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腿上,他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这样。
为什么?
有人说我们是同性恋。
下课时间的喧闹,嗡嗡在耳边。让我难以分辨他的语气。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一个预告。
那天之后,他像空气一样。和我同在一个教室,但是我感受不到。
大腿没有再被重重压住,手也变得轻松,不需要环绕拥不住的暧昧。
手牵手走在往补习班的小路,
后方一阵嬉闹声。
熟悉的对白。
三两男生模仿我们日常的对话,带着鄙夷嘲弄的眼神经过。
看清楚带头的,不是和身边的他称兄道弟,那个谁的儿子吗?
平时爽朗外放,和男生们有好交情的他沉默不语。
我其实不怎么在意。但不知道他是否因此觉得失去了什么。
班上和社团里几对情侣。
同学谈到那些情侣的语气,我有点不确定那是羡慕,还是猎奇。
故事总是从那声学姊开始的。
原本热络的学妹,因为我和他过从甚密而切断所有互动。
我有点分不清,是因为好友被学姊抢走而妒嫉,还是学姊被好友抢走而不开心。
后来在辗转的那些耳语里,才明白他是不愿好友被“误导”上这条路;
同学开导著学妹:他们那种人注定要辛苦,就让他们自己去尝尝。
我不知道那算某种理解,还是冷眼。
是啊,想想真有些辛苦。
那个灵巧的学妹,在小楼梯间哭湿了我的肩膀。
某日午后不经意撞进他们拥抱的空间。才发现有这样相配的一对。
灵巧的这个说,要分手了,不能再和质朴的那个在一起。
没有未来啊。
话说得零星。他的眼泪布满了留白。
多年后成为脸友,每每贴上同志相关的动态,他总是按赞。
据说有先生有小孩了。幸福吗?我总是想问。
每日七点半早餐约会,黄昏时等待彼此下班。
在天未全暗的余光中,一声没头没脑的道歉划破两人世界的宁静。
不是我说你们什么。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说你们什么。
我和你面面相觑。
闯入者并没有转述那些关于我们的内容,你我也没有追究哪些耳语让他如此惊惶。
心神还在惊愕里,忽然你说,不必因为那人自己的焦虑,打坏我们的心情。
相视而笑。两颗心知道以后要靠得更近,才能为彼此搭起防护罩,不被莫名的恶意波及。
所以后来即使在大马路上,一群男子特地走到前方回头对着你我叫嚣:
“死gay”
仿佛怕我们没听见似地用表情加强力道,我们也只是握紧彼此的手。
我们有默契地在自己的工作里一点一滴汇入关于同志,关于性别的种子。
你不知道的是,多年后我要做的不只这样。
我想,爱可以转换成很多种形式。
于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
聊著今年的恐同日,可以怎样唤起人们的注意。
于是有了一个征文的活动。
在那之后,同伴们和我要开启长期的行动,如同泳渡某个海峡。
有时候起雾看不清,不清楚自己是否仍在航道上;
有时候几乎力竭了,担心随波逐流到不了彼岸。
而陆地其实都在。
而彩虹总现身雨后。
如果人们不再害怕相爱,
如果每一个年轻的我们不再厌恶自己,
如果我再也不会听到青春的哭泣声说著:
假使可以选择,他不想当同性恋。
如果可以让一切往前进一点点。我愿意。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