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骤然从床上跳起来,先拿起床旁边柜子上放置的电话,给土王手下的那个胖子打了
一个电话,告诉他杀死芙洛拉的人是甘贝尔,接着,没听他在囉嗦的说些什么,立刻就放
下电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去米尔亚娜那里看一下。
我换好另外一套衣服,再把房间中的一切物品都恢复成我住进来之前的原貌,又将那
个并不大的行李箱塞到了床底下去。
随后,我从二楼走下去,目光随意扫视著大厅内的环境,这里和我来之前并没有多少
不同。
当我打开房门,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有四个人,此刻站在两坛白山千鸟的旁边
,似乎正打算敲门。
其中的一个人,竟然是这所学院的院长马里埃,我一开门,他们的视线立刻齐刷刷的
朝这边看过来。
我靠在门旁边,微微偏著头,问道:‘找我有事?’
那四个人似乎都呆住了,我觉得可笑,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人先走上前来,他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看他的装扮,似乎是瑞士警方的
人。
我又瞥了马里埃一眼,难怪他会满脸不悦。
我没等他先开口,冷凝地道:‘是我用象牙刺穿了甘贝尔的心脏,但那纯粹是正当防
卫,你们没权力问我任何的问题,剩下的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我要去办一些事,别妨碍
我的时间,马上让开。’
我把态度稍微调温和了一些,对马里埃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会马上递交退学申请
。’
包括马里埃在内,那四个人又同时愕住了。
我重重带上了房门,心里感到可笑,从他们身旁绕了过去。
如果是其他人,至少不是这个学院里家世显赫的学生,当着他们的面对他们说出这种
话,一定会引起所有人的强烈反感和不满,即使真的不想说什么,在威吓和警告面前也不
得不低头。
但偏偏特权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后面的人不垮,就能肆无忌惮的行事。
不过,现在距离甘贝尔死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小时,以前从没听说过瑞士警方的办事
效率能高到这种程度。
我瞇着眼睛,望了一眼前面的路,或许是因为想起以前的事,使心情突然变的很糟。
‘该隐!’
米尔亚娜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我一侧头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迷彩服,身材高挑,白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散发著冷冽的光,最
令人心惊的是在她手里拿着一柄军用手枪,此刻,枪口正对准站在白山千鸟旁边的那些人
。
突然,米尔亚娜站到了我前面。
她冷笑了两声,道:‘真够麻烦,烦完我又跑到这里来了,除了马里埃院长之外,你
们都立刻离开这里,不然的话,我就开枪了。’
‘待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不随身携带防身武器,恐怕我们早就被甘贝尔那个疯女人
杀了。’
其中一个男人冒出来,急忙道:‘你等一下……‘
米尔亚娜的枪管立刻对准了他,在我们谁都没料到的情况下,砰一声枪响,她居然真
的扣下了扳机。
霎那间,子弹从那个男人头顶飞过,直接轰进白色小楼的墙壁里,她手里那柄军用手
枪的威力之强,之前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那个男人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半,怔怔的站在那里。
子弹只要偏几毫米,就会射穿他的头部,米尔亚娜的准头,也令人张目结舌。
米尔亚娜大声道:‘还不快滚!’
那个男人满脸胀红,愤怒地叫道:‘我要告你!’
米尔亚娜突然露出冷酷的笑容,朝前面走去,边走边道:‘再说一句话,就射爆你的
头。’
‘卡’一下,枪发出了子弹上膛的声音,除了院长马里埃之外,其他的三个都立刻怒
气冲冲的往外面走,我隐约听见其中一个人骂了一声:‘这里的人全都是疯子!’
马里埃呆了呆,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了口。
米尔亚娜把那支枪收了起来,迳直朝我走过来,道:‘这些家伙真烦人。’
我怔了怔,点了点头,她又道:‘在日内瓦湖畔的南面,出了学院的范围再往南端走
几公里,就有一座葡萄园,这几天连续发生了这样多不幸的事,既然你明天就要走了,今
天去哪里放松一下吧,如何?’
我正准备答应,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些事情,于是就摇了摇头。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米尔亚娜,如果你有空闲的话,可否再陪我一会儿?’
我知道,她一定误会我是因为杀了甘贝尔,才会情绪失常,而我正是希望她这样想,
才会说出以上的话。
果然,米尔亚娜点点头,道:‘好的。’
我朝那些白山千鸟瞥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道:‘这些白山千鸟,恐怕再也没有人会照
顾了。’
说罢,我拿出钥匙,重新打开正门,请米尔亚娜进去。
我捡起针织地毯上的几个坐垫,重新放好,又点燃了矮几上那座造型古雅的香炉,待
一丝丝飘渺的香气从香炉里徐徐升起的时候,客厅里都充满了浪漫的情调,人在这种环境
中最容易放松心情。
我靠着一个坐垫坐下,米尔亚娜坐在我的对面。
没有过多长时间,空气中就充满了沁人心肺的芬芳,衬著缕缕的幽香,客厅就像幻境
一样。
我过了很久才道:‘米尔亚娜,你有没有觉得,甘贝尔死时候的模样看起来很怪异,
而且她还力大无穷。’
米尔亚娜想了一会儿,道:‘就像是她自己注射了什么东西一样。’
我沉思一下,道:‘那时我几乎被她吓呆了,她拿着那柄冰锥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
像……’
‘简直就像一个魔鬼。’
米尔亚娜顺口接下了话,理解地笑了笑,又道:‘我也几乎被她吓呆了,当我拿着枪
自楼上往下看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被她给杀死了,真的没想到你还活着,后来就看到有
一截发白的东西,在突然间穿透了她的背部,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你可能还没有死,于是
急忙开了一枪。’
‘幸好你也平安无事,否则……’说完后,她又补了一句。
我怔了怔,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很奇怪,仿佛在燃烧
著一样的瞳孔,从湛蓝的瞳孔里面透出一种狂热和诡异,这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明知道米尔亚娜是个怪人,但她看上去那么美,任何人看了都会免不了心动。
之前,在那幢居所的三层阳台上,米尔亚娜抬高了头,边流泪边抽著烟。
当时,我真的忍不住想把她拥在怀里,她是真正的美女,在伤心的时候,心情会不自
觉的透过脸部流露出来,使人能感受到她那时的心情,或者是喜悦,或者是悲伤,每一个
动作或是神态,都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染力,令旁边的人不由自主的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
只可惜我也扮成了女人,所以那时只能默默的在旁边看着她。
〈和米尔亚娜待在一起的时间一久,难免会被她吸引,真是不妙。〉
我掠了掠耳边的头发,这顶假发戴久了实在太热。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米尔亚娜突然凑近过来,一手撑住矮几,柔软湿润的双唇吻在我
的唇上。
那一霎那,我脑中‘轰’的一声,仿佛雷击一样,被她吻的意乱情迷,好长一段时间
中,几乎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再加上,实际上我也很迷恋她,这里的气氛又太过浪漫,所以并没有很排斥。
当我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抽身了。
恍惚之中,我记得自己狼狈的推开了米尔亚娜。她被我推的向后退了几步,续而站直
了身体,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
我狼狈地道:‘米尔亚娜……你……’
第二十三章
米尔亚娜向前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地道:‘你没有想到吧。’
我怔了怔,蓦地想清楚了所有一切,道:‘对不起。’
米尔亚娜也呆了一下,突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我尴尬地僵住了,半晌才道:‘……我也不明白。’
即使以前我见过数不清的美女,却也从没有看到过像米尔亚娜这样迷人又有魅力的女
性,我一向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很不错,但是,她的吻技也太高超了,才会令我情不自禁。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考虑过其他方面的事情。
〈难怪米尔亚娜之前会对我百般关照,原来她是同性恋……〉
〈但更令人害怕的事还在后面,如果被她发现我是个假女人,不知道她会不会用枪在
我的头顶开一个血洞。〉
我马上下了决定,转过身去,用软弱的语气道:‘米尔亚娜,我现在心里很乱,你…
…能否先出去。’
〈希望她满意了就赶快走,否则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在我身后,传来米尔亚娜冷静地声音:‘该隐,你不知道,有的时候,迷恋上一个人
的感觉,比打猎更令人心醉,我相信你也明白,你的身体并没有抗拒我,你也一定不会拒
绝我的。’
接着,我就听见她打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捂著嘴,冲上二楼的洗手间,扶著洗手池的边缘,忍不住的
呕吐个不停。
我并不讨厌她,也根本不排斥同性恋者,因为我自己的性别意识就很模糊。但是被一
位美女当成女性来吻,那种感觉,事后想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怪异。然而,越想就越觉得
奇怪,越感到奇怪就越觉到胃酸,之后就忍不住吐了起来。
我摘下假发,扔到一边去,又从洗手池旁边揪下毛巾,水渗湿了我的头发,从脸上不
断滴落在洗手池的边缘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用毛巾抹干了脸上的水,这时,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想起了一件事。
〈米尔亚娜深夜去海因的居所,难道她们两个会是情人?〉
(之前,她曾说过她上个假期刚从南美洲打猎回来……
对了,记得以前曾经在哪儿听说过,在南美洲有一种南美仙人掌,由这种仙人掌分离
得到的仙人掌毒碱,可以改变人的思考和心境,服食之后,产生的致幻效果至少是LSD的
5000倍以上,物极必反,如果服食过量,肯定会产生截然相反的作用。
这类从植物中提炼的物质,都是在大自然魔力下诞生的产物,即使是解刨尸体,也未
必能查出来,毕竟不管医学如何先进,地球上的一些植物仍然是难以解释的迷,LSD来自于
一种麦角菌,致幻效果也很强烈,但和南美仙人掌分离的出的毒碱比起来……
以甘贝尔的工作和她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获得这些危险的药物。
仙人掌毒碱,一般只有当地的印地安人才会拥有。但甘贝尔发疯时的状况,明明就是
服食毒碱过量的反应,由于吸食过量导致精神方面产生错乱,人也跟着变的力大无穷。
然而,如果是米尔亚娜的话,会拥有类似的毒碱就毫不希奇了,很可能是她给甘贝尔
服食了仙人掌毒碱,可能是慢慢令甘贝尔上瘾,也有可能是偷放到她喝的水里,如果是前
一种猜测,但那时海因还未死,她为何要给甘贝尔下药。)
虽然一切都只是推测,但这些未免也太巧合了。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那样的话,米尔亚娜是故意利用仙人掌毒碱令甘贝尔发疯,
再制造杀甘贝尔的机会?
米尔亚娜为何非要杀甘贝尔,难道只是为了替海因报仇?
杀人者都是为了某种原因才杀人,芙洛拉和海因的死状一模一样,甘贝尔又为什么原
因非杀了她们两个不可?
这些我全部都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真的很复杂……
〈也许应该去试探一下米尔亚娜的反应,但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我捂著发疼的头,这些事使我的脑袋都快炸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上回召唤镜子巫婆-血腥玛丽时,被那两下尖叫声所打扰
,没能来得及召唤,也许今晚应该再尝试一次。
第二十四章
深夜,凌晨二点钟,卫生间里只燃著两根蜡烛,微弱的橘色火光下,室内间所有的物
品都若隐若现,显示出一种暗灰色。
室内没有一丝风,蜡烛芯上的火苗却在不停的晃动。
烛火印在墙壁上的黑影,像两条来回颤动的蛇影,我把视线从墙壁上移开,弯下了腰
,将烛台放置在地板上,脱下身上碍事的黑色睡衣,盯着正面墙壁上镶著的镜子。
因为烛光的关系,镜子里的脸孔有一大半被阴影挡住,烛火又忽明忽暗,使镜中的脸
孔中透著一股莫名的诡异。
但镜子照出的人是我自己,而我从不害怕自己的面孔。
我把讲怎样召唤血腥玛丽的书放置在脚旁边的地上,又按照书上所说的,吹熄了两根
蜡烛,把它们分别放在镜子的左右两旁点燃。
就在火光重新燃起的一霎那,我已经布置好了召唤血腥玛丽所需的一切准备。
紧接着,我闭上眼睛,集中了精神,慢慢喃念着她的名字。
当我觉得时间差不多时,我再次睁开眼睛,然而,卫生间里的所有物品都没发生变化
,那个镜子巫婆-血腥玛丽也没有从镜子里面跳出来。
虽然松了口气,但我也觉得有些失望,这是因为,魔风大叔的职业是少见的除魔人,
冷凌峰又是一个灵能力者,我自己的身体偶尔也会发生诡异的变化,所以我相信不可思议
之事。
(大多数人相信宇宙是因200亿年前发生的猛烈爆炸而诞生的,以前因为对这类东西不
敢兴趣,所以我不太了解有关方面的知识。但我也明白在几百亿年的时光中,人的一生很
短暂,所以,即使一代代的积累知识,积累到如今,科学仍然还是无法解释一些迷团,或
者是某些生命。)
(几百亿年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无法探索清楚在这几百亿年里都一一发生些什么事,
宇宙又孕育了总共多少种生命,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似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既然世界上有以除魔人为职业的人,又有吸血鬼的存在,还有各种不为人知的怪物,
所以,我本来以为血腥玛丽真的会出现,没想到真的只是个传说而已。
真是扫兴,虽然我之前就没抱有多少她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希望。
我把地上的黑色睡袍捡起来,重新披在身上,既然她不出现,深夜待在卫生间里就毫
无意义,也应该上床睡觉了。
也许我是在逃避去询问米尔亚娜,才会做像这样无聊的事。
我转身准备走,就在我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马上会离开洗手间时,突然感到背后一阵
发凉。
我僵在那里,松开了抓着门把的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
我发现,正对着我的那面镜子上,竟然没有我自己的影像,镜子中,在我的位置是一
片漆黑,镜中只印出了左右的两支蜡烛,那两支蜡烛的光芒忽明忽暗,左右摇摆,仿佛随
时都会熄灭。
我僵立在镜子前面,忽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可能是最近闻多了这种血腥味,我的鼻子变的对这种气味十分敏感。
我朝四周的墙壁上望去,骤然之间,发现墙壁上的每一块瓷砖缝中,都有血在往外渗
,那种纤细的仿佛头发一样的血丝,顺着几百条砖缝一缕缕的往下流,不断地汇聚在一起
,看上去恐怖至极,简直就像洗手间外是血池,血水正顺着缝隙钻进来。
我怔了怔,叫道:‘是谁,别再装神弄鬼了,赶快出来!’
顿时间,洗手间里回荡起了一种异样的响声,仿佛是心脏的跳动声,‘咚咚咚咚’,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在卫生间里不停的回响起来。我不去看渗血的四壁,抓住卫生间门的
把手,用力想转动把手,但卫生间的把手就像被锈住一样,怎么也转不动。
现在,我终于相信敢肯定镜子巫婆-血腥玛丽传说是真的,看到这种景象,如果换成是
一个月前的我,肯定会马上心脏病发作。
卫生间的的地板上也开始往外渗血,粘稠的血从地板狭窄的缝隙之间冒出来,像泉水
一样,发出‘咕嘟嘟’的响声,不断往出喷涌,逐渐没过了我的脚裸。
随着卫生间里回荡著的怪异心跳声越来越快,我的脚裸渐渐的被一层粘稠的血掩埋住
,我感到自己的情绪也已经紧张起来,几乎快被那种压抑的心跳声和浓重的血腥味弄疯了
,马上就会忍不住发狂。
我后悔当时没认真听魔风大叔讲的话,也没有照他的嘱咐去看关于咒符方面的书,当
时只要我稍微专心听他讲话,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这次如果不会把命送了,我发誓,回去之后一定不再偷懒了。
陡然,我忽然想起了魔风大叔卖给我的那张咒符。
洗手间墙壁上镶著的那面镜子,镜面上漆黑无比,就像传说中通往阴间的道路,透著
一股阴气森森的鬼气。我趁自己还没有因为发狂,而把这里的东西全都砸掉之前,急匆匆
把那张咒符自怀中掏出来,狠狠地贴到了镜面上。
蓦地,我差点被陡然响起的刺耳尖叫声震破耳膜。
我摀住双耳,却仍然能听见凄厉无比的尖叫声,那种诡异的叫声透过我的双手,直接
传进了耳中。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着‘把咒符拿下去’。
‘把咒符拿下来!’那个凄厉诡异的叫声一直徘徊在我耳边,让我忍不住想大喊一声
,叫它安静些,别再叫了。
到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诡异的声音,居然真的把贴在镜面上的那张咒符摘了下
去,霎时,那声音停止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耳膜听到了太大的噪音,导致暂时性的耳鸣,现在在我耳边仿佛仍然
有那种声音在回荡。
我来回转着身子,向卫生间的四壁扫视,像疯子一样的不断问道:‘究竟是谁?快出
来!’
在望向镜面的时候,我怔了怔,半晌都不敢动一下。
这是因为,在那面镜子上,居然显现出一对邪恶的红色眼睛,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着
,红色的眼珠在上下转动,异常的诡谲,那种红色,和新鲜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浓稠而
鲜艳。
第二十五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这玩意究竟是什么怪物,莫非它就是镜子巫婆
——血腥玛丽?
我向后退了一步,背部紧贴著卫生间的门,戒备的盯着镜子上的那对红色的眼睛。
〈那对眼睛能听懂人说的话就好了,但如果它像吸血蛭一样根本没有智慧,只凭本能
行事,也只能用那张咒符对付它。〉
我警戒地道:‘喂,这所学院里的两个女学生,都是被你吓死后毁容的?’
接着,我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你不想再尝试那张咒符的滋味,就最好老实点。
’
这一般都是电影里反派人物常用到的台词。
隐约间,我感觉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想看到真相?’
那声音轻微的像是没有,若隐若现的传进我耳中,如果是在平时没有留意的情况下,
可能我根本不会察觉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道:‘废话。’
从刚才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也根本听不出那声音是从哪儿传出的,但
我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有人再作弄我,而是真正的邪灵出现了,即使我只凭直觉也能感觉
的到。
镜子上的画面在忽然间变了。
镜面上原本只有两只异常邪恶的血红眼睛,现在却逐渐显现出模糊不清的画面来,那
只是一面镜子,但我却觉得它此刻更像是一部放印机。
为了能看清楚镜子上出现的画面,我向前靠近了一步。
漆黑的画面上开始出现花白色的条纹、接着,黑和白慢慢的融合,不断地往上下挤压
,然后终于凝结成一种灰色。
我紧紧盯着上面不断变清晰的镜子,逐渐能看清楚,镜面上浮现出来的是芙洛拉的白
色小楼,一楼的客厅,刷的一下出现在镜面上。
在一片花白的镜面上,一楼的客厅显现出来,画面越来越清晰,客厅装饰和现在并没
有太大的变化,一个年轻的女孩正斜靠在软垫上,前面是一张矮几。
〈它让我看的究竟是什么?〉
我心中有些忐忑,攥紧了手中的咒符。
画面中的女孩有着小巧的五官,以及深陷的轮廓,穿着一深缀满宝石的褐色纱裙,十
指纤长,戴着一枚墨绿色的宝石戒指,装饰看上去十分的美丽动人,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
十六岁。
这时似乎是夜晚,香炉里不断燃起飘渺的缕缕白烟,客厅内并没有开灯,只是点着一
支烛台。
女孩虽然如此的美丽动人,但在她的脸上,带着一抹令人感到心悸的表情。
她又像是快要发怒了,又似乎马上就会哭出来,憎恨和敌意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虽然
她拿着一本书,但她的右手却已经攥成了拳头,青筋毕露。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复杂
,所以使人始终无法忽略掉。
镜头忽然转到坐垫的下面,坐垫下面塞著一柄小巧的手枪,只有半个乌黑的枪管露在
外面。
我和画面上的女孩对望着,尽管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却始终无法移开视线。
我用手捂著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看下去。
镜面就像正在上演一场没有声音的哑剧,不断的闪烁著,女孩脸部的特写逐渐放大。
我吓了一跳,认出来这个女孩是芙洛拉,虽然我只见过她血肉模糊的面孔,但却感觉
到她一定就是芙洛拉!
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画面中,他年纪大概在四十岁上去,眼中闪烁著阴险的
光,鹰钩鼻子,头上已经秃顶了。
这时,芙洛拉已经从软垫上站了起来,双目直直地盯着进来的中年男人。
我用左手抓住洗手池的边缘,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对突然出现在镜面中的男人生出了
一种恶感,虽然他长相不算猥琐,但在他的表情里,却带着一种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厌恶的
神情。
看到这里的时候,镜子上的画面突然不规则的跳跃起来,画面变的异常混乱。
我摇著镜子,焦急地叫道:‘喂,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最关键的时候,画面却忽然没有了,这让我心里感觉到异常的紧张。
这种状况维持了很长时间,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永无结束的一刻。
骤然间,镜子上又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画面在不断变化著,客厅的顶端,可能是客厅的落地窗被打开了,淡灰色的轻纱在画
面中不停的飘动。
芙洛拉和那个男人似乎起了争执,他们正扭成一团。在这时候,男人满脸汗水,手掌
高高抬起,一巴掌打在了芙洛拉的左脸上。
芙洛拉大声尖叫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她用手捂著左脸,手已经伸到了软垫的下面,
握住了那把枪。
霎时间,我也被镜子中的情景搞的不由紧张了起来,在恍惚之中,似乎也听见了芙洛
拉的尖叫声。
芙洛拉从软垫下面抽出枪,用枪口对准了那个中年男人,就在要扣在扳机的一瞬间,
枪从她的手里滑了下去。
她上半身一歪,身体重重倒在矮几上。
中年男人满脸都是汗水,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到了淡灰色的针
织地毯上,他几乎软倒在地面上,只能勉强用一只手扶著身旁的物品。
在我伸手拭去额上汗水的同时,他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芙洛拉,先把落在地上的手枪拣起来,然后推了一把芙洛拉。
这时候,芙洛拉的身体从矮几上滚落下去,在她左脸上有大片红色的掌印,整个手掌
清晰可见,清晰到甚至连手掌上的指纹都能看清楚。
中年男人的表情越来越慌乱,他将手伸到芙洛拉的鼻子下端,刹那间他的身体晃了一
晃,摔倒在旁边。
过了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久,他才爬起来,急匆匆的从正门里跑出去。
在他出去之后,画面就停留在芙洛拉的脸上,她一动也不动,仰躺在针织地毯上,脸
孔看上去异常的诡秘,仍然保持着一种憎恨和厌恶的表情。
镜子中的画面骤然消失,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突然,男人的面孔又出现在
镜子中。
第二十六章
他的眼里带着慌乱和焦躁,在他手里拿着一把像锥子般的东西,他骇人的脸孔朝画面
逼近。
男人的脚旁边,他拽著芙洛拉的头发,把她的头填在洗水池里,拿锥子朝她脸上刺下
去,镜头顿时被溅上了刺目的血。
这时候,影像上带着鲜红的色泽,接下来,男人给芙洛拉毁容的过程,都被一层诡异
的红色笼罩着。
〈原来芙洛拉是他杀的,毁容恐怕只是为了掩盖她脸上的手掌印。〉
我已经发现,他给芙洛拉毁容的地方,就是在这个洗手间里。也就是我现在站着的地
方,我最近胆量虽然变大了不少,但却仍然感到心中发寒。
〈因为镜子上沾上了血迹,所以才会使画面一片红色,难道这些镜头,全部都是镜子
记录下来的?〉
不但是二楼,就连一楼也有一面镜子。
而且,不止是镜子,即使是玻璃也能反射出影像,想到这里,我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
的感觉,就在这时,镜子中的画面也终于完全消失了。
镜子恢复了正常,这时,在镜子出现的是我自己的脸。
我揉了揉眼睛,突然感到没来由的恐惧和愤怒。
我什么都没有想,就立刻把咒符贴到了面前的镜子上,又抬起腿狠狠地踹了镜面一脚
,道:‘你这家伙,莫非也偷看了我洗澡!非但没有付观赏费,事后还吓唬人,真是下流
至极!’
刹那间,那种凄厉的哀号声,又重新响起,回荡在卫生间里。
我转过身去,精神病般的笑道:‘叫吧,叫吧,有本事就再叫大声点,我这次绝对不
会再给你摘下来咒符的!’
我一边笑着,一边神经质的朝那面镜子叫道:‘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照镜子就是了,
我要把所有的玻璃都砸碎,全都冲进马桶里去,你大概没看出来吧,我除了是个精神病,
还是个破坏狂,这是你随意偷窥别人应得的代价!’
我用双手按住镜子的边缘,用力把它从墙上扒了下来,霎时间,摘下镜子后产生的巨
大冲力,使我向后面摔去,身体重重撞到卫生间的门上。
我晃了晃,将手里的那面镜子高高举起来,又一下子松开了手,镜子重重摔落在地板
上,‘卡啦’一声,镜面摔的四分五裂,破碎的玻璃全都渗在满地的血水里,只有那只咒
符飘了起来,浮在血水上面。
我在那些破裂的玻璃上用力的踩着,直到它们都碎成了一块块的为止。
我用手撑著腰,使自己全身都靠在门上,剧烈的喘息著,这时,我又朝满地的碎玻璃
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些碎玻璃,每一块的上面竟然都浮现著一双双赤红色的眼睛,它
们在血水中看起来异常恐怖,就像有生命一样,眼球居然还在不断转动着。
我虚弱地呻吟了一声,顿时感到脚下发麻,脚裸像是被某种东西拉住了。
我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昏过去了,但越是这样,就越觉的气愤。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
己这是怎么回事,居然弯下了身子,用手把那些碎玻璃从血水中捞出来,再一块一块扔进
马桶里。
我知道自己心里,明明害怕的要命,但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恨不得它们全部都从
我眼前消失。
‘妈的,又不是寄生虫,难道你就只会在镜子里出现!’
我一边骂着,一边不断的捡起脚下的玻璃,抛进身旁的马桶里去,但那些玻璃中反应
出来的赤红色眼珠,就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附在我的手背上一样。
我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甚至连神智都变的模糊起来。
我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的手上被玻璃割的伤痕累累,血不停的从割伤里流出来,滴在玻
璃上面,如今,两只手上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了。
到我发现的时候,以及来不及顾及这些了。
虽然手上不断传出一阵阵刻骨铭心的刺痛,但我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直到地上所有的镜子碎片全部被我丢进马桶之后,我才按下了开关,让一股股水把它
们全都冲了下去。
我剧烈的喘息著,没办法控制自己这种狂暴的行为。我几乎想把卫生间里所有的一切
都砸了,这样,就再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我了。
这时候,砖缝和地板的缝隙中已经不再往出冒血。
我握住门的把手,用力一转,门居然还是没开。我情绪低落,靠在卫生间的门上,身
体顺着门往下滑,最终坐倒在血水里。
我盯着面前的‘血墙’发呆,如果我刚才留一点体力,现在就能撞破门出去了。
〈总不能一直被困在卫生间里,得想一个办法出去。〉
触目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狼籍,混乱不堪,所有的物品上都沾著血,十几坪的空间里
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
我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看见在正对着我的那面墙壁上,正逐渐隆起了一个包,那
个包向前面凸出,像是有一个东西想要从墙壁后面挤出来,而那面空白的墙壁,正是之前
镶著那面镜子的位置。
由于镜子被我硬掰了下来,那片墙壁上就留下了一片空白,那片空白和整个卫生间比
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我怔了怔,心中已经意识到,那肯定又是有怪东西要出现了。
但我的双手却一直在发疼,我能感觉到有不少玻璃渣进到了伤口里,双手只要稍微一
碰到别的地方,就痛彻心扉。
我从地上慢慢的站起来,我可不想现在就把整个生命燃烧殆尽,所以只能看出来的究
竟是哪类‘东西’,再下决定也不迟,可恨的是,我身体里那种诡异的变化似乎根本不准
备出现。看来人也只能靠自己,紧急关头想靠外力帮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从以前开始,每天都会到三番四次地想到,自己的死期何时会到?甚至也幻想过我
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然而,虽然时常在替自己担心,但我却从来也没想过要主动放弃
生命,只是有的时候,上天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就像最近,我总是碰到这种衰事。
从墙壁上凸出的包越来越大,似乎有向前面挺进的趋势,我怔怔地望着那个逐渐凸起
的包,等待着它产生变化,那镜子巫婆-血腥玛丽究竟是什么?
正在我想着的时候,那个‘包’已经从墙上凸出了很大一部分,突然发出‘啪’的一
声,从墙里面脱离出来。
第二十七章
我几乎怀疑是自己的眼睛脱窗了,从墙里‘钻‘出来的,竟然是一只鸟,一只极其美
丽的夜莺,此刻,这只夜莺正在悠闲的梳理着它自身的羽毛。
我哀叹了一声,自嘲的笑起来,道:‘一只鸟,怎么会是小鸟,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
难道我也被人下了药,才会看到像这样荒诞的事情,还是我也已经像甘贝尔般神经错
乱了。
我忍着双手上的刺痛,闭上了眼睛,为自己全是伤痕的手感到很不值。当我再次睁开
双眼的时候,那只夜莺竟然还没有消失。
‘天……’
这简直就比在南极看见了北极熊还要古怪,一个被鲜血涂红的卫生间里,墙壁上突然
多出了一个凸处,这是多么诡异的一间场所,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见到鬼怪的准备,不管将
要出现的是多可怕的怪物,但是,为何会出现一只夜莺?
〈即使是贞子出现,也不会使人比现在更吃惊了。〉
我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道:‘喂,小鸟,你会不会讲人话?’
夜莺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动作,抬起小小的鸟头,高傲地道:‘你还真是个疯子,讲话
也真没有礼貌。’
我差点笑了出来,压抑的心情在突然间放松了。
一只鸟,一只鸟的脸上居然有表情!居然还能开口说话,说话的声音也是女人的声音
,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反正不管它脸上的表情是不是高贵,我都看不出来,既然只是
只小鸟,那我根本没理由害怕它。
在以前,我也只听说过女妖塞壬,那是种惯用歌声迷惑水手的女妖,她们只出现在传
说中,她们可能是鱼尾,也有可能是人首鸟身的女妖,即便如此,不管任何传说中,她们
也都拥有女人的头颅。
至于这只可爱的小鸟,不知道它是不是塞壬的变种,如果是塞壬,它不跑到海里去,
为何反而出现在卫生间里?
〈如果这只鸟愿意当我的宠物就好了!即使上飞机,只要替它打上一针,就能当毛绒
玩具带走,真是方便极了!〉
我迟疑地问道:‘你是……血腥玛丽?’
夜莺又歪了歪头,半晌才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我笑了笑,又道:‘小鸟,麻烦你帮我把卫生间的门打开。’
夜莺的声音变的异常冷峻,道:‘你说什么!’
一只夜莺用冷峻的口气来说话,我不禁觉得好笑,道:‘算了,既然你没有长手,我
自己来开吧。’
然而,我的双手被玻璃划的鲜血淋漓,到处都是伤口,只要一接触到任何东西,都会
有一阵通彻心扉的剧痛。
我用一只手肘抵在门把手的下面,忍着痛,把门把手转开,‘卡’一声,卫生间的门
应声而开。
我正准备走出去,没想到那只夜莺先我一步,从半开的门里飞了出去。
一走出卫生间,我顿时感觉身体舒适了许多,那股血腥味则被关在了卫生间里面。
二楼居室被珍珠,纱帘和淡灰色的针织地毯布置的很奢靡,之前我还没有为这种奢靡
感动过,但终于出了像卫生间一样的鬼地方,外面的房间使我感到很舒适,简直就像一个
天堂。
我坐到大床的边沿上,脱掉黑色的睡袍,从床下的行李箱中取出医药箱,又从医药箱
中拿出镊子,绷带和消毒药品。
由于手上的创伤实在太严重,使我没办法用手去拿东西,所以取东西的时候就份外费
劲。
我用两只手指拿着镊子,往出挑伤口中的玻璃渣,每动一下镊子,都会感觉到一阵要
命的剧痛。
同时,我也想起了刚才从镜子中看到的画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那个微带些秃顶
的中年男人杀了芙洛拉。那个中年男人在杀了她之后,为了掩饰她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就借用古老的传说毁了她的容貌。
芙洛拉是在拿起枪的一瞬间,就倒下去了,当时她就应该已经死了,难道她是因为对
方的一巴掌而死的?那个中年男人又是什么人?看起来,芙洛拉似乎很憎恨他,而且他们
两个的年龄和长相,也都很不登对,这对男女的关系真令人感到费解。
〈芙洛拉和海因两个人之间也毫无关系……等等,在芙洛拉死后,甘贝尔一直在帮她
照顾她的白山千鸟,真伤脑筋,这又和海因有什么关系?〉
我一分神,镊子碰触到手上的肌肤,使我疼的哼了一声。
那只夜莺忽然扑扇著翅膀,飞到床沿上,用一种不屑地语气道:‘你这样会感染坏血
病。’
我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球,突然凑到它的鸟头前面。
夜莺的反应很强烈,它向后跳了几步,连着打了许多个喷嚏,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我看得不由呆住了,真难以相信,一只鸟的表情竟然也可以这样多样化,如果被研究
医学的人碰到,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把它拿去做活体解刨。
(听说血腥玛丽因为她父亲亨利八世而恨透了男人,杀人如麻,如果我把它抱进怀里
,它会不会脸红,真想看一看,但也真奇怪,血腥玛丽竟然会是一只鸟,一只小巧的夜莺
。)
‘你干什么?’
‘没什么。’
我强忍住想笑的冲动,低头仔细处理着手上的伤口,先用酒精把满手的血全部抹掉,
再细细的擦拭伤口。
在把血全擦干净后,我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比想像中还要多许多,伤口横七竖八的
密布在手掌心和手背上,纤长的手掌和手背上伤痕累累,简直就像是刚被人虐待过一样。
我挑了一下眉,先把药洒在伤口上,又用纱布把手紧紧裹了起来,虽然这样做需要不
停的换药和纱布,但在短时间内还不至于会感染,我也可以感觉到舒服一些,可惜的是,
伤口愈合后一定会留下很多疤痕。
夜莺又飞到了我面前,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却又忍不住偷偷瞥过来。
我忍不住问:‘喂,小鸟,你有没有偷看我洗澡,除了洗澡外,你还看到了多少?’
夜莺停在床沿上,歪著鸟头,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
这时我已经发现,它虽然是一只鸟,但却仍然保留了女性的特点——总喜欢莫名其妙
的生气,而且,它除了能回放以前发生过的事,和制造出恐怖的气氛吓别人之外,似乎并
没有其它的本领,对我的生命也完全无法构成威胁。
〈算了,反正我也没时间和一只鸟在这里打哑谜。〉
〈那些女人穿的衣服就全留在这里吧。〉
我从床底拖出行李箱,再次整理了一遍,把该带走的东西全部都安置好,才拿出一件
严密的衣服,取出一顶和之前那顶完全相同的假发。
我已经受够了,就当是甘贝尔杀的芙洛拉吧,反正甘贝尔也已经死了,想从茫茫人海
中找出一个微秃的中年男人也是不可能,海因的事又与我无关。
而且,即使我不认识去机场的路,也可以在途中问人,即使在中途迷了路,也绝对不
会有人忍心袖手旁观,我来之前买了一张地图,也带了足够的钞票,拖拖拉拉的留在这里
根本不像是我,所以,今晚就走。
我拖起箱子,毫不留恋的打量了二楼一眼,打算趁夜离开。
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离开之前去一趟米尔亚娜那里。
第二十八章
在这样的深夜里,米尔亚娜居所的三层仍然透出灯光,她显然并没有在睡觉。
透过树影,甚至能看见三楼阳台上米尔亚娜修长的身影,我穿过枫树林时,顺便把行
李箱藏在了一棵隐蔽的枫树的阴影后面。
之后,我靠在离别墅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干上,一直注视著在三楼阳台上吹风的米尔亚
娜。
在这样宜人的夜晚,我实在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情。
如果说我没有一点点喜欢米尔亚娜,那纯粹是假的,从以前开始我就最喜欢像她这样
强大的女性,我一向只喜欢强大的人。只是盯着她修长的身型,我想自己就能看上一天,
但遗憾的是,她竟然是一个同性恋。
连我自己也感觉到迷惑。
其实,那也没什么,只要多花一点时间,我完全能使她迷恋上自己,但是现在的时间
已经不够了,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告诉我,在这里待久了不会有好事。
虽然米尔亚娜这样的美女很少见,但相较起金钱来,我更喜欢金钱,因为钱能稳定的
维持日常生活,而女性却最善变,尤其是美女。
即使没有米尔亚娜,还会有很多女性主动来接近我,更何况,米尔亚娜实在太危险了
,不应该沾手危险的女性,否则后果一定很严重。
她看起来像是受了欺骗就会毫不犹豫开枪的人,不管对方是谁,恐怕待遇也都一样。
我随手扶住身旁的树干,透过晃动摇弋的树影,又盯了三楼地阳台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非问清楚不可,希望她不要反目。〉
想到这里,我戴上手里的一顶假发,从树影后闪了出来,朝那幢别墅走过去。
我朝四周瞥了几眼,那只美丽高贵的夜莺似乎并没有跟来,也好,这样省了不少麻烦
。
不知为何,别墅的铁门并没有向平时一样紧紧关着,而是大敞着。
我从铁门里走了进去,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任何人阻拦,也没有见到一个米尔亚娜的仆
人。
我心里更感觉到奇怪,放轻了脚步,推了一下别墅的正门,正门居然没有上锁,只是
轻轻带着,一推就开了。
大厅中并没有开灯,而是沉浸在黑暗的气氛中,各种动物的标本在黑暗中很不显眼,
极容易被碰倒。
我快步穿过大厅,走上楼梯,在楼梯的转角处,仍然看到了那对救过我一命的象牙,
我发现,现场所有的血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在我穿过三楼,迳直走向阳台的时候,突然听见米尔亚娜道:‘错过这么美的夜晚,
未免太可惜了。’
我朝她身旁走过去,道:‘是很浪漫。’
我又问道:‘米尔亚娜,你知道我会来?’
米尔亚娜突然转过身来,她的面孔在皎洁的月光下,神圣的令人感到窒息。
她的身高本来就很高,这时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尊庄重肃穆的女神像。
在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狂热的情绪,使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一直没来由的心悸。
除了我的亲姐姐以外,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性。
有的时候,美丽的人不一定有很强的魅力,魅力是一种能吸引住别人目光的独特气质
,非但要有美貌,还必须有非常独特和出众的气度,形成了一种光辉,这种光辉可以让同
等级的美人都为之黯然失色。
米尔亚娜瞇起眼睛一笑,道:‘你说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猜。’
‘这是种默契,我感觉到你一定会在夜晚来,你果然来了。’
她又朝我的手上瞥了一眼,道:‘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缠着绷带?’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受了一点伤。’
在这种环境下,实在不太适合说很多话,因为月光太皎洁了,夜晚也实在很适合谈情
说爱。
我用手肘撑在阳台的石柱上,手臂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使思维清醒了不少,毕竟我
不是来和米尔亚娜谈情说爱的,虽然这种时候说那些话有些唐突,但也没有办法。
我望向她的侧脸,蓦地道:‘我已经知道是谁杀死我的表妹芙洛拉了,是一个中年微
秃的中年男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像是和芙洛拉有些瓜葛。’
‘我想你肯定很熟悉有一种南美仙人掌,那种仙人掌的仙人掌毒碱,致幻效力非常强
大,服食过量,能使人精神错乱,甚至死亡,或许甘贝尔一直以来都还不知道她自己在做
什么,米尔亚娜,是你给甘贝尔服食了那种毒碱。’
‘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
我紧紧盯着米尔亚娜脸上的表情变化,事先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开门
见山的把话全部都说出来。
不管干什么事情,只要把私人感情掺在其中,人的办事效率和头脑都会随之变差,看
来我必须克制自一下己,感情用事是很不理智的,尤其是这方面的感情。
果然,米尔亚娜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然后转过头来看我。
她的表情开始产生变化,我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她完全不反驳,掠了一下耳边的短发,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是我给她下药的,
你说的没错。’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
米尔亚娜走到圆桌前,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姿态仍然显得很优美。
我事先也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样干脆,我怔了怔,心里突然感到一丝不安,干脆转
过身去戒备地盯着她。
在阳台上望向周围,到处都是一片黑暗,米尔亚娜的这幢小别墅里并没有开一盏灯,
所以向里面望去的时候,比外面更漆黑。
我隐隐又察觉到了一些事情,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从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中年微秃的男
人杀死芙洛拉的一幕,凭感觉推敲出仙人掌毒碱的事情。
但我现在感觉到,事情可能远没有我想像中那样简单,也许我开始时就应该离开学院
,不应该再来这里见米尔亚娜。
这时候,米尔亚娜突然又若无其事地道:‘有一点真奇怪,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给甘贝
尔服食的是仙人掌毒碱,我在当地印第安部落,从他们的一个巫师那里得知,那是当地只
有巫师才会知道的,他们的说法是,通过毒碱和其它语言的引导,人会被黑暗精灵侵入身
体,其实也就是那种毒碱加上轻度的催眠暗示,能影响其他人的一些行动。’
‘你自己说过,两个月才去南美洲打猎回来。’
米尔亚娜侧着头,笑着道:‘难道你也像芙洛拉一样,常给自己注射海洛因,对这类
药物有些了解,否则又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我从米尔亚娜的言行举止中,已经感受不到先前那种锋芒毕露的气质,她在霎那间变
的异常沉着冷静。
〈或许这种样子才是米尔亚娜本来的真面目。〉
在她湛蓝的眼瞳中,甚至闪烁著铁一样冷酷无情的光芒。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芙洛拉有毒瘾?‘
米尔亚娜开了圆桌上的红酒,斟了一杯,拿着水晶杯道:‘芙洛拉整天喜欢做白日梦
,单纯又无知,很容易被其他人控制,薛西斯像是不满意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在暗地里
给芙洛拉提供毒品,一直都借此向芙洛拉勒索钱财,他们这样的关系,迟早都会出问题。
’
〈没想到那个中年微秃的人竟然是薛西斯。〉
我根本没想到米尔亚娜会讲的这样清楚,听着她冷静地说这件事,我不由得想起沈潜
在心底的‘疑问’
‘芙洛拉是被薛西斯一巴掌打死的,除非芙洛拉之前就有毛病,否则为什么会被一巴
掌打死。’
米尔亚娜惊异地瞥了我一眼:‘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有一种药物,那
种药物能刺激人体内的微血管,令微血管高度扩张,微血管扩张的结果,是变的很容易破
裂,微血管一破裂就会产生轻度的皮下出血,结果就是皮肤表面出现红色的伤痕,所以即
使只是薛西斯打了芙洛拉一巴掌,芙洛拉的脸上也会出现掌印。’
她沉静地道:‘但这还不至于要命,而我从以前就在芙洛拉吸食的海洛因里掺了另外
一种药,那种药的药性是,只要人体内有很少的微血管破裂,就会随之流入血管内,再到
心脏,药性可以导致右冠状动脉闭塞,看起来就像心机梗塞一样,直接使人死亡。’
米尔亚娜笑了笑,道:‘薛西斯打了芙洛拉一巴掌,那一巴掌导致微血管破裂,由于
微血管破裂,药顺着血液循环到达心脏,毒性发作,两种药的药性分别起到作用,芙洛拉
就那样死了,而芙洛拉脸上的巴掌印令薛西斯不得不给芙洛拉毁容。’
我心中发寒,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开始时,绝对没想
到米尔亚娜会说的这样干脆。
虽然有点犹豫,但我还是道:‘你为什么要杀她,难道这些全都是你……’
米尔亚娜陡然打断了我的话,点了点头,站起来身来,道:‘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事
先设计好的诡计,即使我不这样做,这事迟早还是会发生,我只不过是让事情朝着最自然
的方向发展。’
我把整个身体转过来面对米尔亚娜,她也侧过脸来看着我。
我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道:‘你曾经说薛西斯失踪了,我想薛西斯应该已经死了吧
。’
米尔亚娜绕过圆桌,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若无其事,难以想像刚才的话全是从她口中说
出来的。
她耸了耸肩,毫不回避地直视着我的双眼。
‘你们的王室敬畏巫术,如果把芙洛拉的死和巫术结合在一起,学院的传说刚好可以
加以利用,这样的话,你们就绝对不会派侦探来调查,反而会请巫师或者灵媒,那就没什
么可怕的了。即使能查出芙洛拉一直在吸毒,也和我毫无关系。’
‘然而,当我听说芙洛拉的表姐——也就是你要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威胁,要知道
,你们王室的酷刑即使是铁人也挺不过去,更何况是薛西斯,学院里的各种流言迟早都会
传进你耳中去,你也一定能查到薛西斯身上去,所以我必须在你来之前先除掉薛西斯。’
‘薛西斯在杀死芙洛拉之后,就把毁容用的凶器全埋在了地下,后来,我把那个包裹
挖了出来,放在薛西斯回家必须经过的一处地方,在他慌张的想打开那个包裹的时候,我
把他敲晕了,又在他的身上绑上铁器,把他沉进了枫树林旁的水池里,如果我没算错,他
的尸体会在这两天就从水池里浮起来。’
米尔亚娜边笑边道:‘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最倒霉的是芙洛拉竟然在事发的前
几天,从我这里偷走了一柄枪。’
‘杀他们的原因,只不过是我在偶然的机会下,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我手
中刚好又有几种药,剩下的,只要你仔细想想就一定能猜出来。’
我又向后退了几步,骤然明白了一些事,心底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
我接着问道:‘芙洛拉和你毫无关系,也就算了,你又为何要利用甘贝尔杀死了海因
。’
米尔亚娜一边向前走,脸色在突然之间变了,变的阴沉至极。
正当我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她突然说:‘我想我和海因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了
。’
米尔亚娜突然闭住双眼,随后睁开。
‘海因因为要回去成婚,怕我纠缠她,居然威胁要把我是同性恋的事发给报社,我不
可能不杀她,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把我的秘密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米尔亚娜接着道:‘甘贝尔和芙洛拉的关系很要好,简直就像一对真正的母女,之前
我曾装做不经意的暗示过她,芙洛拉的死和海因有关系,又给她服了毒碱,让她无法再靠
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先约海因出来,在杀了她之后,又把她的尸体拖回到她的寝室中,所以甘贝尔去
的时候,又勒死了她一次,在甘贝尔干完所有的步骤后,我故意在门口发出叫声,把她惊
走,这样也容易令她明白有人看到了她杀人。
‘之后的事情,你也全知道了,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芙洛拉、薛西斯、海因、
甘贝尔,如今已经全部都死了。’
米尔亚娜抽出一支香菸,之后用火点燃香菸,瞥了我一眼,道:‘你也没想到我会把
真相全部都说出来吧。’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问:‘但你怎么会知道芙洛拉被薛西斯掴了一巴掌,就像亲眼看
到一眼,那时你明明还没有来。’
我定定地望着她,沉静地反问道:‘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但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
明是你杀了他们,你也要杀我吗?’
我心中的疑惑,已经全部都被米尔亚娜的一席话解释了。
突然之间,米尔亚娜从腰间抽了一把枪,用乌黑的枪管对准了我,她眼中的神情,比
铁还要更冷酷无情。
‘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和他们一样死的不明不白,才会把所有的事说出来。’
阳台十分的宽敞,中间只有一张圆桌和几张坐椅,米尔亚娜离我也仅仅几步远,只要
她一开枪,我相信自己绝对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