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只差一个橘子我就金盘了啦！大家都要用橘子，谁要跟我换啊？”我对着
电脑碎碎念，一边敲著键盘。
自从迷上了ｆａｃｅｂｏｏｋ的游戏后，我几乎觉得我的人生都快要”非死不可”了
！回到家就是坐在电脑前面，专注地盯着我的十九吋萤幕，家人也已经习惯我这种一着迷
起事物就一头热的性格，便懒得理我，只等着我热潮减退的那天自己清醒过来。
开玩笑！这么有趣的东西要我玩腻，还要好一阵子呢！我最喜欢的游戏就是餐城了，
可以扩大布置自己的餐厅变成喜欢的风格，我为了无法决定要什么风格，一口气开了三只
分身，一间餐厅粉红公主风、一间日式和风、一间万圣节坟场风。弄得我每天上线就是盯
著萤幕上那些小人儿忙来忙去，眼睛花了也乐此不疲。
够疯了吧我？
不过最近餐城疯狂地改版，不断推出新的菜色，害我的全金盘之梦老是无法达成，著
实也令我有些烦闷了起来，不过好像被制约似的我还是没办法抛下我那布置完善的餐厅，
没办法！没本钱开真的餐厅，开间虚拟的过过干瘾也好啊！
所以为了交换食材，达成我那无聊的全金盘目标，我不断在ＰＴＴ上寻找有没有新板
友加入，只要有玩餐城的，我就马上送出交友要求，然后看他有没有我需要的食材，可以
让我交换。
可惜食材贵重的、大家都缺的也就那几样，除了万年不变的白色四恶魔（糖、牛奶鲜
奶油、面粉），现在又多了炙手可热的橘子，我送出的邀请根本就石沉大海，反倒是一堆
家伙随便拿玉米或火龙果，就死命一直要跟我换糖，害我每天按拒绝要求就按到手软。
不过某天当我照例在浏览板友文时，看到了一篇引起我兴趣的自介文，他只说他玩餐
城，需要什么他都可以换给你，只不过你也要给他他需要的。
虽然他没说他需要什么，反正为了要换到橘子跟糖，我也有下重本的打算，顶多就拿
也同样需求度高的面粉等食材跟他换就好囉！
我二话不说，立刻送上加好友邀请，他也很火速地接受了邀请，没想到登入他家餐厅
一看，乐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人根本是个食材库嘛！各种食材都有上百种，就
连超难得手的橘子也有一百多颗！远远超过他需要的范围，我马上传讯息给他问他缺什么
，但是他却没有回应，心急的我只好乱枪打鸟随便试，总之不要拿太便宜太少用的换给他
他应该就不会拒绝吧？
我按下了交换键，要求对方换给我的当然是橘子，但是当要点选我需要换给对方的东
西时，我却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明明是同样换食材的动作，可是我这栏要换给对方的图案却全都不是食材，反而是一
些像是小孩学英文单字的图卡，但令人有点不舒服的是－
那些图案全都是一些人体器官，如指甲眼睛、头发、五脏六腑之类的图。
“搞什么？程式出错了吗？”我关掉餐城重开一次，还是一样的问题，看来这公司一
定是放错图片了，不过管他的，我所有的食材不管拿哪个去换，只要能换到橘子我都不吃
亏，就随便点个图换给他吧！
我随意点了个”头发”的图片，送出邀请，没想到他立刻就同意了交换食材，那干嘛
刚才不回我讯息？这个人明明就在线上嘛！不过管他的！换到了食材就好，点了点我所剩
的食材，好像数量跟之前差不多，我也搞不太清楚刚才我按的那个头发图片到底代表哪个
食材。
打铁趁热，我趁着他还在线上，陆续又送出了几个交换邀请，他也很快地同意了，而
我也顺利又集到了几个金盘，开开心心地关电脑睡觉，一边想着今天真是遇到好人了！
不过我不知道，这时才是一切恶梦的开始。
第二天我上学时，跟同学提起这件好事，没想到我同学雨萱竟然也在昨天跟我做了同
样的事，她也正为了换到了一堆想要的食材而乐不可支，我看全世界会为了虚拟的事这么
开心大概也只有我们这两个神经病了吧！
“真的假的？茗芬妳昨天也加了那个叫蔡爷的人喔？他真的超好的耶！跟他换什么都
换，我昨天一个晚上就冲了三个金盘耶！超爽的！”雨萱她很ｈｉｇｈ地大叫道，一边还
比手画脚，让前面的同学忍不住回头来看我们，我连忙比个手势叫她安静点，“那妳都拿
什么跟他换？我跟妳说，昨天好奇怪……”
我还没说完，雨萱就皱着眉头打断我的话，“不过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昨天我换给他
的东西，好像都不是食材，图片好像坏掉了，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手指脚趾之类
的，不过不管啦！我随便换给他了！反正我的食材都剩下些豆子玉米之类的，也不怕换什
么贵重的给他……”
“对对对！”我差点被自己的早餐噎到，没想到雨萱碰到的问题跟我一样啊！所以不
是我的电脑出问题，而是游戏程式有问题囉？这样听来我就安心多了，不然昨天心里总是
觉得怪怪的。
我和她继续聊著游戏的事情，直到开始做实验，我们才安静下来。我把酒精灯点燃，
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雨萱的一声尖叫，让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马上回头，老师也纷
纷冲到雨萱身边，只见雨萱满手是血，抱着自己的左手连连惨叫，桌上一截小小连着指甲
的断指看得我触目惊心。
雨萱她竟然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切掉了一截！这时实验室里的人都惊叫连连，我还没
从一片空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身后又传来一声尖叫，“茗芬！妳、妳的头发着火了！别
动！”他这么一叫，我才发现后颈传来一阵灼热感，我也忍不住尖叫跳脚，后面的同学边
惊呼边脱下外套急忙在我头上拍打，幸好火不是很大，没有烧伤我，但是我一头及腰的长
发传来烧焦的臭味，耳际以下的头发全是一塌糊涂。我惊魂未定地坐下来喘着气，但是教
室里却仍然不得安宁，因为发生了更玄的事。
就在刚才那一阵混乱后，雨萱在桌上的断指不见了！
全班趴在地上帮忙找断指的找著、有人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则是安慰著哭泣不
已的雨萱，而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头发？手指？
为什么这两个词在现在的我听来是格外刺耳？我回忆起上课前我跟雨萱的对话，她是
不是有提到她用”手指”去换食材？我努力想记起她跟我说过的话，但是我很清楚地确定
－
我的确是有按下用”头发”交换橘子的举动。
这个巧合让我全身毛骨悚然，脑袋一片空白，连雨萱什么时候上了救护车我都茫然不
知，直到我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才大梦初醒般大叫道：“等等我！我陪她一起
去医院！”
但是救护车上的人员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当我伸手过去企图阻拦，他们却不领
情地将厢型车的门碰一声关上，正好砸中了我的手！
某个东西应声而断。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手指跟雨萱一样断了，可是我几乎感觉不到痛，是因
为心理上的惊惧压过了生理上的痛吗？我默然举起手一看，才想起来我点选换橘子的第二
样东西。
那是我的指甲。
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时，救护车就以一种凄厉的声响扬长而去，在我听来那几乎跟死神
的催命曲没什么两样了，闪烁的红光令我悚然，我努力想要回忆起我到底换了几个橘子，
最重要的是－
我是用什么换的？
下午的课我根本没心上了，直接跷掉冲回家打开电脑，上ｐｔｔ搜寻昨天那篇板友文
，想从他的ＩＤ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我反复找了很多次，却怎么也再找不着昨天那
篇文章，我不死心登入了Ｆａｃｅｂｏｏｋ，该死！我连他的名字都忘了！Ｆａｃｅｂｏ
ｏｋ里面很多人都是用真名注册的吧？但是我Ｆａｃｅｂｏｏｋ的好友却遍寻不著这个人
，难道他又把我给删了？
别闹了老兄。
我冷汗直冒，敲著键盘的手指也不住发著抖，我用颤抖的手登入了餐城，我的餐厅的
信箱里有一堆未拆的信，我点进去一看，全是交易完成的通知，告诉我我用了身体发肤各
个器官换成橘子的愚蠢行为。
“不可能的……又不是演电影，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种荒谬的事情一定只是
巧合，巧合而已，这是现实又不是小说，如果早点说要用自己的东西去换这种虚拟的道具
，我宁愿花新台币去买鱼币算了，不用烧掉自己的头发还可以帮助海地的灾民……
我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却发现一件怪事，昨天那个板友明明删了我Ｆａｃｅｂｏ
ｏｋ的好友，他此刻竟然还出现在我餐城的好友大街里！我马上点进去看，边吞口水边点
下交易食材按钮，看看是不是还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可是这次画面却跳出一则警
讯，告诉我我已无法交易。
而对方拥有的食材列表，也跟昨天那些单纯的食材图案不一样了。上面显示他拥有了
茗芬的头发、雨萱的手指……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萤幕，这是骗人的吧？谁可以告诉我我是
在作梦？我很喜欢看鬼片没错，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变成鬼片的主角啊……
一阵尖锐的铃声把我从想像中惊醒，我连滚带爬地拿出了包包里的手机，是雨萱打来
的，她没事？
我一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雨萱哭道：“茗芬……救我！”
她那边的声音充满噪声，我听得很不清楚，心急地回她：“怎么了？妳不是在医院？
妳爸妈在妳旁边吗？”
“刚才点滴架忽然倒下来，刺中了我的眼睛，我好痛……．好痛……”她的哭叫声转
得更凄厉，我愈听愈害怕，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应该是在开玩笑吧？哪有人眼睛被砸中
还可以讲手机的？
“我不应该去换的！我不应该拿手指跟眼睛去换的，救我，我知道妳也有换，妳快点
想办法帮我！”
“我、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妳还换了什么？还换了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对着手
机大叫起来，在我床边抓着头烦躁踱步，却听见彼端的雨萱一声惨叫：“我、我换了……
啊！好烫！好烫！失火了！救命！茗芬！救我！他要去找妳了……”雨萱的声音在一声惨
叫后蓦地中止，我任手机从我手上滑落，因为我从萤幕上看到了答案。
雨萱的皮肤。
对方的”食材”又新增了这么一项，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接下来换我了？我不知道
，但我从对面悬挂的穿衣镜，看见有一缕黑烟从我房间门口飘进房里，从镜里，我看见黑
影缠绕在我的耳朵上……
几乎来不及感到剧痛，我的耳朵就如同被利刃切下一样，落在了地上，我想尖叫，一
张口却发现嘴里有一堆红红的东西劈哩啪啦地掉在我跪坐的大腿上。
那是我的牙齿和舌头。
我已经发不出声音，从喉头想发出我最凄厉的惨叫，我不知道雨萱还换了些什么，但
是集了三个金盘的她，想必也没那么多器官可以被割下来。而我，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镜
里的黑影和我，直到我的眼珠最终也脱离我的眼眶为止。
一片黑暗，我的世界从此陷入黑暗地狱，似是万劫不复。
可是我竟然还没死。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仍坐在电脑前，手敲著键盘，虽然每按一下，我那光秃
秃的手指都让我痛彻心肺，虽然黑色的电脑萤幕前映照出我那张坑坑洞洞、惨不忍睹的脸
。
但是我知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我只要等待，等待有人愿意把我失去的换给我，我就可以离开这片黑暗的地狱，不知
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我会如此。
我有很多很多的橘子和葡萄干，你需要吗？
我可以提供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只要你也能提供我所需要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