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从小只相信适者生存的道理,宣扬法律和制裁恶人根本就不被我放在心上,即使我
掌握了米尔亚娜杀人的证据,估计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我来这里被米尔亚娜用枪口对着
,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我后悔不该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而甘冒生命危险试探她,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更
不能随便乱动。
米尔亚娜朝前面走近,用枪抵住我的眉心,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枪管抵在额头上那种冰
冷的触感。
我闭上双眼,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即使你杀了我,土王还是会再派其他人来调查他女儿的死因,你确信自己就能挨的
住王室的酷刑?’
我听见米尔亚娜沉默的道:‘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死了。我非常清楚自己矛盾
的心态,一方面想杀了你,一方面又忍不住惋惜不已,扣下扳机简直就像是毁掉了一件最
美的艺术品,但我也实在不想尝试你们王室的酷刑,如果你出卖了我,恐怕我以后都要躲
在荒芜人烟的鬼地方度过余生了。’
‘他们也真可怜,都以为是自己杀了对方,全部成了你的替死鬼。’
我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道。
可能是这几天遇到了太多次危险,使我都已经麻木了,被人用枪抵著脑袋,居然也能
什么都感觉不到,圆桌上还放著另外一柄军用手枪,如果能拿到就好了。
米尔亚娜朝我轻轻的点头回礼,抬高手臂,手指一弯,似乎随时都会扣下扳机:‘多
谢夸奖。’
就在那一瞬间,我用手肘狠狠撞向米尔亚娜的下巴,猛烈的撞击使她向后面摔去。
米尔亚娜撞在了圆桌上,圆桌上的那瓶红酒摔落在地板上,砰的一声摔的粉碎,我趁
这个机会,抢先拿起桌面上的另外一柄枪,用那柄枪对准了米尔亚娜的头部,立刻扣下了
扳机,一扣下扳机,顿时传出了巨大的枪鸣。
我的手臂被震的有些发麻,再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马上发现那一枪并没有打在米尔
亚娜身上,只是击碎了圆桌旁椅子的椅背,使那个椅背几乎变成了木屑。
米尔亚娜狼狈的站在圆桌旁,枪口仍然对准着我。
我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得意的笑起来。
‘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对我讲太多话,真抱歉,我不是女性,也不是芙洛拉的表姐。’
我冷笑道:‘你的枪法比我要强很多,如果你想开枪,可以试试,在死的一瞬间我还
是能扣下扳机,大不了就让我们在死前做一对同命鸳鸯。’
在我摘下假发的一瞬间,她的神色陡然起了变化,满脸不可置信,甚至低叫了一声,
表情显得感叹不已。
米尔亚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朝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也吓了一跳吧,只可惜我
收了土王的钱,也不想退还,否则还真不想和你这样危险的人沾上关系。’
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神态立刻恢复了正常,问道:‘你是?’
我戏谑地笑道:‘你之前不是已经想到了吗,巫师或者灵媒,除了像我这样有敬业精
神的灵媒,恐怕也不会有其他人敢打扮成美女。’
米尔亚娜用枪口对准我,缓缓的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半晌才道:‘真是意外。’
我点了点头,道:‘我之前不过是从镜子里看到了芙洛拉死时的情况,根本没想到是
你用诡计算计了他们,一切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米尔亚娜冷静地道:‘那又如何。’
‘既然甘贝尔已经死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心情去帮她洗脱罪名,所以,只
要你现在放下手中的枪,直到我走出这幢别墅,之后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再看到对方了,你
觉得怎么样。’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米尔亚娜,以防她会忽然开枪。
米尔亚娜怔了一下,道:‘如果你出尔反尔呢?’
‘老实说,碰到像你这种古怪的近乎疯子的人,我只想赶快离开。’
我又接了一句:‘如果你想一直这样下去,我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了夜莺的鸣叫声,我抬起头,朝阳台外面的树上看了一眼,只见
在漆黑的黑夜中,有一只夜莺正停歇在离阳台最近的树梢上,梳理著自身的羽毛,不知道
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只鸟,却显得很高贵。
〈它怎么会跟过来?〉
我呆了一下,在一瞬间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枪鸣。我感觉到左臂上一阵焦灼,当我低头
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件像睡衣一样的衣服袖子上,有一处因为被子弹擦到而变成了焦黑
色。
我立刻明白了,然而,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难忍的晕眩,全靠撑
在身旁阳台的石柱上,才没有从三楼摔下去,手中的那柄枪却从半空中摔落下去,直落到
地面,发出一下声响。
恐怕它已经摔的四分五裂了。
‘米尔亚娜……你!’
米尔亚娜径直走了过来,表情冷静异常,用枪抵在我的背上。
她笑着道:‘现在别动,从镜子中能看到什么,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血腥玛丽,那不过
是一个荒诞的传说,你是要从三楼的阳台上跳下去,还是想让我开枪,第一种可以直接做
为自杀处理了,只怕三楼太低,我还得下去补一枪。’
〈该死的鸟!〉
我向树枝上的夜莺瞪了一眼,对米尔亚娜道:‘不必了,我自己跳!!’
正当我抓住阳台的石栏杆,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从米尔亚娜口中发出了一下
惊恐的惊叫声。
我回过头去,突然发现,正对着我们的那面落地窗上,显现出一对异样邪恶的赤红色
眼睛,瞳孔正在别扭的左右转动。
屋内和屋外都是一片漆黑,落地玻璃上那对巨大而诡异的眼珠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不
祥之事开始的征兆,而那对赤红色的眼睛实在太巨大,所以甚至连眼睛里的瞳孔和血丝,
都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它简直就像能把人吞噬进去一样。
米尔亚娜连着退了许多步,当她停下脚步后,立刻就连续朝落地玻璃开了许多枪,直
到玻璃从中间破裂,蜘蛛网般‘轰’的一下碎成了无数片为止。
恐慌就像是能传染,我明明知道那不过是一只夜莺吓人的把戏,但在看到米尔亚娜边
开枪边往后面退,疯狂的模样后,还是忍不住感到心中发寒。
我用手护住头部,免得让在空中飞溅的玻璃渣进到眼睛里。
当落地窗变成了一地的碎玻璃后,我听见米尔亚娜精神病一样的大笑声,随后,那种
笑声又变成了更惊悚的惊呼声。
我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部,朝米尔亚娜瞥了一眼,发现她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满地的碎
玻璃,像躲瘟疫一样一直往后退。
满地的碎玻璃,每一块上都有一双邪恶的赤红色眼睛,一起注视著米尔亚娜,甚至连
空气中,都回荡起一种诡异的心脏跳动声,在阳台地板的缝隙间,一股股浓稠的血不断的
喷出来。
第三十章(完)
米尔亚娜紧贴在石柱上,呼吸急促地著:‘这是你搞出来的,你是巫师,快让它们消
失!’
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用一只手撑著头部,侧脸看着她,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它
们是被你自己吸引来的,以后你每次照镜子,即使你只是将影子印在镜子上,它们也都会
出现,你自己想办法吧,它们会一直跟着你,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米尔亚娜像快崩溃了一样,叫道:‘大不了我以后永远也不照镜子!’
说罢,她用一只手撑住阳台的石柱栏杆,身体翻到阳台外面,竟然真的从三楼跳了下
去。
我顿时愕住了,随后,我从阳台上往下看去。
只见米尔亚娜半蹲在草丛中,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来,朝别墅后面的车库跑过去。
不过半晌,我就听见一阵重型机车排气管的声音,当我再次往下看的时候,发现米尔
亚娜戴着头盔,骑着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停在别墅前的草地上,在驶出铁门的时候,她
居然还抬起头朝上面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巫师,我们后会有期!’
下一秒,那辆机车就已经驶出了我的视线之外,和远处的黑暗融合在一起,隐隐能听
见机车排气管的声音。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楼下收回了视线,接着又朝四周瞥了几眼,发现周围到处都是
鲜血和破碎的玻璃,十分不堪。
米尔亚娜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全部都重现在脑中,她直到最后都没有说杀芙洛拉和薛
西司的理由。但我想,她很可能是为了获得一种罪恶的满足感,凭良心来说,操纵杀人也
是一种艺术,而她只不过是在用芙洛拉试药罢了。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杀人的念头,米尔亚娜家世显赫,想要的几乎全部都能得到,她一
定想要一种新的刺激。看着其他人走的一步步举动,都和自己预料中的完全一样,那种感
觉,一定就像是抓住了人性中的弱点,成为了活着的神。
由此获得的满足感,可能连迷幻药也无法比拟,但我也没有资格说她是错的,毕竟我
和她也差不多,根本无法大声的说出来她做错了。或许我会感到很迷惑,因为毕竟连我自
己也不明白自己。
芙洛拉因为常时间被薛西斯控制,自然而然会想到要杀了他,薛西斯又贪得无厌的想
从芙洛拉那里获得更多的好处,事情到最后,即使没有米尔亚娜的干预,也一定会演变成
那个样子。
米尔亚娜说的没错,她只不过是让事情发展到了最自然的那一面。
芙洛拉和薛西斯两个人,谁又事先料到在他们背后,竟然有一个人在观察着他们,像
是在操控傀儡木偶一样操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除了和米尔亚娜相同,古怪的近乎发疯的人,或者是无药可救的精神病,即使换成是
其他人,恐怕也会同样入了她的圈套。
总觉的这比被人偷窥更加可怕,想这些事情,实在让人感觉到很头疼。
我在抢过那柄枪之后,确实想过要杀了米尔亚娜,因为,即使对方是再美的美女,和
自己的生命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
虽然我没什么信仰,但能活着毕竟还是很好。可能是我父母的家庭不怎么幸福,什么
家庭的温暖,亲情的可贵,在我看来都是一些可笑的事。
回去之后又要开始打工了,真是累的要命,那些宝石拍卖掉以后,不知道能拿到多少
钱?
我闭上了双眼,骤然间感觉到很疲惫,心里空虚无比,或者是寂寞,这种失落的心情
让我甚至连力气都仿佛被掏空了,什么也不想再做,甚至连动一下手指也没有足够的力量
,在离开家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我无力地道:‘喂,小鸟,你还在不在,能不能帮我找根香菸过来。’
才刚说完话,我立刻就感觉到有一个细小的重量落在我的右肩上。
那种细小到几乎没有的重量,却让我有种奇异的感动,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突然涌到
了心里。
‘还不谢谢我救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让我分神,就根本用不用你来救我了。’
我睁开双目,从阳台的地板上站起来,道:‘赶快走吧,如果米尔亚娜再回来,倒霉
的就是我们了,你那种三脚猫的吓唬人本领,也只有第一次才能起到作用。’
夜莺扑扇著双翅,像是很不满意,自我的肩头飞了起来。
我从阳台上走下去,用最快的速度走出米尔亚娜的这幢小别墅。
当我再次回头去看的时候,那幢没开一盏灯的别墅已经完全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从
外表来看毫无异样之处。
我穿过枫树林,找到自己放置行李箱的那棵树,先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将手上的纱布
裹的更紧,然后提起了行李箱,寻着记忆中学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那只夜莺竟然没被气走,一直落在我的右肩上,在我以为它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它突
然道:‘你有没有闻到巧克力的香气?’
我停下脚步,刚想嘲笑它两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把行李箱放在路当中,打开箱
盖,再翻开了一层衣服之后,果然发现里面放著一个精致的木盒,上面有着美丽的木纹。
我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块散发著芬芳的白巧克力请贴,雕刻精美的令人都不舍得
吃了它,我喃喃自语道:‘山鲁左德古堡圣宴,地点就在阿尔卑斯山,似乎和这里很接近
,但这盒子怎么会在这里,可能是无意间放进来的。’
夜莺唧唧喳喳地道:‘如果是宴会,一定有不少美女会去吧。’
我捻著下巴,望着停歇在自己肩膀上的夜莺,道:‘怎么,你吃醋了,老实说,你究
竟是不是血腥玛丽,一只鸟看起来还真的不太像。’
夜莺闭上眼睛,沉静了一会,道:‘我是被诅咒了,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德行,叫别人
鸟真是没有礼貌。’
我收拾好行李箱,不耐烦地道:‘既然回东京去也没有要紧的事,还不如去参加山鲁
左德古堡的宴会,不过应该不会再碰上米尔亚娜,至于你,就少恬噪两句,也给我进去吧
!’
我抓住夜莺的翅膀,在它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把它也一起塞进了行李箱里,
之后又锁牢盖子,才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小鸟,你给我听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已经属于我的私有财产,是我的宠物
,一只鸟没有所谓的人权,啊,对了,总得给你起一个名字,既然你是只夜莺,又是羽类
,那就叫夜羽吧。’
不知道夜莺是否已经被压扁了,半晌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我瞇着眼睛,瞥了一眼前面的路,不禁回想起在白杨树下第一次看到米尔亚娜的景象
。
那时,她遮挡住所有的阳光,淡棕色的肌肤,也在阳光下幻化成了金色。
她只是随意的穿着迷彩式的内衣,看起来就已经那样的出众。
但她就连眼神中都带着危险,不知道在她走过去的时候,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是否
已经想到了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结局。
我把头发全往脑后掠去,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
在瑞士,即使连夜晚都很宜人,这种连猫都会睡着了的夜晚,总使人感觉到很舒服,
而且一到深夜,草的清香就会散发出来。
我提着行李箱往前走,头脑变的很清醒。
不管怎么说,生活都还在继续,即使发生了那么多不幸的事,一切也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