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Novembre 5 -13

楼主: ShyLes (人家会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0-24 13:37:26
 “其实你用不着感到罪恶。这一切都是我计画的,你也只不过是在威胁之下被迫照做罢
了,杀死那些人毕竟不是你的本意。”
 伊莉莎白似乎不太在乎雪莱的反应,迳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
 雪莱没有搭腔,只是认清她没这么轻易离开于是迳自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毛巾缓慢地
擦汗,换上另一套干净的衣服。
在这闷热的暮夏夜里,狭窄而密实关上窗的房间燠热而不通风,饶是身体一向虚弱怕冷
的她也睡出了一身汗。
 她们之间已经走到这种死局,只能说出这种令人发笑的,根本像是骗小孩的安慰了吗?
 一个糟糕的借口还不如没有,安慰也是。
 还是说,她在对方心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地位,也就没有好好思考自己想法,说出一些中
听的必要?
 伊莉莎白毫无疑问是聪明睿智的,但她对雪莱粗鲁而漫不在乎的态度,和那可笑的安慰
只是让雪莱更加了解自己的不足挂心。
 是她不好,是她自己不够好,不值得被爱。雪莱轻轻在心底默念著,缓缓松开没什么力
气却攒的死紧的拳头。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恨眼前的伊莉莎白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她只知道,他们之间
曾有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过往的一场骤雨,顷然蒸发在光照之下,而正因她自己的一厢情
愿,如今两人间的相处已经对她造成威胁,使她不安失控,使她患得患失。
 即使因为受到欺骗而不再愿意毫无保留,因为受到伤害而不愿再放下戒备,她仍然是那
么那么的渴望着那人。
 如今啊...事到如今她仍然那么犯贱执迷的为了对方而涉入这一团危险复杂的混乱,还
要假装这一切是出于自己理智的思考,还要假装这一切都是为了对方的孩子。
 真是个白痴。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自己负责,用不着你的开脱。”
 背对着伊莉莎白换好衣服之后,她转身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冷冷的开口,并没有开灯的
打算,送客的意味明显。
 那样不得不的冷漠或许对于对方一点差别也没有,只有自己会被刺痛。
 “是吗?我只想告诉你,你之前的表现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伊莉莎白的声音陡的变
得冷硬。
 “希望你今晚也一样好运,这任务很重要,而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没有什么耐心,无法宽
恕太多误差。”
 “那只是个意外。我会顺利解决的,那些威胁人的话你自己留着吧。”她感到有什么东
西梗在胸口,快要不能呼吸,她吃力的吞了口口水,生硬的说,然后倔强的抿起嘴拒绝剩
下可能的谈话,尽管冷战或不善从不是她擅长的表情。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空荡的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后,扭开电灯,颓然的倒在歪斜的椅子上,拿起桌上那一叠已经
被她反复翻到有些脆薄的纸。
 上面的照片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厚重的眼镜,光滑苍白的脸上蓄著凌乱的八字胡,皱巴
巴的衬衫扣到最后一颗扣子,一派邋遢寒酸的学究模样。
 显然这照片是太旧了,要不就是那人在这短短几年之中变老太多。
 昨晚雪莱就曾经和这男人打过照面,他看上去仍是一头蓬乱的头发,但却都已花白,穿
著寒酸的衬衫,又老又瘦弱。
 是的,理论上,昨晚就应该成为这男人的死期才对。
 昨天该是这男人一个星期之中唯一会外出,前往唐宁街的日子,她应该就在那段长达两
三英里的路程上定点埋伏,一如前例将他给解决掉才对。即使他的身边还有两三个警察陪
他外出,这终究是个简单的任务。
 但她就这么躲在大楼的楼顶,眼睁睁看着那男人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明明距
离是那么近哪。
 或许就是太近了。
 雪莱连他脸上的愁苦表情都一清二楚,那缩起肩的模样仿佛被强加了几万吨的重担,而
微微颤抖的上唇也泄漏了他的不安与惶恐,而在某个瞬间,她似乎在那黑暗之中和那男人
的眼神交错,那双眼底写着清澈的忧愁。
 父亲身为理工学院的研究员,从小在理工学院校园里长大的雪莱看过太多这类的人。
 总是一派天真的表情,带着眼镜穿着绽边的毛衣和脱线不成对的袜子,因为长年的缺乏
运动而驼背,缩脖子下颚突出,说话温温吞吞的,好像笨拙而容易出神,但聊起量子力学
或是高等微积分声音就会大上三倍,即使奸诈或算计的模样都硬是比外头的艰险还来的温
和单纯...
 雪莱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她太清楚了。眼前从楼下走过的人只不过是个典型的学者,根本不懂什么权力与利益,
对于政治与战争之类的事漠不关心,更不要说会去迫害他人,犯下什么大奸大恶。
 这和之前的那四个目标都不同。雪莱犹豫了起来。
 只不过是个成天只知道埋首实验室,对于电信系统热中钻研的老学究啊...
 面对那张脸,父亲的形象在脑中竟益发清晰,她最后还是下不了手,这是她第一次没有
顺利完成任务。
 电信广播系统吗?
 雪莱大概可以猜出为什么伊莉莎白会这么急着想把这位姓汤森的矮小男人处理掉了。
 报告里写着最近这几个月汤森博士总是待在隶属于忠诚部的广播总处大厦里,除了每个
星期二会提着一个小皮箱前往唐宁街汇报之外,几乎没有踏出那里半步过。而从汤森博士
的表情和走路姿势,可以很轻易的看出他最近承受的压力和工作量必定不小。
 如果她猜的没错,果然是组织秘密且有计画性的破坏掉整个城市的广播与监视系统,这
就解释了为何他们急着解决的汤森博士最近工作量剧增,而又为什么监视系统迟迟没有回
复了。
 大元首一上任就大量铲除异议知识分子,加上长期将经费挹注到军备以向外侵略却轻忽
科技研究,老旧的系统一出问题就无力无人可以解决也是可以料见的,而从汤森博士每回
的外出必定有人戒护这点,也可以清楚了解国家忠诚处对他的重视。
 只要解决掉这位汤森博士,监视警报系统想必就可以继续瘫痪好长一段时间,而她绝对
相信,趁著这段混乱期,组织的祕密活动一定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敢在首都那么大规模的做乱,看来伊莉莎白的确不是空口白说,组织的确很有机会可以
反动成功。
 ...不,或许,除了首都之外,还有其他地区的系统也都被破坏了,甚至报发动乱了也
说不定,
 否则,最近这阵子陡然减少的蒙面仔和条子们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在伦敦发生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革命,造反,或仅仅只是一个理念的实践,自由权利的追求,都
是不留情而需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这些代价是谁来付,她还真不敢想。
 妈的,真是混帐。
 回过神来,已经是半夜一点,外头一片漆黑且寂静。
 今天绝不能再失误了。
 错过汤森博士外出时间的她已经陷入绝境,被迫冒着重重风险潜入忠诚部大厦旁的总广
播大楼里,要是失手了,别说是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八成连自己都会小命不保。
 她俐索的在衬衫外穿上肩挂式枪套,摸了下静静躺在里头,已经装上弹匣的手枪,又从
枕边摸出刺刀,轻舞几下感觉那平衡后塞进大腿的刀套中,确定一切装备完全之后又在脑
海中仔细模拟了一次行动后,静悄悄的走出门。
 虽然比起之前的任何目标,你都更令我同情和心软,但也只能跟你说抱歉了,汤森博士

 “谁?”
 昏暗的斗室内,一张偌大的桌面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矮小的男人有些迟疑的转过身子
,对上悄悄潜近的雪莱时,瞳孔缩了一下,好像吓了好大一跳。
 但出乎雪莱意料的是,眼前的汤森博士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没有什么惊慌的模样。
 “贝德?小甜饼贝德?”
 汤森博士瞇起本来就细窄的眼,在满室昏暗之中吃力地端详著雪莱,然后有些侷促地道
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希望女士原谅我的冒犯。”
 “我是他的女儿。”
 雪莱僵硬地点头,怎样都没想到眼前人是父亲的故知。那绰号若非和父亲有一定程度的
熟识是叫不出来的,她细微的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慌乱,开口时语调是连自己都认
不出的冷酷。
 “如你所见,我是来杀你的。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幸好汤森博士看起来虽然有些紧张而激动,拿着笔的手不停颤抖,但仍保持安静,强自
镇定着,并没有因为认出雪莱的父亲而试图求情讨饶,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雪莱喃喃自语,
看的她寒毛直竖。
 可以不用太粗暴没礼貌的方法,已经是不幸中的小确幸。
 “我一直很喜欢贝德哪,他是个正直的好人,而且很勇敢...我啊,虽然羡慕他,但我
就是做不到那样。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要在学界扬名立万...谁知道现在...对知识的贪婪与盲从已经让
我走上错误的方向。”
 汤森博士驼著背缩在偌大的椅子里,看起来更加的苍老与可怜,手上抓着那只笔,自顾
自的低声咕哝著,不知说与谁听,而略微卡痰的声音使的那些语句分外沧桑。
 “那些人总是狡猾又可恶,当初他们说,‘停止战争吧,我们不要去谈政治,我们应该
先想办法复兴过往荣景!’
 这在当时危机重重,急速衰败的国家来说是多么诱人的口号啊。可是,当你走上一条路
的时候,你又怎么可能没有方向呢?他们只不过是狡猾地把目的隐藏起来罢了,而我们这
些无知的选择相信的笨蛋就这么被带上错误的道路...”
 “是...我想也是,迟早是会有人来的,做了这么可恶的事...”
 汤森博士低低的说,看起来有几分迟疑与歉疚,像是犯错的孩子般试图解释些什么,却
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监听系统真是种很可恶的东西,对吧?连我都快要忘记,这个国家曾经是以悠久的宪
法和先进的人权而自豪的...而我竟然设计出来那样的东西,为虎作伥啊...”
 “我想,我的确不像贝德老兄一样勇敢,没有死去的勇气,却也不敢理直气壮的活着。
看到你真令我安慰...你跟他好像,那头乱翘的头发,还有眼睛...睿智而坚韧,散发隐约
的光芒,让人不知不觉跟着产生勇气...别摇头啊,你该以你的父亲为豪,你拥有不一样
的力量,是的,你拥有力量。”
 汤森博士说著,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突然对上雪莱,万分慎重的开口。
 “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来的人是你,你的出现让我觉得
舒坦多了,或许这真的是神的安排...我,我可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的很抱歉,
在你父亲遇害的时候没能挺身而出,也没有为你们创造一个好一点的未来,请你相信,我
一直是后悔的...我很抱歉。”
 一行泪水巍颤颤的划过汤森博士瘦削而布满皱纹,早衰的脸,那样带着恳求而盈满痛苦
的目光叫人难过。
 “我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雪莱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压抑住心底剧烈起伏的情感,
严肃而低沉的开口。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知道还有人记住我父亲,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么,请你也记住我,好吗。”汤森博士顿了几秒,颤抖著开口,语气恳切,却
终究是自制而低姿态的。
 雪莱点头。
 “我会。您请放心。”
 博士闭了闭眼,似乎真的因为雪莱的应许而平静下来,睁眼时,那张给人怯懦印象的脸
庞变得超然,圆而小的眼珠澄澈而透亮。
 “我最后一个请求...我有这荣幸可以和小姐拥抱一下吗?”
 雪莱愣了一下,踟蹰地趋上前去,轻柔的环住坐在椅子上的博士,缓缓收拢手臂。
 这是一个温暖却脆弱的拥抱,令她几乎快要动摇。
 突然她感到博士的身体一僵,以为自己把博士抱得太紧的她连忙松手,却发现对方一点
动静都没有。
 博士脸上还挂著那脆弱而仿佛仍在颤抖的微笑,轻闭着眼,静静在她怀里断气了。
 手里还握著那只笔。
 盖子被打开的钢笔,在左手背上戳出一个细微,几乎像是墨渍的小孔。
 黑色镶金边的钢笔,改造过的笔管里藏着的不是墨水,而是几秒内就能致人于死的毒素
,黑叶-40,或许吧。
 是了,她记起来了,她看过那只笔的。
 拂晓时分,钻过广播处通道的雪莱一回到公寓内,就看见伊莉莎白正坐在桌前,就著微
弱的灯火研究一份文件,因为专心而瞇起的眼敛在细致的睫毛之下,线条坚毅的薄唇和角
度分明的下颚骨角在摇曳的火光下看起来格外神祕而迷人,那认真而若有所思的神情更是
她少有见过的风景,但雪莱此刻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她疾步走到桌边,将那只钢笔一把掼在伊莉莎白面前。
 “您是不是有东西忘记带走呢?”
 “喔?”伊莉莎白收起那份文件,不疾不徐地转头看她,那挑眉而似笑非笑,云淡风轻
的表情让几乎雪莱的在意看起来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雪莱今晚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此结束这话题。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倾身双手撑住桌面,猛的贴近伊莉莎白,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
不卑不亢地轻声开口。
 “我没猜错的话,里头装的毒素应该是黑叶40吧,美国特勤单位提供的器材和技术,嗯
?”
 见到伊莉莎白愀然变色,雪莱刻意挂起一派无辜的神情,心底却忍不住冷笑。果然自己
是被想得太笨了啊。
 “有美国官方撑腰,难怪我们的组织这么有恃无恐哦?组长?”
 “好,是,贝德少校果然见多识广。”
 面对这么近距离的视线,也或许是没有料到雪莱会这么执意的继续纠缠在这话题上,伊
莉莎白显然有些失去方寸而显得暴躁,重重靠向椅背,垂下视线,复又翻起那叠纸来,开
口时根本像是闹脾气的语调几乎让雪莱失笑。
 “所以呢?”
 缓缓逼近到,几乎贴上那白皙柔滑的侧脸,雪莱整以暇地以轻缓但带着热度,不容回避
的口吻伏在伊莉莎白的耳边说。
 “所以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出于天性,雪莱虽然神经质,且常常是脆弱易感的,却也格外有股纤细的韧性与
弱者的踏实(踏实的缺乏想像力且几近残忍),因之她并不常感觉到太过深沉的愤怒或彻底
的绝望。
 或许有。雪莱觉得自己或许曾经看过类似那样的东西,那是比任何外在的敌人或威胁都
要来的令人难以反抗的强烈力量。
 父亲死了。
 在某个九月清晨。雪莱.贝德少校在起床号响起的前两分钟睁开眼,茫然的任视线穿透
海岛带着咸味与湿雾的空气,突然了解这个事实。
 
 父亲死了。
 这认知就和雪莱瞬间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马来亚某处空军基地里而非伦敦一隅,在一张硬
梆梆而带着霉味的木板上而非柔软干净的床垫上一样真实,真实地逼近绝对。
 那个瞬间就像是水槽底部的拴子被拔了开来。
 所有流动的,有关欲望,情感,或者希望的东西缓缓朝那真空之中流了出去,不停的,
确实的朝那虚无迈进然后消失。
 一开始是深沉而缓慢的,直到漩涡产生(水槽里的东西有多深厚多盈满,那漩涡就有多
巨大多野蛮)。
 整池水充满被翻起的沉重污秽染的浊黑稀黄,一切无可逭回地卷入其中,而你甚至抓不
准该在哪个时间点感到愤怒。
 在水槽底部的那个,像是黑洞般的排水孔毋宁就是货真价实,充满恶意与力量的绝望。
她静静地紧绷著身体,无法置身度外却也无法动弹,静静的等待着时间与力气慢慢用尽。
 然后她会彻底的疲倦,就此松手放弃抵抗,让自己成为只剩下淤泥与垃圾,像是强烈飓
风横扫过的新加坡低地一样的,一整片的苍老与荒无。
 父亲死了。尖锐且绝对地。
 她不确定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但在那瞬间,这一切真实得太过荒谬,她甚至可以听见栓
子被拔开的那一声“啵”。
 啵。意志力或类似的东西流了出去。
 贝德少校再也无法驾驶战斗机的小道消息迅速传开,而真正的事实比小道消息来的无趣
但恶毒。很快的她被各级长官约谈,威胁,放弃,然后送回伦敦。
 她累了,放开了一切,什么都没关系了。
 就只是这样而已,什么都没关系了。
 而就在此刻,一样的清晨时分,一样空荡贫瘠的房间,冷而锋利的秋天晨光斜斜照进,
雪莱感觉到那栓子再度啵的一声被拔开了,好不容易重新累积的自我催眠,情感,欲望,
期盼沉淀其下的恐惧又开始缓缓波动。
 仿佛眼角就可以瞥见那漩涡,只不过,她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只有自己才看的到。
 她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假装自己没看见。但不管怎么说,那东西确实越来越靠近了。
 此刻坐在桌边,被自己逼到椅背上的伊莉莎白似乎愣了一下,有些不悦的抿起嘴,这样
不稳重的行为更让雪莱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异常。
 “什么意思?你问我对你是什么意思?”
 伊莉莎白咂了咂嘴,缓缓地,狐疑的复诵那问句,皱起细长好看的眉,那表情好像是个
把菜烧坏的厨子被强塞了一口焦掉的菜肴,正费力而愤怒的咀嚼著。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雪莱甚至没有勇气在伊莉莎白面前吐出博士的名字仿佛那是把刀,只是执拗的问著了无
新意而幼稚的问题。
 “你我都知道他犯下多大的错。”伊莉莎白轻柔的说,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在冷灰的晨光
照耀之下美丽得毫无遮掩,就像是她本质的具现,柔软但冷峻,滑顺但锐利。
 “即使他一直就不是个坏人,即使他这么的感觉无辜而懊悔,但他却无力,也没有勇气
去弥补或改正些什么了,你我都知道的,相反著,留着他的知识与技术,对他,对我们都
太过有害了。”
 雪莱当然知道。
 但是,可以的话(即使她怀疑自己是否有那决心),她宁愿是自己亲手了结汤森博士的生
命。
 而不是那样充满赎罪与自责的自杀。
 仿佛他理所当然的就应该那样承认自己的罪大恶极,并且还要为了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卑微但起码正确的事(就是把自己杀死)而心怀感激与歉疚。
 “那么,为什么要给他这东西?”她责难地问道,但力道很轻,尽量不提及人与物真正
的名字,仿佛害怕惊扰了那漩涡。
 “答案很清楚不是吗?因为我不相信你。”
 无视雪莱的逼近,伊莉莎白迳自拿起那只笔把玩,那种刻意而夸大的若无其事令人烦心

 “不相信我?”
 “从来都不。”
 伊莉莎白看着她,快速而不耐的开口,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毫不迟疑回答的问题。“
你不是以为任务成功四次就算很厉害吧?”
 “是吗?”
 问句从鼻腔里硬挤出来之后,听起来似乎并不像她情绪上的铤而走险,反而更像是种挑
衅,一种柔软的压迫,从伊莉莎白耳边发出,将她包围。
 “那么你何不直接把他了断掉?为什么还要我多跑一趟?这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尤其
是伊莉莎白组长如此顶尖从明的人,不是吧?”
 伊莉莎白抬头瞪着她,有种穷途末路的狠劲,显然没有想过雪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竟
然一路纠缠着,以无趣的问句和粗鲁愚昧的困惑将她逼进胡同里。
 因之她当然也就不曾为此设想出好一点的借口。
 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那凌厉眼神突然软了下来,她瞬间泄了气般摊靠在以背上。
 “不知道。”
 伊莉莎白撇开头。“我就是该死的心软了,在你第一次失败之后。你跟汤森,两个懦弱
又痛苦的可怜虫,聚在一起取暖会是多么温馨的画面,或许还能叙叙旧呢,而我竟然命令
你拿把刀把他做掉,这很糟不是吗。”
 “是啦,你就尽量吃惊好了,你也可以继续怀疑到底有没有更大的阴谋。反正,不管你
相不相信,这就是我干了这件蠢事的原因,就算我就是那么残忍而狡猾,但这其中的确没
有什么阴谋,只是中年妇女的廉价仁慈罢了。
 你知道吗,你看起来是那么可怜,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你就是那么痛苦,痛苦到几乎绝
望或者了无生趣,就像是我的亏欠与愧疚永远都不够一样。”
 伊莉莎白苦涩的轻笑一声,以一种柔软到几乎自暴自弃的姿态低下头,想将那只钢笔收
进口袋里,却在胸前被雪莱按住。
 漩涡越来越近了。绝望在等她。
 如果所谓生命的最后只剩后悔而后悔与自新不值一文。
 如果所谓爱情的尽头只是幽怨与面对幽怨的亏欠,而美好往昔载浮载沉。
 那么什么才值得怀抱期望,值得她继续赖活?
 她夺过那只藏着剧毒的笔,任其坠落地面。
 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那么无以名状地攀附着,热切的爱着生命,爱着这残缺扭曲的一
切。
 “拜托。”
 下一秒,她紧紧的抱住伊莉莎白,不管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此刻她只明白,眼前的
人是自己唯一,也是最后的救赎,她附在伊莉莎白泛冷的耳边悄声但急切地开口。
 “拜托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只对我感到亏欠。”
 整个空间沉默著。在那瞬间,仿佛连漩涡都静止了。
 然后她感觉到脸颊一片湿热而另一种熟悉而陌生的软凉触感覆蓋其上。
 伊莉莎白轻柔的吻去她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紧密地回报她的拥抱,轻易的以她的唇和手
臂堵住了那空洞。
 世界仿佛再度跳动。
 她们迫切的退去彼此身上多余的言语和衣衫,交缠着,激烈而奋力的交换呼吸,汗水与
体温。朝露苦短,秋阳缓缓升起,而昏暗的斗室内正点起另一种光亮。
作者: ghjcm (punchhh)   2014-10-24 14:22:00
作者: ilejmsomgmvn (叛客)   2014-10-24 17:36:00
太好看了
作者: kenhsin (温柔的风)   2014-10-24 18:09:00
推^^
作者: gracetang27 (Debris)   2014-10-24 23:34:00
推!!
作者: wendyyang   2014-10-25 01: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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