兽或邪魅临死前的强烈怨毒。看来类
似,细究却百门百种,无形无体,根本无从下手。
这毒缓慢侵蚀,现在还能灌药,等连吞咽都不能时,就只能靠他自己辟谷死撑了。
花嫣瞪着药方发呆,易长老处置极当,却太过温和中平,只是想尽办法护住班诘
的元气,最终还是得耗死。
她拿笔斟酌,略微增添更改,沈吟许久,双眉一拧,还是加了味千年效力的磺莨。
磺莨荡邪除秽,药性暴烈如火,谓之“将军”。体质弱些的修仙者都承受不住,
对凡人更是一沾即死的毒药。
但方才窗外鸡鸣,原本沈睡如死的班诘却抽搐了好几下,她可以断定,这味“三
生三世”的君主药必是邪祟一流。除“将军”无法破邪秽。
她这步险棋,算是赌对了。趴在桌上瞌睡时,班诘睁开眼睛,虚弱而神情复杂的
看着她。可惜他四肢软弱如绵,连转动脖子都困难,只能呆呆瞅著。
像是很久,又像是很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紫陌蹲身背起困倦得睁不开眼睛的花
嫣,看着师父和同门欣喜的神情。
心底却空空荡荡,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熬了两天一夜,之前又心血耗尽,花嫣这重伤初愈的身体有些雪上加霜,整整睡
了一个对时才醒,拥著被,斜倚著迎枕,看着紫陌忙进忙出的端水传饭。
看她要下床,紫陌喝了一声,“妳老实坐着吧!原地都能晃圈子的人,别添乱了。”
“升格了,丫头变小姐。”花嫣哼哼的说。
“妳就美吧。不看妳虚耗成这样,老子有闲伺候妳?”紫陌嗤之以鼻,递了一大
碗公的饭给她,里头堆著青菜和肉,标准的农家饭。
紫陌一面扒著大碗公的饭,一面跟她说来龙去脉。
容皙一行人去了一个隐蔽的洞府,能藏过几千年青门弟子这样犁,自然是有门道
的。但时间久了,禁制和封阵都渐渐减弱,今春雨水多,山崖站太不住,又几阵
酷暑暴雨,干脆走坡了,连带破坏了大半已经衰弱的禁制,这才让容皙探了出来。
这处无人探勘过的洞府,凶险异常,当中人人都已经疲惫带伤,但毕竟已经过了
不知道几千年还是万年,总算让他们探到最深处。又花了无数力气,才把当中的
一样长笏形的法宝取到手。
一拿下那个法宝,整个洞府的禁制像是抽掉了脊椎,通通安静下来了。他们大大
搜刮了整个洞府能拿走的宝贝和灵石,开开心心的准备满载而归。
可到了洞口,却遇到一个青年修士。那修士要他们将“人台令”留下,自言是洞
府主故人。
班诘本来迟疑,还好言好语的谈著,吴师姐她们却暴起攻击,一阵混战中,班诘
中毒,刘师姐差点没保住自己的左臂,吴师姐舍命护住所有人,移入混天绫,这
才强行脱离逃走,发出云板呼救。
紫陌撇了撇嘴,“青门的弟子,几时这么爱跟外人打架了?”
花嫣笑了一下,差点被饭粒呛到。青门的弟子在家小打小闹是有,对外一致低声
下气、以和为贵。她总觉得这群道门弟子吃素吃到没丝毫血性,该去西方和那群
光头结拜才对。
但她不愿深究,咳了几下一笑置之,转到“人台令”上头。她依稀有些印象…仔
细盘问地理位置和方位,紫陌也只知道在触天峰山腰而已。
“那是个仙器。”花嫣淡淡的说,“但也没多好,顶多和中阶法器比肩,跟顶阶
法器比起来.就一破铜烂铁。”
紫陌朝她瞪大眼睛,连饭都没舍得拨。“…妳怎么知道?”
“我随公子来触天峰的时候,曾经进去那个洞府呀。满洞破铜烂铁,公子说留给
小孩儿们玩,就不收了。”花嫣无辜的眨了眨眼,“不然你想容皙那种刚凝婴的
小孩子,既不能收摄飞剑,阵法禁制一概不懂,凭啥跟几个小嫩皮去闯有仙器的
洞府?虽是破铜烂铁,好歹也挂著仙器的名字。”
…二百五的小孩子,起跳百岁的小嫩皮。花嫣这老气横秋的口吻,像是一千零八
十岁,不是一百零八岁。
在她面前,他成了刚出生的小弟弟了。
“吃饭吃饭,”他闷声,“食不言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