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Novembre 5 - 12

楼主: ShyLes (人家会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0-24 13:36:45
 清晨时刻。四周相当安静。
 垂首闭眼的她可以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不快不慢的跳动着。
 顶着太阳穴的枪微微晃动了一下,她仿佛可以看见那只优雅细长的食指轻轻扣住板机
...
 突然一阵轻微但怪异的声音窜出,挑动起他们紧绷的神经。
 枪身一晃,伊莉莎白转瞬之间起身站立,举枪就射击姿势,瞄准音源...
 是路。
 晨光之中,起床得太不是时候的路正胡乱抓着一旁的布料撕咬著,一边发出咿咿呀呀的
不明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襁褓里可爱的路,面面相觑。伊莉莎白愣了一秒随即放下枪,表情怪
异,似乎一时间有些傻眼,那握著枪的手臂以僵硬的角度垂落身侧,显然对于宝宝突然醒
来这件事相当慌乱。
 唉,果然不是个好妈妈。
 “还是换个地方吧,让宝宝看到这种事不好。”雪莱愣了几秒,然后轻声说。
 开始乱翻的路挣扎着以笨拙的姿势从层层包裹中坐起身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
没有察觉到此刻室内诡谲的气氛,却在听见雪莱嗓音的瞬间笑开了脸,蔚蓝的眼闪闪发光
,直往雪莱的方向爬,嘴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答答声,看也不看自己的妈妈一眼,只是似
乎对于雪莱没有像平常一样主动过来抱住自己有些纳闷。
 “看来他还比较喜欢你啊...”伊莉莎白缓缓开口,那语气里没什么沉痛感,只是有点
惊愕。
 这不是当然的吗?白天工作,晚上忙着阴谋反逆,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好好照顾小孩吧。
雪莱没有作声,却忍不住为了这荒谬的场景翻了个白眼。
 这是为人母应有的表现吗?刚刚明明还答应自己会好好照顾路的不是吗?
 她无语地看着伊莉莎白而伊莉莎白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儿子往有雪莱的床边爬去,表情竟
然异常的尴尬。
 过了几秒,她垂下肩膀,颓然的放下枪,有些粗鲁地一把将快要掉到地上的路拎回床中
央。俐落的关上保险,弹出弹匣清点了下子弹,旋又将那把上过油,保养良好只是沾了些
灰尘看来有些脏的枪踢回床底,接着踅回去动手帮雪莱的束缚松开。
 “干,干嘛?”雪莱对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鼻尖窜来她身上带有点尘土味的清
淡花香,她缩了开来,结巴问到。
 “要放你走还有意见?”伊莉莎白动作迅速,一边没好气的将绳子打好结收起,一边往
墙边的窟窿走,看也不看雪莱一眼,显然对自己的疏忽有些挫败与气闷。
 “让路看到是我的失策,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你走吧,要是哪天我真的因此栽在你头上
,我也认了。”
 就这样?
 雪莱愣愣的看着转眼间就抛下自己,开始在房里忙碌收拾的伊莉莎白,还来不及反应,
路就不甘寂寞的爬了上来,张开小小的手臂攀在她整晚动弹不得因而酸麻的大腿上,眼眶
隐隐含泪,显然对于雪莱没有像平常一样过来爱的抱抱十分不满。
 她反射性的就抱起眼前可爱而天真的路,轻轻晃着哄著。
 唉,原来平常晚上根本就没人哄没人抱啊。相处了几个月,本来就有感情,加上这晚的
“家庭访问”之后,她更是无法拒绝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
 果然是个好照顾又容易满足的孩子,过没几秒,眼角还带着泪花的路就笑开了,在雪莱
怀里搭搭八八的好不开心,早晨六点灿烂的阳光打了进来,照着这张小脸像是花朵一般明
媚,轻易地将她被扭拧的心脏松了开来。
 伊莉莎白动作俐索而熟练,没多久就把墙上的大洞伪装好,散落在地上的起子工具箱也
很快就被隐藏在房间各个角落,整理完成之后,又是个普通无奇的简陋斗室。
 接着,也不顾房间里还有别人在场,她转身就脱掉那套褪色破洞的工作服,光着身体把
头探进凌乱的衣柜里东翻西找,不时还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
 ...这样好吗?
 不小心瞥见那一整片带着疤但仍白皙光滑的美丽裸背,雪莱赶忙撇头,把路放在床铺上
,准备先行离去。
 “等等。”
 正往门口走没两步,雪莱突然又被出声叫住,她紧张的转头,害怕这只不过是场闹剧,
最终对着自己的仍是伊莉莎白的枪口。
 只是没想到一转头,迎接自己的就是沐浴在晨光下,毫无遮掩的正面。
 “你,你干嘛?!”雪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赶忙撇过头,感觉脑压正在飙升。
 “什么干嘛?顺便把宝宝带走啊,我要去上班了。”伊莉莎白皱眉看她,那疑惑的表情
一派自然,好像清晨发生过了一切只不是场梦,依旧泰然自若,节奏缓慢的在雪莱面前套
上一套也不知道有没有洗过,皱巴巴的广播处制服。
 “呃,噢、噢。”雪莱回过神来,感觉脸上还一片热辣。她低着头小跑步到床边一把抱
起骨碌碌转着眼睛的路。
 “真没用,只不过是裸体就脸红。”在她身后,已经换好装盘起长发,正咬著口粮的伊
莉莎白以模糊但仍带着明显的嘲讽语调开口,一边还明显的以鼻孔喷气表示不屑。“哼,
印度王牌。”
 什,什么叫只不过?
 她一阵气闷,想回嘴却偏挤不出什么机智尖酸的言语来,最后只能摸摸鼻子,低低的哼
了声,做了个鬼脸,抱起一派天真无辜,一到雪莱怀里就异常好动,正忙着拉扯雪莱衣领
往嘴里塞的路往门口走。
 “来,路,我们走,离你妈妈远一点才不会被带坏。”
 或许是被那鬼脸逗乐,路咯咯的笑了出来,附和著雪莱的话。
 “马!马!”
 竟然开始学说话了。她惊奇的低头看着咧嘴朗笑的路。
 小婴儿的成长是很迅速的。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这么亲眼的看着路一点一点的长大
,已经慢慢的学会坐,学会爬,学会发音...接着他还将学会走路,跑,完整的表达自己
的想法...
 世界是这么的大,而他要学会的,和等着他去探索的事物还多的呢。不管是好的坏的,
美丽或丑陋,总是要自己去体会不是吗。
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如同行尸走肉,对这世界早已失去期待的雪莱,忍不住为了自己的想
法吓了一跳。
 她出神的看着那张灿烂的小脸,缓步走到门口,迟疑了半晌,回头却瞬间撞上那双正目
送自己离去的冰蓝色双眼。
 “我加入。”然后她吞了口口水,迎上那视线,小声但坚定地这么说。“你的那个组织
,我加入。”
 雪莱得到一把装了瞄准镜的M1加兰德步枪。
 这把枪被美国军队大量使用,因此对于到过南洋前线的她而言并不算太陌生,但会出现
在本土就很奇怪,让她不禁暗自思忖他们那帮人的武器供应来源到底是什么。
 不过,就算心底纳闷,她也只是不动声色的静静看着,等待伊莉莎白的下一步。她本来
就不是个有好奇心强的人,何况,如果与自己无关的话,有些事不要知道的太仔细反而比
较好。
 雪莱也没有多问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自己射击准度不错这件事,像这样底细被摸的一清二
楚的感觉很差,还是保持无知心情会好一点。
 想当然耳,在国内少见的枪,子弹也就不多。
 而且步枪对于惯常使用手枪,本来就很柔弱的她而言实在有些笨重了,何况也不熟练。
更让雪莱对于此次的试射没什么信心。
 “只有四次机会。子弹很缺,要省著点用。”
 难得的假日下午,雪莱被带到市郊一处无人的山坳上,盛夏的丘陵草木郁郁,充满各式
虫鸣鸟叫,使她们的动静更为隐密,伊莉莎白低低的警告她,一边数了四发子弹,把弹匣
装进弹仓。
 “啊?四发?”以前练习打靶的时候,虽然对弹药的管制也严格,但起码也不是这么苛
。雪莱有些讶异,却随即闭嘴,以免招来讪笑,她明白对伊莉莎白这些非正规军队出身的
人来说,自己大概是太娇惯了。
何况,谁让自己一时昏了脑袋答应加入,如果表现的不好,难保伊莉莎白会不会又反悔
而把自己杀了。就算不行也得行
 “你就瞄准点吧。”
 伊莉莎白无所谓地耸耸肩,把枪递给她,看她接不住重达四公斤的枪而歪了一下的时候
勾了下嘴角,然后掏出耳塞塞住自己的耳朵,拿出望远镜,好整以暇的躲到一旁的树干后
面,显然对于雪莱的抱怨一点也不在乎。
 “我真的很久很久没开过枪了,你最好离远一点。该不会膛炸吧,有清过枪了吗?哪有
一开始就要瞄四百码的,这枪的射程也没多远,这样怎么会准呢,不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
儿不吃草吗...四百码...我最讨厌脱靶了...什么叫就瞄准一点...哼,搞情报的根本不懂
这难度...”
 她神经质的轻声碎念,也不管这样会不会影响稳定性,一边趴在一颗大石头后方成卧射
姿势,开了保险,仔细感觉那平衡,花了几秒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和支点,盯着瞄准镜里的
一点,将食指轻轻放在板机上...
 “讨厌,我实在不喜欢开枪...”
 砰。
 “虽然拿到这么崭新的枪,好像应该要感恩,但子弹不够,练习的次数这么少…”
 砰。
 “…不是很令人紧张吗...吓?!”
 才开了两枪,突然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抬头发现跑去树后面躲起来的伊
莉莎白不知为何又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表情似乎有点复杂。
 “干嘛?”
 她有些紧张,却只是硬装出淡定的模样,一边思忖著如果伊莉莎白真打算在这里把自己
给做掉该如何因应。
 “不要浪费子弹了。”
 “没,没有那么差吧...”她心头一紧,转头嗫嚅著。
 “我看你,根本不需要练习啊。”
 伊莉莎白向山的另一边努努嘴,悻悻然的说,或许本来还期望着她出糗。“两枪都中靶
心。还要我特别把你带来这里练习,找我麻烦吗?”
 雪莱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表情,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肩窝,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所以
,我通过测验了?”
 “嗯。”伊莉莎白挑眉,露出赞许的微笑,那口白牙在灿烂的阳光中闪闪发亮。“我想
,接下来一切会简单很多的。”
 嗯哼,不是你扣下板机,当然简单啊。看着那明媚的笑容,雪莱在心中暗自叫苦。
 但出乎意料的,接下来的一切的确比雪莱想像中的要简单的多。简单到几乎让雪莱感觉
不到什么危险的地步。
 白天的雪莱仍然照常担任著保母的工作,但在这一个半月中有四次,一到了深夜,她就
循着指示和事先调查好的资料,悄悄从伊莉莎白房间的那通道里潜到如迷宫般庞大杂乱的
广播处大楼内,再小心翼翼的从后门出去,遁入一片黑暗的城市之中。
 雪莱并不是太关心自己要“排除”的对向,从那些人的长相与习惯特征看来,几乎都是
一些党内人物,日子过的快乐悠闲,一派的不知名间疾苦,至于那些人在哪里工作,负责
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需要将之排除,伊莉莎白并不会特别提起,她也就识相地不问。
 有的时候,不要想太多,日子会比较好过。
 除了第一次的任务,有个代号「鹬」的老练成员陪着自己行动,后面三次,雪莱都独自
完成作业。
谨慎而缜密的她,异常的适合这项工作,唯一的困扰是,任务中要保持静肃秘密,要戒
掉一边说话一边开枪的习惯还有些痛苦。
 任务进行的滑顺而流畅。或许是经验与谨慎性格使然,也或许出于她异常敏锐的直觉,
每回锁定目标后,她几乎都能轻易地找到适当的制高点而没有遭到任何一点怀疑或阻碍,
如何悄悄摸进老旧的公寓阳台或是大楼楼顶,她也越来越上手,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要不
是有几次她看见街角巡逻的警车,还真要以为整个城市都陷入无戒备的状态。
 而雪莱良好的夜视能力与天生的平衡感更让任务的难度降低了不少-只要一发子弹可以
解决的事情,她绝不会多浪费一丝力气,精准,决绝,毫不怜悯。
 至于罪恶感或不安踟蹰,留待回家再慢慢消化。
如果真有上苍,雪莱很想问祂为何要赋予胆怯懦弱的自己这样的天赋。她厌恶著这一切
危险的事物,却总在每个关键的时刻卷入更多的麻烦之中,弄得自己满身泥泞。她的能力
使她能够轻而易举的夺走别人的生命,但她的心灵却不足以承受那样的罪恶与压力。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沉重而无奈的想着为何自己老是会和这些杀戮之事扯上关系。不过,
想到如果那些腐败的生命消失,可以换来新的契机,那么她就不是那么介意自己的手染上
鲜血。说起来,比起在战场上,一个半月里杀了四个人也并不算是个太可恶的数字。
 何况,要后悔的话,当初就不要冲动做这个决定不就好了吗。即使她不得不承认,这些
日子以来,伊莉莎白那番鼓动人心的话语正渐渐消退,杀人的罪恶却渐渐增加,压的她无
法负荷,她也不曾对着任何人显露出一分一毫。
 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只能在每个清晨,从恶梦中满头大汗醒来的时刻说服自己,这样是为了所有人好。即
使她心知肚明自己从来就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至于这样的行为会为自己带来什么麻烦,而这样的任务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早晚会有
人起疑的吧?),雪莱倒是从没想过。
 反正,以前的那个她,也不过就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吗?
 现在的她,似乎业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就算是为了路,多撑一天算一天吧。
 好不容易因为具有飞行的才能而离开矫正营,通过一连串漫长而艰辛的训练,授阶成为
军官,真的到了所谓的“前线”之后,她才发现这一切远远和自己身陷矫正营时想像的美
好未来大不相同。
 被派到印度的她第一次开着战机出任务时就明白,这不能算是战争,这只不过是一群合
法,披着制服的强盗们的抢劫(又或者是她对战争与和平的定义错的彻底)。
 开着先进战斗机,训练有素,处在完整编队的机群之中的她,几乎遇不到什么“敌手”

 对方反抗的力量太过微弱,几乎不能算是有空军战力,即使在偶而的遭遇之中,那些老
旧敌机和仓皇疲惫的飞行员都不能让她感觉到有一丝的恐慌-他们甚至连逃跑都是缓慢而
无力挣扎的,或许偶而会有几架被暱称为 Zeke,由日本提供的零战够有看头,但属于零
战的神话时代终究是过了,这些战机的弱点早在她还没到达印度之前就在课堂上提过无数
次,他们最后仍成为雪莱击落数的一小部分。
 雪莱心知肚明,自己会被选上参加这一切的训练,成为国家首位女性战斗机飞行员也不
过就是战时需要一些所谓的“榜样”罢了。
战况吃紧,国家需要的不只是男丁,可以的话最好连女性都能投入战局,但即使如此,
身为女性的她也不过是被摆在这民怨四起的殖民地里发酸发臭,面对印度人民憎恶的眼神
与男性同僚轻视的眼神。
欺压这些殖民地的百姓算什么?连毫无主见的她都觉得受辱。
 毫无疑问可以脱离青年矫正营活下来的自己是幸运的-如果扣除掉以大欺小的羞愧以及
杀人的罪恶感的话。
 开着几乎是那时最先进的德制 Me-462 战斗机,在南亚战区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即使击
落了一百架,一千架敌机,恐怕都不够格成为王牌。
 尽管并不愿意,但她还是被加上那个称号,“王牌”。
 “王牌”可以冷静从容的击落敌机,偶而享受缠斗的快感,看着着火的机翼垂直下坠冲
破民宅引起火海,看着跳伞逃生的飞行员被地面上毫不留情的机枪捅成蜂窝,看着战线逐
日前进,而一张一张痛苦死去的脸成为她肩上的功勋。
 而随着时光推进,她竟也慢慢麻木,不再为了自己小小的不安与怜悯而有所迟疑,只是
她开始每晚做着噩梦。每换到新的基地,她总得要求单独住在最角落的宿舍,以免自己深
夜的梦里叫喊出声。
 尽管背负著那么沉重的罪恶,她仍不得不承认,自己热爱飞行,享受着驾驭战斗机的感
觉,而这份差事也正是她需要的,她不可能放弃。
于是她也就只能饱受恶梦与幻影的折磨,继续在醒来之后坐上战斗机,顺利排除所有障
碍,完成每次任务,不管是侦查,战斗,掩护...
 这世界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形式的战争,在不见血光的地方,也同样会有别的型
式的角力,这些角力复又演变成更多实质上的战争。
 而战争是残忍的,要活下来,只能各凭本事。
 毕竟,这世界对她也未曾手下留情过。为了苟活下来,她吃足了苦头,熬过多年的折磨
,咬牙成为这个抓走父亲的邪恶政府的走狗,成为残酷的战争机器。
 一切只是为了,父亲还活在这世上的小小可能。
 或许他只是被软禁起来罢了。毕竟,父亲在战斗机研发方面可是专家哪。
 或许他仍然在城市的某个大楼里,参与一架又一架的飞机的产生...
 只要待在空军里面,就有机会打听到消息的...
 只要他还活着...
 即使雪莱对于这机率有多渺茫心知肚明,而德军进口的战斗机慢慢增加,军方日益降低
的研发数更让她心寒。
 但只要父亲还有可能活着,她就不会先死。
 所以她让自己变的坚硬冷酷,在马来亚的上空击坠了八架飞机,在砂拉越和婆罗洲又分
别击落了六架,用机枪低空扫射过几艘舰队甲板上的士兵,在婆罗洲的雨林里两刀刺死了
一个一等兵,又用手枪射死了另外两个,当然,还要加上这个月以来,被她在远处以狙击
枪暗杀掉的四个党员,还有另外一张即将加入的脸...
她没对这些人有过一丝犹疑与宽容。
 这个肮脏混乱的世界残酷且从不对谁宽容,所以很抱歉她并没有多余的筹码对谁轻纵,
她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努力记住那些脸孔,使他们在自己心底活着,折磨自己,好让她不
那么罪恶。
 一张张死去的脸浮现,将她包围,无语的瞪视着她,那表情似乎是仇恨,是怨怼,是质
问,是悲伤或是更多她不能理解的什么,血泪相和流了下来,滴在她脸上...
 “嘿,醒醒。”一道压低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摇晃,在雪莱耳边响起。
 “爸...”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茫然的面对一片漆黑,一时间不知自己所在何处,而此时又是何
时。这阵子以来不正常的作息已经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生理时钟拨乱。
 脸颊一片湿润,她知道自己八成又在刚刚的睡梦中哭了。
 “你今天有该做的事,记得吗?”清冷的声音像是微凉的雨打过耳际,引起一阵甜美的
颤栗,将她仍漂浮在印度上空的思绪全数拉回。
 是伊莉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唔。”
 她闷哼一声,暗自纳闷著,却仍然僵硬的维持趴睡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静静感觉心底缓
缓升起的一阵钝痛。
 
 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今晚必须出的任务。
 雪莱对于自己被交付的任务向来是谨慎而不厌其烦的反复计画著的,不可能因为睡了几
个小时的觉就将这一切抛诸九霄云外。她只是因为做了恶梦才有些迟钝罢了。
 她也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忘记此时出现在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无情,不,雪莱从没有一时半刻忘记过,越是爱
她,越是想拥抱她,就越是恨她。
 或许是以为雪莱还没醒透,伊莉莎白仍然静静的待在一旁没有离去。
 “时间还没到吧...”她低声咕哝,对于对方的无动于衷感到有些焦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莱总觉得,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她都能够感觉到直勾勾的视线正
打在自己脸上。她想像那双清澈的冰蓝色双眼此刻的倒映,内心充满矛盾与苦涩。
 什么人都有可能都会欺骗自己,包括眼前的伊莉莎白。
 只有自己骗不了自己。
 此刻她的心脏因为对方的出现而雀跃的跳着,即使明白对方对自己已经没有情感,每个
见面与谈话都只是为了任务所需,假使必要时,她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再背叛自己一次,
她仍然为了对方痴迷著,从没有一刻不为了对方心动,她仍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绪为
了对方牵动,每个选择都是与对方有关。
 她是那么渴望着眼前的人,却也比谁都更明白,对方的靠近只会伤害自己。
 “我知道。但你做恶梦了。”伊莉莎白轻声回到,那语气柔缓但总有股说不出的笃定,
鼻间传来她身上好闻的,淡淡的花香,让雪莱贪婪的又偷偷深吸了一口。
 “...我又大叫了?”她戒备的转头,睁开眼迎上那视线,却又马上触电般撇开头。
 雪莱的夜视能力极佳,但现在从那灼灼的视线看来,对方未必就比较差。
 “你瘦了。”
 伊利莎白并没有回答问题,静默持续了几秒,然后就在雪莱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动作前,
对方突然细微的吸气然后发话,那音调清冷,在黑暗中却莫名的温柔软绵,像是五月天里
安静的小雨,听在雪莱耳里竟然有些寂寥。
 “你过得不好。”还没来的及开口反驳些什么,下一秒伊莉莎白又开口这么说,缓慢,
似乎带着某种思量的语气。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话题,雪莱愣了一下,却马上赶到心底有股无以名之的火悄悄窜升。
自从那日雪莱答应加入组织之后,她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与任务有关的话题可以聊,哦
,或许自己的身体状态影响着任务能否遂行,所以也算在她的职责的一部份,毕竟鹬可是
交代过她得好生看着自己哪。
雪莱默不作声,品尝著嘴里的苦涩,千头万绪在心里回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
么。
 的确。雪莱即使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瘦了。
 好吧,或许“瘦了”有些轻描淡写。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快要不成人形,脸颊凹陷,颧骨凸了出来,显得可怖,而每当她换
衣服时,也总能轻易的看见一根根的肋骨贴著薄薄一层失去光泽的皮肤。
 说起来国家的确常处于一种资源短缺的状态,每餐只能吃五六分饱的状态,但也从没听
说过有谁被饿死,真要把自己此刻枯槁而如柴的身形归因于营养不良似乎也说不过去。
 她很清楚,连她自己都憎恶著这些“任务”,她不喜欢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开枪,更不喜
欢杀人(说起来谁会喜欢呢),何况还是这种一点也不光明,没有尊严可言的死法。
 她不喜欢对自己一派公事公办,就事论事的伊莉莎白,更不喜欢明明怯懦还要强装勇敢
,反复受伤还要假装不在乎的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她又开始来来回回的做起各种恶梦,即使醒著的时候也总是疲倦不安而
食不下咽的,这样双面伪装的生活已经耗去她太多的精力。
 对于伊莉莎白的话,雪莱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莫名地觉得想笑。
 自己的确过得不好。
 此话不假,而且明显的谁都看得出来。
 不过当造成这一切痛苦的元凶以怜悯同情的语气对她说这种话时,那才真的是可笑而可
悲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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